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晴羽很快越过萧清鹤,率先到达楼下,透过窗柩缝隙,眼睁睁看着锁门人远去的身影。

    “咚咚咚!”薛晴羽疯狂击打大门,无奈铁门厚重,隔音效果太好,外面根本听不到。锁门人步子飞快,迅速离去。

    萧清鹤气喘吁吁来到薛晴羽身后,叹气:“哎,为保藏书阁书卷无恙,大门和窗柩皆密封良好,一旦被关在里面,外面一点儿动静也听不到。”

    “所以,我们只能饥肠辘辘在这里过夜?”薛晴羽真是要疯,她是什么大怨种,一直跟着萧清鹤倒霉。

    萧清鹤满脸愧疚:“早知道咱们就先回府了。”

    “罢了,事已至此,继续找卷宗吧,别的事待会儿再说。”薛晴羽重新爬上楼。

    萧清鹤比不得薛晴羽的体力,又扶墙休息了会儿,方拾级而上。今早薛晴羽已经给他换了轻便的纱布,少裹了两层,萧清鹤到了九层,翻书飞快。

    待看到一卷没有扉页的卷册时,萧清鹤愣了一下。第一页,残缺大半,更是引起了萧清鹤的注意。

    仅有的纸张已经泛黄,字迹模糊,依稀可辨认出几行字:

    “定武侯薛元庆骁勇善……”被撕掉的第一行只前面有几个字,就没了,到了第二行,剩下的字更少,“其有一女,年方八岁。”

    中间大段空白,又翻了几页,最后一页上四个字:满门伏诛。

    萧清鹤读了三行,这些文字与部分记忆重叠在一起。

    薛晴羽年方八岁入宫,刚好姓薛,圣上待她看似宠爱,实则欲除之而后快,尤其在得到北宁候兵权后。

    萧清鹤蓦地看向薛晴羽,后者伤了左臂,无法动弹,右手飞快翻阅书卷。姣好的侧颜垂下几缕头发,紧锁的眉头显得很认真。

    感受到注视,薛晴羽回过头,一眼看到萧清鹤来不及收回的怜惜眼神。

    “怎么了?”薛晴羽放下书,夺过萧清鹤手中卷宗。

    只三行字,足以让薛晴羽明白萧清鹤找到了什么。

    “这卷宗为什么被毁了?”薛晴羽在意的却是,连真相都不复存在了。

    萧清鹤鲜少见薛晴羽激动,再次笃定了心中所想:“但凡新帝登基,不允再提及的前朝秘事,皆会告知翰林苑,派专人销毁。此卷宗销毁了中间断案过程,开局和结尾只留了一点。可见,圣上在意的是过程。”

    薛晴羽的面色一点点暗下去,将卷宗阖上,放回书架上的空位置。

    “还是接着找徐家旧案吧。”

    萧清鹤见薛晴羽转移话题,不愿多言,只得作罢。

    等天完全黑了,薛晴羽用怀里是火折子点亮墙壁上的蜡烛,二人继续翻找。

    靠近子时,萧清鹤终于寻到了徐家卷宗。

    二人一起坐下来翻阅,大意是说,有人匿名举报徐家窝藏山匪,锦衣卫负责调查的,正是当时任指挥佥事的邓辉。

    邓辉走访了徐家相近的人家,金家站出来作证。此案当时了结匆忙,全凭金家一面之词。

    “邓辉当年好大喜功,一心求上位,只怕并不关注事情真相。”薛晴羽很快分析出其中冤情。

    萧清鹤赞同:“且时代久远,邓辉未必记得。我以为,突破口在金家。只是,金家如此做,有什么好处呢?”

    “那得先搞清楚,搞垮徐家,是谁上位。”

    “后来任徐州知府的,是商籍。商籍与金鸣,原本皆是徐州府县令,出事后,金鸣自请调任滁州。”

    薛晴羽见萧清鹤娓娓道来,莞尔:“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萧大人已做足了功课。”

    “彼此、彼此。”

    “咕噜——”一阵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薛晴羽尴尬垂头瞄了眼小腹:“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卷宗已然找到,也算了解了当年事件的经过。眼下,我们先想想自身困局吧。”萧清鹤将徐家卷宗收入宽袖中,环顾四周,“藏书阁门窗紧闭,四层倒有一露台,通往西厢阁,是平日学生们上课的场所,本为学生方便,不过很可惜,如今的京城贵子,鲜少有爱主动温书之流,露台已近乎废弃。”

    “先带我去看看吧。”薛晴羽抬脚就往楼下走。

    很快,二人来到四层西北角,但见雕花木门紧锁,透过木质缝隙,依稀可见爬满青苔的露台,不知通往何处。

    “萧清鹤,若我破了这木门,有什么后果?”

    “咳咳咳,此门闲置许久,即便破了,倒也无人发现。来日我自会主动提及,重新修缮。”萧清鹤言下之意,随薛晴羽自由发挥。

    “后退!”薛晴羽闻言,运足掌力,随着“哐当”一声,木门整个飞出去。

    露台本是硬石质地,此刻青苔遍布,并未有多方便行走。

    “我们一点点往前走吧,把手给我。”薛晴羽率先踏出去一步,冲萧清鹤伸出手。

    萧清鹤也不耽搁,直接将手放入薛晴羽掌心。二人扶着扶手,彼此搀扶前进。

    薛晴羽本是束身武将打扮,鞋底比萧清鹤防滑。好容易行至一半,萧清鹤脚底打滑,整个人往前栽去。

    薛晴羽本想拉着萧清鹤,无奈力量有限,反倒被萧清鹤压过来。

    萧清鹤眼疾手快,在二人即将触碰地面之际,飞快转身,让自己先落于薛晴羽身下。

    一声闷响,萧清鹤结实得当了人肉靠垫。薛晴羽抬头,四目相对,气氛说不出的暧昧。

    “我看你是不想要后腰了。”薛晴羽慌张开口,打破沉默。因急于起身,脚底再次打滑,又跌坐在萧清鹤身上,这次刚好坐在萧清鹤腿上。

    萧清鹤庆幸天色黑暗,否则定能看到他通红的脸。

    薛晴羽扶住扶手,再次起身,缓了缓气。方才,她似乎感受到了萧清鹤身体的变化……

    “走吧。”萧清鹤见薛晴羽迟迟未动,伸出手掌心。

    薛晴羽将手放在萧清鹤掌心,摸出纱布的潮湿:“今日尚未给你换药、包扎。”

    “我的东阁一应用具齐全,待会儿我们从西厢阁穿过去。”萧清鹤边说话,边小心稳住身子。

    二人又行了三刻,方离开露台,同时叹了口气。西厢阁的三楼,是学生们的教室,顺着木质阶梯而下,依稀可看到课桌上的书本,和讲堂博士们的教案。

    “所以,一楼的门没锁吗?”薛晴羽好奇。

    “锁了,但我一直知晓,有几位爱逃课的,在一楼茅厕挖了后门,免于从正门逃走,撞见博士。”

    薛晴羽脸色一黑:“合着我还得陪你去男厕?”

    说话间,薛晴羽已跟着萧清鹤,闻到了厕所特有的气味。

    萧清鹤七拐八绕,到了墙角,推开杂草,赫然出现一道不起眼的矮小木门。

    “萧清鹤,你简直熟练得让人心疼。”薛晴羽脱口而出,“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给学生堵上?”

    萧清鹤弯下腰,先穿过去,再伸手来接薛晴羽:“我和授课的博士们不同,一直主张‘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学生若不想听课,待着亦是无用。只可惜,按我朝律法,科举是目前文官最大的出路,教案也非一朝一夕可以更改,我正在想法子,一点点改变现有的翰林苑教育制度。”

    薛晴羽看着眼前高大的背影,心下喟叹,不愧是改变时事、青史留名的大男主,想法总和旁人不同,敢于推陈出新。

    今夜月朗星稀,月光佛晓。待二人到得光亮之处,俱看到彼此周身青色,活像只夜间行走的青蛙,忍俊不禁。

    到得萧清鹤平日里办公的东阁,可算用钥匙走了一次正门。推开门的一瞬,檀香味和书卷气一并袭来,满室生暖。

    “我去找两身干净衣裳,再打盆水,你稍后。”萧清鹤边用门口的火折子点燃蜡烛,边往里室走去。

    薛晴羽环顾四周,不愧是萧清鹤的办公室,和住处一样干净整洁,所有书册分文别类放置,书案上似乎有画。薛晴羽凑近一看,却是一枝含苞待放的梨花。

    “过来吧。”薛晴羽正欲凑近细看,却听闻萧清鹤的呼唤声。

    薛晴羽踏入屏风后,看到一处很小的休息室。卧榻、衣柜、生活用品俱全,瞧着很温馨。

    “大家家住不同处,中午不便回去,就在各自办公间安置了休息室。”萧清鹤已然换了身青色长袍,站在卧榻边,举着件白色男士长袍,“你若不嫌弃,先换上我的衣服吧。”

    薛晴羽先净了身,再去接衣服,萧清鹤很自觉地走出去。

    薛晴羽褪去衣服,用盆里的水简单清洗,又用换下的里衣擦拭,方换上新衣。

    “需要帮忙吗?”萧清鹤思及薛晴羽胳膊不便。

    “进来吧。”身为现代人,薛晴羽没那么多讲究。

    萧清鹤闭着眼睛,慢悠悠坐到薛晴羽身后,替薛晴羽穿左半边衣服。

    “晴羽,你是、定武侯之后吧?”待穿好衣服,萧清鹤缓缓开口。

    薛晴羽的身子一顿,她知道瞒不住,却不曾想,萧清鹤会主动开口确认,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替你换药,把药箱拿给我。”薛晴羽快速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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