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内。

    李幼悟跟着公孙忆跨进门时,几位书佐正将些许案卷放在了案桌上。

    “这位是叶书佐,平日里各负责起草、誊写文书。”

    “这位是谢书佐,蒋书佐。书佐一共九人,今日也就先见这些。”

    公孙忆用手指了指着堆成小山高的案桌,道:“都是些杂碎小事,你初入官职。必然是要从上到下皆要有所了解。”

    李幼悟抬头看他,“也就是说,这些都是长安城内的小事。”

    公孙忆点了点头,事小麻烦多,这些参军侍郎都不愿意去。

    唯一能够消除这些案卷的时刻,就是有新官入职的时刻。

    公孙忆走到她身侧低声道:“你先看上几日,我在给你安排别的事。想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连着半个月都和这些小事打交道。”

    一听这话,李幼悟拾起案桌的一卷书筒。

    “既然是规矩,那自然是按照规矩来办。”

    公孙忆欣慰的点了点头,几位侍郎也却给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想着当日公孙大人刚来时,去街道上面处理这些杂碎小事时。

    不是今日被这家的大妈抓破了脸,就是明日被那家的大爷骗去下地干农活。

    交代完后,这屋内只剩下了李幼悟和钟牧二人。

    李幼悟翻看着手上的案卷,半响后问道:“沈不言那边怎么说。”

    “沈小将军说,他等你晚上吃酒,”钟牧正端着茶壶,倒了杯茶走来。

    李幼悟向后靠了靠,手中的案卷被合了起来。

    “你去找人传话告诉他,晚上的酒改日再吃。”

    钟牧不解道:“何必找人去跑一趟,属下脚程快,来回用不了多久。”

    “你收拾几套行装,同我去高陵一趟。”

    李幼悟起身走到了内屋的屏风后换上了常服。

    太守府内走出了俩人,齐洪定睛瞧了好几眼。

    “小将军,这李公子好像上车驾走了。”

    车内安静了好一会,沈不言才淡淡道:“跟上!”

    ******

    车马在路上行了半日之久,才到高陵。

    不同于上次前来,是为了与那些文人雅士套近乎。这回车马行至一处农家村落,才堪堪停下。

    高陵地处平原,放眼望去,除了草屋就是农田。

    李幼悟撩起车帘利落下了马车,吩咐道:“别露了身份,问问那户农家能叫我们借宿几晚。”

    “是。”

    案卷上记录,高陵方村冤案。

    一妇人失手杀了夫君,这本是应该递交公堂定罪的事。

    可方村的族长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件事属于家族之事,自有家族定夺。

    公孙忆曾派人进来讲理,没曾想直接被这些家族信念强到可怕的村民,给骗去了深山老林。走了好几日才走出来,这方村却已经定好了那妇人的罪,于半月后,浸猪笼。

    在此之后,方村的人对外来想要走访的官员,都是采用了老套路。不是骗去就是被迷晕丢到了深山老林。

    这案卷上递交上来的日期是十日前,也就是说,还有五日。

    钟牧上前敲了敲大门,屋内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颤着声道:“你们找谁啊?”

    “老人家,我们是读书人。打算过几日去高陵碰碰运气,无奈路上银两被偷,想着这高陵最近的村庄就是你们这了,想来借宿几晚。”

    老头摇手咳了起来,“这几日不行,等过些日子再来借宿吧。”

    钟牧硬生生问道:“为何这几日不行?”

    老头越咳越重,颇有要给自己咳走的架势。

    钟牧呆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屋内走出一女子,急道:“爹,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歇着。”

    老头摇着手咳嗽不止,还不忘指着钟牧想要骂上几句。

    女子扶着老头,劝道:“爹,你进去歇着。我来与这人说。”

    马车旁的李幼悟见到这女子后,不由挑了下眉,走了过来。

    钟牧有些挫败道:“公子,这老头也太难说话了。”

    李幼悟道:“我来,你在旁边别说话。”

    女子将老头扶进内屋后,气势汹汹得要来关门,入眼得却是一张熟系的面容。

    “恩公!怎么是您!”

    话音刚落,钟牧一口口水没咽好,呛到连连咳嗽。

    公子什么时候成这女人的恩公了,这女人又是谁。

    在对上李幼悟警告的眼神后,退到了远处咳嗽起来。

    李幼悟笑着对她拱了拱手道:“姑娘,不知小女如今身子可还好。”

    女子点头道:“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囡囡如今已经好了。”

    李幼悟忽然叹了一口气。

    “恩公,这是怎么了。可是遇上什么难处了。”

    “不瞒姑娘,我原本来高陵就是,达官贵人爱跑来此处消遣。本想着能得到机遇,一举飞黄腾踏。不曾想,路上银两被偷,这才想着借宿几晚。”

    “这……”女子有些为难。

    李幼悟又叹了一口气,转身作离去状,“罢了,不为难姑娘了。”

    这女子着实没想到,她还没说上几句就要走。忙道:“恩公留步!”

    李幼悟停下脚步低声道:“不知姑娘还有何事。”

    “我是这家的媳妇,方于氏。家中尚有空位,若是恩公不将就的话,不如留下凑合一晚。”她道。

    李幼悟连忙转身行礼道:“那真是太多谢姑娘了。”

    方于氏有些为难道:“只不过,还请公子在外稍等片刻,我进去同公爹说说。”

    “劳烦姑娘了。”

    钟牧被她这精湛的演技,说得一愣一愣的。

    “公子,都是一样的话,怎么你说就管用呢。”

    李幼悟挑眉:“你要带些感情进去,不要说话硬邦邦的。”

    钟牧顿悟点头,“公子日后若是娶了妻,必然也会同小爷一般哄得夫人一套一套的。”

    “听你这话的里的意思,像是你知道些小叔的什么事情似的。”

    钟牧原就是府上的人,对于府上的事情自是不她了解的多。

    “公子…我、不知道。”钟牧生硬回道。

    这样的语气神色,心事就差写脸上了。

    “是么?”

    钟牧有些为难,一个是他家公子,一个是家里小爷。合着都是一家人,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就是小爷的一些风流史……”钟牧小声嘀咕出来。

    李幼悟抱着手似笑非笑,原以为一个小桃就没了。没想到竟然能被叫做风流史,想来这人员必然庞大。

    方于氏出来道:“公子,里面请。”

    李幼悟点头道:“劳烦姑娘了。”

    “恩公客气了,恩公救了囡囡,光是药材钱我们都还不起。”方于氏客气道。

    李幼悟跟着她来到了后院的一处小房间,房间虽小,却打扫得干净整洁。

    方于氏道:“这是囡囡的房间,囡囡这几日同我住在一起。委屈恩公在这里休息了。”

    李幼悟抬手行礼道:“多谢姑娘。”

    方于氏笑道:“恩公,别唤我姑娘了。我今年有十八了,囡囡都有两岁了。”

    钟牧诧异道:“你十八,我家公子也十八。”

    方于氏也诧异道:“恩公看上去倒比我小得多。”

    李幼悟笑道:“那我唤你声姐姐吧。”

    “可不敢,可不敢。”

    方于氏简单说上几句,就离开了。

    钟牧看着这站着两人都嫌挤得屋子,连张小几都没有,也没有窗户黑黢黢的,活像个牢笼。

    他忍不住道:“公子,要不您还是歇车驾上去吧。”

    “你歇车驾上吧,我就住这了。”李幼悟往床榻上一躺,棉花被里有太阳晒过的味道。她已经好久没有闻过了。

    钟牧叫道:“这怎么能行,公子怎么能住这么差的地方。”

    李幼悟淡淡道:“那你就靠门睡吧。”

    “属下还是去车驾上吧。”

    果然,得有两个选择,才能对比出那个好。

    一路折腾,夕阳快要落山了。

    余黄的光穿过成成叠叠的树叶,照在了她的脸上,李幼悟深吸了一口这田园的土地的味道。

    “恩公~”

    一个小奶音打破了这份寂静,囡囡生得瘦小,但软糯可爱。

    “是囡囡啊。”李幼悟伸手将她抱在了腿上,一起看着这落日斜阳。

    囡囡奶声奶气道:“娘让我来喊恩公吃饭啦。”

    “好,囡囡陪我把这落日看完,咋们就去吃饭。”李幼悟揉了揉她的小脸蛋,柔声道。

    钟牧靠在马车上,心中感慨万千。

    看来他家公子,日后成婚了,必然是个好夫君,好父亲。

    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两下,钟牧不甚在意得挪了挪位置,下一刻眼睛猛地瞪大,只觉头皮发麻。

    早就听说,这乡下会野狼会学人搭肩,等人回头之时看到就是血盆大口。

    钟牧僵持着不敢动,肩头又被轻轻拍了两下。

    “钟侍卫,我家小将军说同你换换!”

    听到是人开口的声音,钟牧猛地松了一口气。

    晚饭之时,钟牧进来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方于氏有些尴尬道:“恩公,都是些家里种得菜。家里买不起肉,恩公将就这吃些……”

    “好。”李幼悟笑着回,心里编排着一会怎么教训钟牧。

    用完饭后,李幼悟去马车上没有寻到钟牧。回了屋后,冷不丁得被一条腿绊倒在地。

    这乡下农户不似长安城中,人人用得起油灯,连蜡烛都不舍得点上一根。

    “嘶。”李幼悟疼得在地上抱着腿坐了好久,忍不骂道:“我要扣你一月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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