得知石天惊被抓走下狱后,林早早心急如焚。

    她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疏通关系,才终于在第二天中午,得到了一个来牢里探视的机会。

    她提着食盒,在幽暗的深牢里跌跌撞撞地跑着。那走廊那么长,那么深,长到让她心慌。两侧的牢房都是空着的,就仿佛在那里住过的人们都已经死了。她的心脏扑腾扑腾跳得厉害。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前面一间牢房里看到了有人住着的痕迹,走近了去看,一颗心这才兀地坠了下来。

    “叔叔,叔叔…”她隔着牢房门小声地唤他。

    石天惊听到动静,慢慢地醒了过来。昨晚他被那些蛇搅得彻夜未眠,白天靠着墙壁,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眼下,他身子还是沉得很。可看到林早早,却是一个激灵,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想走到她跟前。无奈甫一动弹,右脚脚踝被铁链锁着的地方,就立马传来了钻心的刺痛。他不想让她看出端倪,只好蹲下身去,屈腿坐着,慢慢地挪到了她跟前。

    “你怎么过来了?”他笑着道,“餐馆不忙?”

    “不忙,不忙…”出了这么大的事,林早早的心思哪里还在那餐馆上?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只觉得他一夜之间瘦了许多,脸颊都凹了进去,下巴上胡茬更是扎手。

    她摸完他的脸,又拉住他的左手,撸起袖子来一点点地查看,生怕他受了刑,添了伤。

    查完胳膊,她玉一般细腻的手指又哆哆嗦嗦地解他的上衣纽扣,看他的胸膛,肚子,甚至伸手抱着他,去抚摸他的脊背……

    这大牢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偶尔哪处掉下一滴水来都清晰可闻。石天惊微仰着头,任由她检查自己的身体。嘴角的笑意早已悄然扬起,压都压不住。

    他在这样近乎“逆来顺受”的检查中,感受到了她对自己浓烈的爱意。

    她在关心自己…

    她真的很担心自己……

    直到林早早摸完他结实雄壮的腰,下意识伸手去解他的裤带时,他才一把攥住她的手。

    “行了。”他好气又好笑道,“我真没事…”

    林早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关心有点儿过头了,忙收回手来,手背拭了拭眼角的泪,破涕为笑:

    “你害羞什么?”

    “又不是没有摸过…”

    石天惊:“……”

    尽管已成亲多年,石天惊却还是会被她时不时蹦出来的一两句“虎狼之词”震撼到五体投地。他把被铁链紧束着的右脚又往后缩了缩,藏了藏,这才正色道:

    “对了,早早。”

    “那日他们搜家时,你可在家里?”

    林早早也正想问他这个,毕竟至少得先搞明白,他是怎么被人陷害的,才能谈得上怎么救他出来。于是立刻就正经了起来:

    “我在。”

    她拉着石天惊的手道:“那日突然就来了一群官兵,嚷嚷着说要搜家。我起先还想拦他们,可他们说我敢拦便是在违抗圣旨。我到底没能拦住……”

    林早早低下了头:“怪我…若是我那天再机灵一些,或许…你也就不会被关到这儿了。”

    石天惊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对方精心设计,有备而来,你又岂能未卜先知?”

    “只是…他们硬说那封乌孙国国王的信,是从咱家搜到的,就这样把通敌叛国的罪名安在了我头上。”

    “我看着那口箱子,只觉得有些眼熟,好像确实是咱家的。因此一时间不好反驳,只能硬生生吃了那哑巴亏。”

    “早早,你可还记得,他们搜家结束离开时…是否从咱家带走了什么东西,有没有一口箱子?”

    “箱子,箱子…”林早早喃喃自语,旋即恍然大悟,“…是那个装石磊遗物的箱子?”

    “我当时要带着家丁们上去拦,可他们手里有刀,你又不在。我…我心里没底,拦不住,只能由着他们把箱子抬走了……”

    “石磊拢共就给咱们留了那么点念想。我原本还想着,等他们查完案,我说什么也要找他们把那箱子再要回来。可紧跟着便是你出了事儿,我忙里忙外,就把那箱子给忘了……”

    “难道说…”林早早眉头微皱。

    “嗯…”石天惊肯定地点了点头,“那箱子有问题。”

    “那个负责搜家的官员在朝堂上说得正气凛然。跟那群设计陷害我的人,明显不是一个路数。我还一直纳闷着…如今看来,竟是他们多走了一步。”

    “从那群侍卫,把那个装有石磊遗物的箱子交给咱们时,他们就已经在布局了。”

    “你的意思是…”林早早也逐渐猜出了个大概,无边的寒意从她的心底漫起,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群人的心计,竟能如此之深:

    “是他们…买通了那些侍卫。提前把乌孙国国王的信,混进了石磊的遗物里?”

    “是了,是了…那箱子里装着那么多本石磊爱看的书,夹封信进去,不显山不露水的,从外面根本看不出端倪。”

    “加之那又是石磊的遗物,触景伤情,我们也不会有心思乱翻。就更不可能发现那封信了。”

    “但搜家的不一样,他们对石磊的东西是不会珍惜的。拿起那些书来一抖搂,里面夹了些什么,便都出来了……”

    “拿我们去世的亲人来对付我们…”林早早满面不忿,紧紧咬着唇,“他们倒当真做得出来。”

    石天惊叹了口气,道:

    “所以陷害我的这群人,必定便是当初,害死石磊的那些人。”

    “石磊的丧事没有大办,也不曾请不相干的人来吊唁。若非亲手害死了石磊,他们不会想到,从石磊的遗物上来做文章……”

    “若只是这些也就罢了…”石天惊的面色越来越凝重,“我只怕……”

    “只怕什么?”林早早道。

    石天惊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封来自敌军的书信,确实是通敌叛国的铁证,也的确足以在朝堂上将我彻底扳倒……可是早早,你难道就没有怀疑,他们是怎么得到那封信的么?”

    “那可是乌孙国国王的亲笔信,皇上比对过了,可以排除伪造的可能性。那信…就是真的……”

    林早早说不出话来了。

    她听懂了,她全听明白了:

    “所以害你的人,害石磊的人,便是和乌孙国国王勾结,真正通敌叛国的那个人…”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早早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为了扳倒一个政敌,竟然不惜出卖军事机密,让自己的国家打败仗。”

    “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石天惊道:“他们不惜出卖大雍领土来陷害我,其目的,当然绝不仅仅是为了搞垮一个我。”

    “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斗垮我之后,那从此再无人佐助的皇位。”

    “为了皇位,为了篡夺这大雍的整个天下,卖掉区区一个西域……这样看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代价了罢?”

    “更何况,他们此番给了乌孙国国王这么大的好处,来日造反,势必是能得到乌孙国的兵力支持的。如此,他们篡位路上便又多了一重保障,如何不会去做?”

    “他们的胃口,可当真大得很呐……”

    尽管交谈中,林早早和石天惊都没有明说那伙人是谁,可他们心里,却是一清二楚的。

    林早早原本只以为凌薇薇没有底线,心机颇深。现在看来,她那个哥哥,分明才是更恐怖的存在……

    凌薇薇再怎么张牙舞爪,充其量,也不过是在内宅后宫里闹上一闹。她诬陷自己,害死石磊,林早早确实恨毒了她。可她那个哥哥,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害死了更多的人……

    西域十万守城将士啊,他们哪个不是跟石磊一样,有人疼,有人爱,是家里的希望与顶梁柱?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十万个活生生的人!凌崇为了权力,为了心里的贪念,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么?

    他怎么可以……

    他分明也是个汉人,也是这大雍国的一份子。那些人跟他长着一样的面孔,身体里和他流着一样的血。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同胞挥下屠刀?

    做到这种份儿上,已经跌破了林早早对于“人”的认知底线。林早早已经不觉得凌崇和凌薇薇,还能称之为“人”了。

    他们就是两个恶魔。

    便是拿这世间最恶毒的手段来对付他们,都绝不会为过。

    “早早,你听我说。”石天惊轻拍着她的脸颊,将泪流满面的她唤醒:

    “我在这大牢里,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去了。皇上病重,身边孤立无援,我只怕他们就要对他下手了。”

    “所以当务之急,还得靠你,去找你的姐姐们,宓贵妃也好,荣妃也罢,要她们务必保护好皇上。”

    “还有…”石天惊犹豫半晌,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宓贵妃一心为主,荣妃没有子嗣,她们二人都可以信任。唯独赵贵人…你有什么行动,有什么打算,最好还是避着点她。”

    “她的儿子是长子,她未必肯全心全意地替皇上尽心。”

    林早早愣了一瞬,她不明白自己男人为何会突然对三姐产生这样的偏见。不过这些倒是题外话了,往后再慢慢同他解释也不迟。所以她重重点了点头:

    “你放心吧,我会的。”

    “你要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不只因为他和石磊一样,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

    也不只因为他是大姐深爱的人;

    更是因为,这世间不能没有公道,不能没有正义。

    凌崇,凌薇薇,他们两个为了皇位害死了那么多人。自己人微权轻,却也不想看着那些生命就那样白白地死去,连一丝喊冤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们不配得到皇位,

    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哪怕是豁出她的性命,她也要让他们兄妹二人,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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