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疯了疯了!

    这世道真是疯了!

    一个女人,区区一个女人,竟然当着无数人的面把枕头砸在了大权独揽的凌崇脸上,甚至于,她居然还敢把诛九族的事挂在嘴边,威胁凌崇??!

    在场没一个官员敢相信自己眼睛的。他们思来想去,也只能觉得,八成是这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自以为有皇上撑腰,就把她们后宅妇人争斗的那一套拿了出来,开始对着凌大将军蹬鼻子上脸了。

    可殊不知,皇上手里,哪还有什么实权啊?

    说难听点,就连皇上自己,只怕都得看着凌崇的脸色过活。她可倒好,皇上还没发作,她倒是先孔雀开屏上了!

    怕不是还沾沾自喜,觉得能凭这种手段,吸引皇上眼球,博得皇上恩宠罢?

    可惜了,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个连局势都看不清的女人,纵使有再多的小伎俩,终究,也只不过是个蠢女人。

    他们料想的不错,在遭受到此等奇耻大辱后,凌崇果然怒了。

    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恨不得鬓发两髯都燃起火来。一个发怒的武将毫无疑问是可怕的,他浑身虬结的肌肉就像石头般块块隆起,即便隔着官服,也依旧无比分明。他什么都不顾了,掐着慕容依的脖子,狠狠地将她按在了柱子上。

    大殿之内一片惊呼声,慕容依脸色涨红,头上的步摇亦是不住乱颤。可她却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一边努力想要扒*开凌崇的手,一边还在继续笑着讥讽道:

    “凌…凌大将军堂堂七尺男儿,统一国军队。事…事情败露后,竟然…竟然也就只剩拿女人撒气这么点儿本事了么?”

    凌崇的怒意几乎要从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里沁出来: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这些年,你给我妹妹使过多少绊子?害过她多少次?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这个当哥哥的替妹妹出头,何错之有?!”

    慕容依喘不上气来,挣扎得愈发剧烈。而女人的挣扎又进一步激发了凌崇身上的兽性。他杀红了眼,嘴角微微咧起,右手用力到青筋直暴……他甚至不介意就在此处,就此把女人的脖子扭断。

    “住手!”贺光焱看不下去了,即便身体已经虚弱到站都站不住了,可他还是扶着栏杆,一字一字道:

    “凌崇,放开她。”

    “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你有什么冲着朕来,休要为难一个女子!”

    贺光焱说完那两句,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嘴角挂着鲜血,脸色也苍白至极。可他还是用鹰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凌崇道:

    “大丈夫敢作敢当。咳咳…你如果还算是个男人,就…就把你犯的那些罪,统统招来。”

    “凌崇,大雍军队的粮草运输线路,是不是你泄露给乌孙国的?”

    “还有你,凌薇薇。当年先皇后所出公主贺妍欢的死,是否是你所为?”

    “你们兄妹二人,又打算用谁,来冒充所谓的‘三皇子’?”

    “回答朕!!”

    他吼得声嘶力竭,那副身子骨,倒好像不用凌崇做什么,自己就会跌下台阶摔散架似得。

    而凌崇伪造圣旨的事已经被拆穿,手上还死死地掐着皇上的嫔妃,显示不可能再当以前那个“忠心耿耿”的臣子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满眼血色地看向贺光焱:

    “你都知道了啊。”

    他笑得狰狞:“可惜你眼盲心瞎,傀儡一样无能的皇帝当了那么多年,临到了了,就算开了窍,又还有什么用呢?”

    “凌崇,你!”贺光焱几乎要被他这幅样子气到昏死过去,他捂着胸口怒骂道:

    “你们兄妹二人,一个私通外男,害死了朕的女儿;一个陷害石丞相,出卖国家,坑害十万将士的性命。你们…当真是给了朕好大的一个惊喜啊!”

    “看来,是朕小瞧你了。”

    “来人!来人呐!”

    “把他给…给朕拿下……”

    一场无法制止的政*变显然已经发生。在场的文武百官,哪怕是凌崇一党的人,见了贺光焱的样子,都不免心疼:那毕竟是他们的皇上!当年也曾是个英明神武的少年天子,是他们真心拥护过的人。如今却被戏弄,算计,迫害至此,甚至当庭羞辱……他们就算是生了反心,可…可也实在…看不过眼啊……

    他们那可怜的小皇帝,今日就算是把嗓子喊劈了,也是连一个士兵,都不可能喊过来的。

    纵使凌崇没跟他们讲过具体的兵事调度,可不用想他们也知道,此时此刻候在殿外的,只可能是凌崇的人。皇上这样卖力地反抗,实则,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罢了。

    放弃吧,皇上……

    这辈子欠您的,只能下辈子当个忠臣,还给您了……

    “来人!来人呐!禁卫军呢?朕的禁卫军呢?”贺光焱还在迷茫又慌乱地喊着,那副样子落到凌崇眼里,简直是一种令他欲罢不能,当场便要狂笑出声的兴*奋*剂。

    瞧啊,真龙天子,九五至尊,如今在他面前,却成了一只任他摆布、随他戏耍的蝼蚁。大雍朝几百年的国运,贺氏皇族几十代的积累,到最后,竟就交到了这么个废物一般的皇帝手里。

    有那么一刻,凌崇甚至都有点儿不舍得让他死了。直接杀了多没意思,倒不如把他关进终生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凌*辱他,虐待他。他不是瞧不上自己妹妹么?索性他还长了副好皮囊,倒不如把他送给自己妹妹为奴,仆人一样,野狗一样,任凭妹妹怎么摆布。

    可惜,凌崇知道自己只能想想罢了。

    贺光焱不死,自己的江山就坐不稳。孰轻孰重凌崇还是分得清的,那些变*态的想法,在社稷大计面前,终究也只能往后靠靠了。

    这傻小子必须得死。

    这样想着,凌崇便要把贺光焱喊到崩溃都喊不动的那些人叫进来了。宫门外守着的都是他的兵,只要他一声令下,大刀长弩便会在顷刻之间取下贺光焱的项上人头。

    “弟兄们,等了那么久,也该好好地开开荤了。”凌崇活动着筋骨,拔高音量,道:

    “都进来罢!”

    文武百官惊惧的神色中,沉重的殿门就此打开。与殿外冰冷的风雪一同入内的,是一支呼啸破空的利箭。

    然而,它射向的,却不是摇摇欲坠的贺光焱,

    而是,踌躇满志的凌崇。

    噗呲——

    鲜血飞溅!

    凌崇嘴角的笑容骤然一收,低下头去时,他看到自己的官服已经被鲜血染透了,一支锋利的箭尖,从他的右胸刺了出来。

    那支箭是从他的背后射*入的。

    将他的整个身体,都洞穿了……

    灭顶的疼痛就此传来,凌崇踉跄一下,往外喷了一大口血。

    “哥哥——!”凌薇薇双目睁大,仿佛被人兜头一掌那样耳边响起了剧烈的嗡鸣。

    文武百官更是傻了大半,谁都没想到竟会发生此等变故。是失手错伤?还是……

    他们来不及思考具体原因了,因为下一刻,鱼贯而入的军队,便把整座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你们不是凌将军的人么?怎么…”凌崇一党的官员忍不住开口质问道,“那箭是谁射的?都疯了吗?!”

    为首那位身披银甲的高大将士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电光火石之间,那官员的头颅便已然落地。

    惊叫声四起,几乎所有官员都吓得大叫,四处逃窜。可周围全是身穿铠甲的士兵,哪还有他们躲藏的地方?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颗脑袋在地上骨碌碌地转,一边转,一边还把颈部残存的血甩得到处都是。

    死不瞑目。

    而斩首那名官员的高大将士,手中那把长剑,甚至干净到滴血未沾,依旧泛着令人胆颤的凛凛寒光。

    “还有谁想护着这个叛臣的,都站出来罢。”那将士淡淡开口,薄薄的声线,却给人以泰山般的威压。谁还敢出头?谁还敢护着凌崇?便是凌崇一手提拔上来的,利益绑定最深的那几位官员,此时此刻,也只剩跪在地上,两股战战地求饶了。

    而那将士旋转手中的长剑,剑尖,指向了凌崇的方向:

    “还不降么?”

    凌崇此刻扶着台阶,已经慢慢地站了起来。虽说他中了一箭,可到底是个能徒手打死老虎的彪壮汉子,皮厚得很。带着身上那严重的箭伤,还是强撑着开口道:

    “……是你?”

    凌崇眉头紧皱,片刻之后,他突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暴怒如雷:

    “你们玩老子!你们他娘的合起伙来欺骗老子!!”

    “你没去岭南!你他丫地根本没去岭南!是谁,这是谁的主意?!是你?是你…还是你?”

    凌崇像是疯了一样,指着贺光焱、慕容依和身披银甲的石天惊来来回回地大叫。

    没有人理会他。凌崇兀自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趁众人不备,一把扯住贺光焱。把几乎毫无反抗能力的贺光焱,押在了柱子上。

    “都后退!”凌崇大叫,变戏法一样地从袖管中变出一把匕首,蹭地在贺光焱的后颈上划出一道一指长的血口子,“谁敢动我就杀了他!!!”

    转瞬之间,形势再次剧变,凌崇一下子从方才的被动局面里翻了身。他疯了,彻底疯了。拿着把刀连皇帝都敢砍。毫无疑问谁敢不按他说的做,他只怕是真会弑君。

    一时间,殿内那么多的士兵,竟是都被他一个人给辖制住了。迫于无奈之下,石天惊只得紧锁着眉头道:

    “你们都退后。”

    士兵们依言往后退了半步,凌崇又叫道:“不够!叫他们都退出殿去!不然我就让他死!”

    石天惊没有办法,又道:

    “都出去罢。”

    “丞相!”有士兵担忧道,“小心有诈。”

    “这些官员里有很多他的人,我们都走了,您……”

    “不出去是罢?”凌崇笑得狰狞,恶狠狠地道,“我让你们不出去!我让你们不出去!”

    每次话音落地,他竟是都在贺光焱的腰上狠狠捅上一刀!

    那匕首是凌崇防身用的秘密武器,自然锋利无比。次次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其效果不亚于凌迟。再猛的汉子只怕都得疼得满地打滚儿,更何况是贺光焱?

    贺光焱的脸被压在柱子上,已经疼到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了。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一下下地艰难喘着气。

    他湿漉漉的眼睛远远地望着石天惊,

    一如当年那个弱小无助的幼童。

    “丞相…”士兵们还想再劝。石天惊却是厉声吼道:“出去!”

    “都给我出去!!”

    士兵们没有办法,只得带着场上的官员一并撤出。石天惊怕伤到慕容依,让她也走,慕容依怔怔地点了点头,流着泪看了贺光焱一眼,也走了。

    满是血腥味的大殿内,便只剩下了凌崇,石天惊,和贺光焱三个人。

    凌崇的匕首紧抵着贺光焱的脖子,眼神中充满戒备,他始终和石天惊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遥遥地喊话道:

    “老子安排在宫门口的那些兵呢?都被你杀了?”

    石天惊冷漠道:“我从来不杀无辜之人。”

    “什么意思?”凌崇道。

    石天惊不介意让他死个明白:“凌崇,你真以为你手底下的人,就那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么?”

    “你出卖国家,坑害将士,伤害君主还意图谋朝篡位。你为了权力,没有道德没有底线什么都做得出。可难道你觉得其他人跟你一样么?”

    “那些兵只是没得选而已。皇上这些年对他们怎么样,对百姓怎么样,他们有眼睛,也有心。所以哪里用得着我去‘杀’呢?就凭你许给他们的那点儿俸禄、土地,恐怕还远远不足以把他们变成和你一样的魔鬼罢?”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有良知的人。他们根本就不想弑君。所以一见是我,连拦都没拦,就把路让出来了。”

    望着男人震惊且惨白的脸色,石天惊沉声道:

    “醒醒罢,凌崇。”

    “你的队伍已经散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没有人心,纵使你有再多的阴谋算计,终究,也不过是个一触即溃的纸老虎罢了。”

    这字字句句都砸到了凌崇的心坎上,听得他又急又怒,羞臊不已。狗急了还会跳墙呢,更何况是他凌崇?他不服!他无论如何都不接受自己精心谋划数年,到头来,却还要被石天惊这么个断掉一臂的废人拿捏!

    大势已去,加上身上的箭伤,方方面面都把他搞到了内心崩溃的地步。他疼得龇牙咧嘴地受不住,索性便用那匕首继续捅贺光焱出气。因为他清楚得很:怀里的贺光焱掉多少泪,对面的石天惊,心尖便要跟着流多少血。

    他往死里折磨贺光焱,便是在往死里折磨石天惊。

    果不其然,石天惊当下就忍不住了:

    “住手!凌崇…你到底想做什么?”

    多难得啊,凌崇啧舌…征战沙场那么多年,一双手沾满了鲜血的石天惊,说话,居然也会带颤么?

    石天惊生怕再激怒他,试着同他商量道:“放了皇上,把刀放下。我可以派人安排马车,护送你和你的家人安全出京。”

    凌崇瞧见他那副样子就觉得好笑:堂堂的帝国战神,居然也有低三下四,过来求自己的这一天?

    不过凌崇才不会吃他的这一套:“安全出京?你当我是傻子?”

    “放了这小子,只怕老子前脚出京,后脚就要被你们射成刺猬了。”

    “是,你说的没错。老子如今是败了,大势已去,功亏一篑,随你怎么说……可石天惊你他妈别忘了,老子恶事做绝,连弑君的事都干出来了,早已是多少颗脑袋都不够砍的人了,还会指望你赏条活路?”

    “倒不如在死之前,拉上个垫背的。”

    冷风过堂,灯盏被风吹翻。火苗舔上帘子,便迅速地燃了起来。而凌崇桀桀狂笑道:

    “能把这皇帝小儿带走,也是乱臣贼子的最高境界了罢?老子可是要在这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石磊死了,哈哈哈…马上,这小子也要死在你面前了。石天惊,你四十多了还没有孩子,他们便是你的命罢?”

    “我要你往后余生,都活在无尽炼狱般的痛苦与悔恨中。你害了老子,坏了老子的事,那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老子,忘掉老子……”

    极速蔓延的火光中,他咬着牙,一字一字狞笑道:“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话毕,男人手起刀落,用尽全身力气,把那尖利的匕首朝着贺光焱的脖颈狠狠刺去!

    不————!!

    噗呲——!鲜血四溅,贺光焱英俊而苍白的面颊,顷刻间便被染红了。

    不——!!不————!!!

    冲天的烈焰熊熊燃烧着,仿佛要把整座大殿都就此吞噬。石天惊看着身下的男孩,张着嘴巴,无法呼吸……剧烈的心跳声中,不知是汗还是泪的东西,沿着他刀削般的脸庞,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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