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苏木带着小石头一块儿出现在大厅,其余众人皆惊讶不已,满是好奇,只邓怀英面色如常。苏木偶尔会生出,邓怀英莫不是玉像成精的想法,似乎这世上没什么事,能掀起他的情绪。

    车队即将踏入冀州境内,前路恐不太平,苏木思来想去,还是得先给小石头找个安身的地方。

    田斐跃跃欲试,只是他从前一心专研做买卖,对田将军在此地的人脉不甚熟悉。思量片刻,田斐豪气表示,可以在晋阳城内最大的客栈,长包一间房,等他们回洛都时再来接人。

    苏木摇摇头表示不妥,客栈鱼龙混杂,让小石头孤身一人长住,无异于小儿抱金行于闹市。

    这时,邓怀英竟主动开口,称愿意跟太原郡守打个招呼,让小石头暂时寄住。

    郡守家中,安全想来有保障,苏木正要开口道谢,不料小石头却说什么也不愿意,紧紧箍着苏木腰间,生怕再与她分开。

    见状,苏木只好暂且作罢。

    马车已修复完毕,为了补上昨日落下的行程,众人用完朝食后,即刻出发。两日后,车队来到并州、冀州交界处附近。

    冀州多盗匪,为免泄露行踪,众人不再入城,寻了附近一处小镇补给物资。

    再次集结时,小石头却突然寻不着人影儿,把苏木吓个够呛。还好,没一会儿他就人被从集市上找了回来。

    苏木瞧见他手中提着的两包酥饼,心头一阵柔软,末了还是揪起他的耳朵,好一顿教训。

    因加快了行进速度,苏木好不容易缓和些的晕车症状,再次来袭。透过车窗,只见骑在马上的田斐生龙活虎,她满眼羡慕地搓揉着快散架的腰肢,冷不丁听小石头开口道:

    “听集市上的人说,前几日下大雨,前面官道好像塌了。”

    不久后斥候来报,官道果真垮塌了。这荒郊野岭的,即便派人去通知官府来修,没个十天半个月也没法通行,众人只得换了条小路。

    山路不比官道安全,孟云飞一声令下,护卫的将士们个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一连几日都是风平浪静,再有半日车程,车队就可驶出这片山林,并入官道。

    这日午间修整时,小石头眼神不住在山林间瞟来瞟去,苏木苏木只当他是被孟云飞的话吓住了,摸摸他黑乎乎的脑袋瓜,安慰道:“有这么多将士在,不怕。”

    小石头猛得定住,而后偏过头去。苏木瞥见他微微泛红的耳根,暗自失笑。

    短暂休息后众人继续赶路,没多久,前方突然传来几声炸响,苏木也被吓得一激灵。马儿受了惊吓嘶鸣不止,车厢被拉得来回摇摆,苏木连忙拉住小石头,手臂和腰身撞在车壁上,剧痛不已。

    田斐一个箭步拉住马儿缰绳,这才让马车稳定下来。苏木快速拉着小石头跳下马车,只听一阵尖锐的哨响,路边林子里又呼呼啦啦冲出不少人马,个个手持利刃,不好相与的样子。

    这是遇见山匪了!

    孟云飞手下的将士们,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摆出阵型,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将对面匪徒打得节节败退。

    “怎么回事,不是说是群伪装成士兵的肥羊么?怎么这么能打?”

    “老子也不知道啊,哪个憨货传回来的消息,等老子回去,非剥了他的皮。”

    “二当家,我们顶不住了,撤吧!”

    山匪们眼看形势不对,拔腿就跑。

    “穷寇莫追。”孟云飞话音刚落,小石头不知何时捡起一柄大刀,怒气冲冲地冲进了交战圈。

    苏木连忙追上前去,没走两步突然腰间一紧,整个人骤然凌空而起,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从身后掐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住手,否则我扭断他的脖子。”身后男子说得漫不经心,仿佛在开一个平常玩笑,手中力道却有增无减,苏木被憋得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来。

    她偷偷在掌心蓄力,本想悄悄覆上脖间手腕,来个出其不意,余光一瞟,只见小石头也落入了敌手,被匪徒蛮横地拎了起来。

    小石头激烈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苏木一时犹豫,失去了先机。

    孟云飞有所顾忌,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被匪徒劫持着,退入山林。为车队安全计,他下令全军快速离开,去寻冀州守军相助。

    马车内,邓怀英捧着手中的造反笔记,风轻云淡地向车外的流觞说道:“让我们的人准备好,务必让这苏木,出不了冀州。”

    苏木两人被押回山上寨子,捆住手脚,扔进柴房。当先拦路的那群匪徒,因白跑一趟还挂了彩而愤愤不平。其中一个满身横肉,脸带刀疤的男人,尤其凶狠,叫嚣着要给两人一些苦头。

    “大当家明令禁止,最近不许下山惹事,我看有些人确实该吃些苦头才长教训。”暗算苏木的那名男子,掏出腰间软鞭,自言自语。

    这群人顿时落荒而逃,领头的那个刀疤男,边跑还不忘放话,“任迁,你给我等着!”

    苏木隐约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柴房大门紧锁,长久的沉默后,她侧头,盯向一旁的小石头。

    他仿佛是被吓坏了,蜷缩在一旁默不作声,苏木忍不住问道:“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是我不好,连累了大家。”小石头微微垂下脑袋,略显沮丧。

    “别演了。”苏木开门见山,“为何要与匪徒勾结?”

    小石头猛地抬头,矢口否认,眼中满是无辜,却被苏木一语戳破。

    “灯会上,你一见我就跑,后来回了驿站,却突然改变主意。现在想来,应当是那时你从我房间窗口,看见了满满一后院儿的箱子。”

    “这群盗匪遇到重兵护卫的车队,不退就罢了还敢迎头而上,除非有人提前给他们递了消息。”

    “之前在那镇子上,你消失了半个时辰,是去给寨子的暗桩通风报信去了吧。”

    “他们该死!”小石头双目通红,狠狠地捶打地面,梗着脖子嘶吼道:“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儿!”

    苏木本是想诈一诈,却意外得知,石头娘就命丧在这落雁寨中。

    当初若不是石头娘给的一口酥饼,苏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撑下去。她心头一酸,如此好心肠的一个人,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老天无眼!

    这么说来,小石头做这么多事,只是想借孟云飞手下将士之力,除掉这群匪徒。

    小小年纪,就能想出借刀杀人之计,不可算不聪慧。

    这群作恶的匪徒该杀,可孟云飞手下的将士,却不该因为他的一己之私,就毫无防备地受伤甚至送命。

    此行北上重任在身,苏木打定主意,等离开寨子,不能再将小石头留在车队中了。

    此时,落雁寨议事厅内争吵不休。

    大当家明雁厉声呵斥,“我下山前怎么交代的,这段时日风声紧,不要惹事,你们是一个个都当耳旁风吗?”

    下山闹事之人都跪在堂下瑟瑟发抖,刀疤男抖了抖脸上的横肉,堆起笑脸,“侄女,二叔这也是被人骗了,你可得给二叔做主啊!”

    明雁看不惯他这幅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很是心累。“军师,这两人来路可有眉目?”

    任迁睨了刀疤男一眼,“那群将士的盔甲样式,像是来自虎贲营。”

    “虎贲营?”明雁如临大敌,这可是拱卫都城的精兵,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她忍不住多想,该不是为了剿匪来的吧。

    “他们原来应当不是为了剿匪而来,可现在就不敢确定了。”任迁便说边看向刀疤男,意有所指。

    刀疤男当即反驳,“你别在这儿危言耸听。”

    任迁冷哼一声,“那领头之人乃是新任镇北大将军,如此说来,二当家还当我是在吓唬你吗?”

    “你说是就是,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诓我?”刀疤男虽然吓得腿软,仍然死不认错。

    明雁一脸忧愁,她知任迁曾在军中效力多年,应当不会认错武将盔甲,惹上了镇北军这个麻烦,恐怕很难善了。

    哐啷啷。

    苏木在柴房中没待多久,任迁便折返来替她解除了捆绳。她跟着步入议事大厅,只见正中间坐着一红衣女子,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腰间佩着一把红柄长剑,英姿飒爽。

    女子自称是落雁寨大当家,主动开口赔罪,称今日之事实乃误会,罪魁祸首已被严惩,她愿送苏木两人下山。

    不一会儿,那刀疤脸二当家就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了进来,浑身是血,哼哼唧唧。

    苏木如今势单力薄,见好就收。

    末了,她冲着任迁道:“任校尉,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才被关在黑暗的柴房中,她苦思冥想许久,终于想起在哪儿听过任迁这个名字。

    任迁,原镇北军校尉,半年前北戎贼人骚扰边境时,他主动带兵反击,砍杀贼人数十余。

    按理来说,立下此功应当得到朝廷嘉许,他却被罢去官职,判三年牢狱。只因当时先帝正与北戎和谈,北戎人借此事狮子大开口,先帝就把怒气撒到了任迁头上。

    卷宗记载他愤而脱逃,原来是到这落雁寨来了。

    任迁被问得一愣,明雁点头后,他才跟着苏木出了议事厅。没走多远,他便停下脚步,“阁下有什么想问的,就在此处说吧。”

    苏木浅浅一笑,“任校尉这个地方选的不错,四下开阔,既能避免被人偷听,又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任迁两手抱臂,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我早已脱离军中,阁下不必再以旧职相称。而且,我的来历大当家一清二楚,你那些挑拨离间的心思,还是省省吧。”

    “是吗?”苏木收起笑容,反问道:“你若是当真与过去一刀两断,何必要抓我上山?”

    “不必急着反驳,你出自军中,自然能看得明白,以当时情形,只要对方主动撤离,我们定不会紧追不舍。你只要什么都不做,两边都能各自安好,可你却偏偏把我抓上山来。”

    “如果我把这些话告诉明大当家,她还会像现在这样,信任你吗?即便她肯,那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二当家,又会作何想?我若是他,说不定就忍不住想,这是不是你和大当家的阴谋,故意要夺他的权!”

    任迁脸色越来越难看,咬紧牙关道:“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告诉我谁是幕后主使。”

    任迁梗着脖子不肯开口,苏木也不强求,她早就有所怀疑,干脆换了个问题,“近日山脚下可曾下过大雨?”

    垮塌的官道是连通冀州、并州的交通要道,一旦有什么差池,官府接到消息后,应当会及时修理。那日据斥候所言,垮塌处分明没看见修筑人员,若真是意外,那么道路应当是刚出事不久,过往行人还没来得及向官府报信。

    可那日在集市上,小石头却听见有人议论官道被大雨冲垮,若不是此地官员不作为,那就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堵住大路,引车队走山间小路。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需得对车队行进路线十分清楚,才能在不引起当地官府注意的前提下,让这路面坏得正是时候。这幕后之人,若不是潜藏在车队中,便是在车队里有内应。

    这么算来,她倒是冤枉小石头了,即便没有他报假信,这群山匪只怕也会下山作乱。

    落雁寨这样的地方,为了及时了解官府动向,在附近城镇里都有暗桩定时回报消息。任迁虽不解苏木为何这样问,沉思再三还是答道:“据我所知,山下方圆几十里都旱了大半个月了。”

    果然,苏木心里有了答案,这事儿八成与邓怀英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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