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晴羽回府交代完赵舒,自后门出去,于亥时左右,稳稳落在萧府后院。饭菜香气扑面而来,薛晴羽不用猜都知道,萧清鹤说用完晚膳出门消食,不过是借口。

    “萧清鹤,我来了!”薛晴羽大叫着往前院的亭子走去。

    萧清漪正在布菜,见到薛晴羽,一副了然模样,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薛晴羽思及今早发生的事,不免尴尬:“你未跟小丫头解释吗?”

    “怎么解释?要不你去?”萧清鹤故意调侃薛晴羽。

    薛晴羽懒得理会,伸出手去取酒壶,壶身温热,温暖了初春的凉夜。

    “怕你贪杯,我热了热。”萧清鹤说着,替薛晴羽夹了个鸡腿。

    薛晴羽看着油腻的鸡腿,又丢给萧清鹤:“我喜欢吃鸡翅。”

    萧清鹤笑着去翻找一对鸡翅,夹到薛晴羽的碗里:“给。”

    薛晴羽看着萧清鹤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以后萧大人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吧?”

    萧清鹤心下涌起忐忑,险些脱口而出,那你愿意当我妻子吗?

    薛晴羽兀自倒起酒,萧清鹤再抬头,却见薛晴羽好看的琥珀色眸子溢满了悲伤。

    “你若心里有事,可告知予我。”鬼使神差的,萧清鹤开口。

    薛晴羽盯着萧清鹤看了半晌,自嘲一笑:“萧大人一贯高风亮节,只怕不爱听女儿家的琐事。”

    “薛晴羽,今日姑且交个心。我出入仕,对你多有误会,如今亲见你冰心如玉,诚心想交你这个朋友。”萧清鹤说着,亦给自己斟酒。

    薛晴羽笑着和萧清鹤碰杯:“萧大人好生客气,多谢抬爱。只是,我也算不得一个实足的好人。”

    萧清鹤眼底的深意一闪而过,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记得当日你问我,若是好人做了坏事,当如何?我思忖许久,答案是,每个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对是非对错的认知自是不同。”

    “可是,若是我的朋友,我愿意相信,不管什么样的决定,自有她的理由。若我看不惯,会自行动手匡正,但不会责备她。”

    薛晴羽看着萧清鹤前所未有的认真样,总觉得萧清鹤的“无中生友”说的是她。

    “咳咳咳,萧大人,你后背旧伤刚痊愈,又添新伤,还是莫要饮酒了吧。”薛晴羽夺过萧清鹤的酒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从前种种,业已解决,过了今晚,无需再提。”

    萧清鹤不再勉强,陪着薛晴羽喝到微醺。

    今日薛晴羽未晕倒,只走路跌跌撞撞,来到了萧清鹤的卧房。萧清鹤无奈跟随,不时虚扶一下,触碰到彼此。

    薛晴羽爬上萧清鹤床的一瞬,脸颊绯红,抱着萧清鹤的枕头不肯撒手。

    “乖,盖被子。”萧清鹤将薛晴羽身子掰正,拉过被子盖上。

    “我没有朋友!”薛晴羽踢开被子,高呼一声。

    萧清鹤哭笑不得,这丫头,诚意和你交友不愿,眼下又因没朋友而不高兴?

    “薛晴羽,乖。”萧清鹤再次盖被子。

    薛晴羽却翻了个身,胳膊大力压下来。萧清鹤后背本就疼痛,中招后一下子栽倒,脸离薛晴羽的脸仅一指距离时,勉力撑住。

    薛晴羽温热的呼吸打在萧清鹤鼻尖上,夜深人静,萧清鹤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薛晴羽,你对我到底是过于放心,还是没拿我当男人?”萧清鹤无奈叹气,起身打地铺,继续睡在薛晴羽身边照顾。

    翌日,萧清鹤率先醒来,抬头,便看到姿势不雅观的薛晴羽躺着。

    “阿秋——”薛晴羽的喷嚏打得很及时,反应出她确实因打被子着凉了。

    萧清鹤起身,不知第几次替薛晴羽掖被角。

    目光触及薛晴羽的眉眼,萧清鹤伸出手,抚上薛晴羽光洁的额头,触感丝滑柔软。

    薛晴羽只觉头上痒痒的,蓦地睁眼,四目相对,二人看到彼此眼中的局促。

    “对不起!”萧清鹤慌乱中撑起身子,脚下却被薛晴羽的鞋子绊到,再次倒下。

    薛晴羽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萧清鹤扑向自己,下一秒,唇上一热。

    萧清鹤彻底石化,直到被薛晴羽推开。

    薛晴羽捂住自己的嘴唇,一双眼小鹿般漆黑迷离。

    萧清鹤慌张得直摆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薛晴羽本该生气的,转念一想,也不是第一次了。

    “罢了,也不是第一次了。”薛晴羽没事人一样,快速整理衣服,梳好发髻下地,萧清鹤反倒呆愣当场。

    待萧清鹤眼瞅着薛晴羽要离开,心底那番压抑许久的话涌上心头。

    “晴羽,我……”

    薛晴羽认真看着萧清鹤,后者的脸腾地泛红,到嘴边的话又憋回去。

    “萧清鹤,行了,我都没计较,那我先回府了,多谢款待,后日我再来给你针灸。”薛晴羽摸着疼痛的头颅离开了。

    萧清鹤看着薛晴羽离去的倩影,心下懊悔,到底何时,他才能说出心底话?

    许久不去东缉事厂,薛晴羽准备打听一番邓辉的动向。昔日威风凛凛的邓指挥使,如今落得和两位手下平起平坐的下场,焉能甘心?

    孙梧出去办差,吴威在,得知来意,吴威压低声音。

    “邓辉如今怀疑身边每个人,唯独待舒寄柔一如既往。钟家暗中出力,收效甚微。铁血暗中走动,明眼人皆能看出来,他想拿下指挥使之位。”

    薛晴羽点头:“邓辉一朝被蛇咬,仍在低谷期,没那么快翻身。倒是铁血,此人当日应和我,不过是审时度势下的利弊权衡。暗中看着些,只怕他视王勉为最大竞争对手,叫王勉务必小心。”

    “明白!说起来,铁血之前为讨好邓辉,送了位叫‘牡丹’的女子给邓辉,悄悄养在外面的别院数月。如今,也被邓辉退回了铁家。如今二人,已是明面上不和了。”

    薛晴羽心下骇然,这铁血,还是个人么?牡丹虽品性也算不得高尚,好歹也是个人,被当作物件送来送去,身为女子,情何以堪?

    “还真是天道好轮回,罢了。”薛晴羽知晓了答案,回到薛府。

    裴俊达等在前厅,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你已连续两天夜不归宿,第一天招呼都没打,去哪儿了?”

    薛晴羽尚未回答,裴俊达凑近,看到薛晴羽的口脂被抹去了一块,可以清晰看到被嘴唇覆盖的痕迹。

    “你!”裴俊达气得说不出话来。

    “裴俊达,我才是一家之主!”薛晴羽冷哼一声,不做回答,扬长而去。

    带妆一日,薛晴羽整个人都不好了,疯狂洗脸三遍。不得不说,原主皮肤底子比她还好,毛孔被堵塞了一天,一颗痘都没长。

    “掌印,孙掌刑求见。”赵舒的声音自卧房外响起。

    薛晴羽登时生出不祥的预感,擦拭了面颊推开门:“我这便去前厅。”

    孙梧带着邱健,在前厅等候,甫一见到薛晴羽,皆面露焦急之色。

    “薛掌印,十八巷方才发生了件事。本也不是大事,魏家夫妻发生口角,推搡间,魏广失手打死了妻子,锦衣卫指挥同知王勉巡视路过,便将魏广收押。经街坊邻里称,魏广此人,善良敦厚,平日里连只鸡都不敢杀,定是过失杀人。”孙梧简单概括,“邱健也是十八巷出来,亦可作证。王指挥同知便杖责魏广后,将人放了。”

    “眼下,这铁指挥同知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人证,说王勉和魏广是远亲,王勉借由权力,私自放人,触犯我朝律法,当上奏朝堂。东辑事厂不少人皆是王勉兄弟,便和铁血手下叫嚷起来。几番之下,两边居然打起来了!”

    薛晴羽瞄了眼邱健脸颊上的淤青,心下了然:“此刻呢?”

    “王指挥同知为不连累东辑事厂昔日兄弟,自行随铁血去了诏狱。属下担心,如今锦衣卫署铁指挥同知独大,会上奏不好的内容,冤枉了王指挥同知。”

    薛晴羽点头:“孙梧,此事我已知晓,自会入宫面圣,赶在铁血之前。邱健,你待会儿便写一封陈情书,详细记载此事。然后,我们夜探十八巷,去找一下魏广。至于那位铁血找的证人,孙梧,想尽办法,摸清底细,最好能让他反咬铁血一口。”

    “是!”孙梧和邱健异口同声,步伐匆忙地往外走去。

    薛晴羽想过铁血会动手除去威胁,自己顶替邓辉,却没想到动作这么快。他们之间的彼此利用关系,在邓辉被贬职的那一刻起,便自动消失了。只是她也不能冒然行动,让他人知晓王勉是她送去锦衣卫的暗桩。否则,铁血怕是会直接暗杀了王勉。

    孙梧和邱健动作极快,申时便备下了一切物证及人证的画押口供。薛晴羽精心打扮一番,带上新年时周嘉昊赏赐的宫装,自小苑翻墙而出,上了巷子里的马车。

    赵舒驾驭马车,缓慢行动。薛晴羽快速换装,对着铜镜整理好碎发和衣领,满意地看着自己。

    “赵舒,我好了,快些吧。”薛晴羽话音刚落,马车在街道上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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