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写着:此战胜,翌日归。

    安柃瑜识出,这是男子的字迹,从方才月桂口中述说,她好像并未有亲兄妹姐弟,也没有同龄间极其友好的异性知己,除了将军府的少爷。

    那这男子会不会就是她要救的人?

    闺室的门被人推开,她的猜测也戛然而止。

    “婈婈!”一个女人急切地喊叫着她的乳名。

    安柃瑜寻声看去,年近半百的女人穿着绣上如意纹的丁香色比甲,右手戴上翡翠钏,容颜看不出岁月痕迹,整个人大方和气。

    她看出女人应该是安夫人宁书琴。

    在三妻四妾婚姻制度常见的时代,安大人却在娶她为妻时,对天发誓此生就她一人,半辈子过去,仍是京城一段佳话。

    月桂说她与宁书琴之间亲如姊妹,她便故意将书信在床上直直展开,轻咳回应:“母亲。”

    宁书琴见她床上的信,连内容都不看一眼,直接道:“又是那小子吗?”

    这话本是嫌弃,可宁书琴讲的时候,神色露出一丝喜悦。

    安柃瑜点点头,宁书琴又道:“婈婈,你身子可好些?将军府明日设宴,若还不舒服,母亲一人去便好。”

    将军府?

    安柃瑜一怔,是梦中那女子最后出现的地方,她见宁书琴满脸担忧,连忙道:“母亲,女儿已痊愈,明日必定赴约。”

    “你啊,小心思一点也不知遮掩。”宁书琴举手在她额头轻轻一碰。

    月桂也同她说,她好像有个心上人,心上人便是那将军府上的少爷,不过他长年征战沙场,二人之间都是由书信联络。

    安柃瑜等宁书琴走后,她将屋内翻个遍,书橱上全是医书,她曾在课本见过已被岁月摧残的真迹,现如今完整出现在眼前,在最靠墙的书橱柜中找到一沓书信。

    夜黑风高,安柃瑜坐到书案前,一封一封拆开。

    直至拆完,她皱眉,书信的内容与她所想天差地别,她以为会是青春少女少男之间热恋表达爱意的情书,或是将爱意藏于文字,结果却是各大战事胜利的喜报与征战途中所见过的美景。

    她失落地趴在那些书信上,竟然是单相思,那嫁给喜欢之人不应该是喜悦吗?可为何是绝望,莫不是她猜错人了?

    一大早,炮竹声响彻整个京城。

    安柃瑜揉揉眼睛,月桂早已将洗漱水端入房中。

    “小姐,您自己起来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要到元旦了?”安柃瑜问道。

    “小姐,您真……”月桂见小姐竟会说笑,但她想想,说话须有尊卑之分,她停顿一会后,道“回小姐,今日是将军回城,城中百姓闻言,一早便做好迎接的准备。”

    “你和我说话不需有尊卑之分,你当我是朋友便好。”

    “朋友?”

    “嗯…就是知己。”

    月桂僵在原地,她自懂事起,就被买到人市,任人买卖,她生的相貌许可,总会被地主买回家当成玩物,有一日,那地主喝醉,欺压在她身上,见她想要逃跑,直接将酒坛狠狠摔在她身上,她只感到身上疼痛难忍,她什么也不顾了,只知道自己就算死也不要死在这。

    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的那一刻,一袭蓝衣头戴面纱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她几乎断气地道:“你是天上的仙子吗?”

    等她再睁眼,她只看到那袭蓝衣正在为自己敷药,见她醒了,那女子好似能看出月桂的内心,温声道:“你好好休养,我这不收钱。”

    月桂等她彻底好转,跪求留在女子身边。

    安柃瑜见府上正巧缺个丫鬟,便让她留下,也在这天,月桂将自己的命交与安柃瑜。

    月桂受宠若惊,连忙跪下。

    安柃瑜放下手中的手巾,将她扶起,道:“我才说的。”

    月桂涨红了脸,“小姐,月桂只是太激动了。”

    “那你替我选选衣服。”安柃瑜感到外面的热闹,也心想去目睹这将军回归。

    片刻,她穿着蓝色襦裙,裙摆边绣着莲花花纹,身披玉色竹叶纹样斗篷,单螺髻用玉簪盘起,小步迈出屋门,月桂在一旁止不住夸赞道:“小姐,你今日真好看。”

    安府位于京城中心,前迎顾府,两座府邸作为丞相府,都是相当之大,安府后迎市街,安大人知晓自家孩童玩心重,于是特地命人在后院的墙边建上一道小门,方便外出,但甚是隐蔽。

    安柃瑜与月桂找了半个时辰才找到。

    京城大街商铺的屋檐,红绸缠绕,路面铺满清晨放空的红色爆竹片。

    小孩被大人举过头顶,男女老少聚在一起,而却井然有序得为中间让出一条路。

    安柃瑜亲眼看到古装剧中的场景,甚至更加惊艳,她压制住心中的喜悦,故作好奇地问道:“怎么如此热闹啊?”

    站她前面的妇女手腕上还提着菜篮,听到她这话,回过头道:“姑娘,你这都不知道吗?潘家将军前些日彻底守住周城,今日回城。”

    “是啊,这周城战乱十余载,终于得到平息,我们可以安心出城了。”

    ……

    众人议论纷纷,靠近城门忽然传来一阵喧嚣,京城硕大,与她们相差数百里的安柃瑜都能听见那是兴奋之声。

    她本身就喜热闹,这下更加激起她的好奇心,她拉着月桂奋力向人群挤去。

    三万大军入城,红片随他们脚步跺起的尘风卷散在天空,为首的正是众人口中潘家将军的主将。

    银白色铠甲,黑色披风,少年单手拉持缰绳,坐于骏马之上,带领军队浩浩入城,余光瞥见人群中的少女,嘴角勾出不容被人察觉的笑意。

    “他是笑了吗?”安柃瑜回眸对月桂小声问道。

    “没有吧,小姐。”月桂视线一直跟随大军。

    安柃瑜皱皱眉,大概是她被人挤得产生幻觉,身旁女孩的尖叫声穿过她的耳膜,让她也不再去想那事,她用手堵住耳朵,继续踮起脚尖观望。

    晌午,冬阳洒在黑瓦,将军府邸内,梅花昨夜被冻住的枝条上的冰正在慢慢融化,山茶开在它树旁,与它争奇斗艳。

    侧院许是太久无人居住,尘灰随处可见,满院的枯枝败叶在地上滚动。

    “少爷,这简直欺人太甚。”一名男子攥紧拳头,愤愤不平地说道。

    “无妨,随后找几个小厮清扫一番便好。”另一位男子心平气和地回应。

    那两人阔步走到屋门口,推开,扑鼻而来的霉味,直直将二人呛上几口。

    被唤作少爷的人用衣袖随意擦擦桌上积攒的灰尘,从行囊中拿出笔墨,写上几笔后,将其卷上后道:“李阳,今夜之前务必交到手中。”

    “是!”李阳接过,放入衣袖里。

    黄昏,将军府将中午紧闭的大门敞开,宾客拿着请帖,一一进府。

    京城达官贵族基本全都来此参加回归宴,潘家平定战乱,皇帝几日早朝都在提及此事,他们自是想和潘家拉拢关系,为此,带来的贺礼琳琅满目,潘老将军同长子潘钰衡在门口亲自迎接。

    安柃瑜与宁书琴二人落座在右席,这边是女客宴,男客宴在过道对面,用屏风之隔。

    宁书琴刚入座,身边围来一群夫人,安柃瑜见她们聊得甚欢,自己无聊便发起呆。

    身后突然有人轻轻点了点她,她回过头,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林…林小欣?”

    可那张脸的人听到这三个字,没有丝毫反应,反而道:“柃瑜,你身子可好些了?”

    安柃瑜意识到认错人,她看着眼前的人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身子好是好些了,只是不小心忘了些事。”

    那少女脸色担忧起来,安柃瑜小声道:“我对名字这些就忘得差不多了。”

    少女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说:“我是吴锦函,柃瑜,你不会真的将我忘了?”

    “没有没有,我刚刚是说笑的。”安柃瑜知道名字,也猜出关系,便安慰着说。

    吴锦函见是说笑,于是松了口气后道:“宴席就要开始了,你今日究竟弹得是何曲子?”

    “什么?”安柃瑜含入口中的茶水一口喷出来。

    吴锦函见状,将手帕递上,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安柃瑜挥挥手,内心此刻绝望达到高潮,她热爱古曲没错,但乐器她是从未碰过。

    随着几名舞姬翩翩起舞,回归宴也正式开始。

    宾客纷纷向主座敬酒,安柃瑜目光随众人看去,主座上只有三人,正中间的男人胡须浓密,与人敬酒时豪放爽快,想必是潘老将军,他身侧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头戴金饰,与宁书琴气质正好相反,妖艳华贵,另一侧坐的男子,是潘家少爷,模子与那女人一样,好看但不经看,文质彬彬,绝不是征战沙场之人。

    安柃瑜目光回到人群,她环顾一圈,竟没有上午百姓口中的潘家将军的主将,她很是不解,那些人依旧敬酒,还夸赞那文质彬彬的人将来定有作为。

    正当她愣神之际,舞姬歌舞结束,头戴金饰之人,潘夫人孟凤华放下酒杯,开口道:“安家小姐,你前日同我说要在宴席献上一曲庆祝我们凯旋,不知此话还当真?”

    “我……”安柃瑜的手心早已握出汗,她低垂下头。

    “是啊,安家小姐这迟迟不上,是不肯给我们这面子了呗?”后方传来一道女声。

    安柃瑜抬头,身旁的宁书琴正温柔笑着看向她,面前空地,不何时有人抬上来的古筝摆放在那。

    安柃瑜咬咬牙,站起道:“当然当真!”

    她缓步走去,在场的人几乎安静下来,将视线注视在少女身上。

    少女原是为庆祝心上人平安回归,听闻将军府设宴,亲自来府向孟凤华征求机会,早听闻安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是琴艺最为精湛,她便直接允许。

    蓝衣少女端庄地坐在古筝前,烛光映照在她侧脸,纤细的右手,轻抚过面板。

    她拨动其中一根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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