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些骨头!”

    枫和:……哪些贼人会专门偷人骨头,不瘆人吗?

    枫和走到内间,看到窗前多了一束花,在素雅的陶瓷瓶上,以窗前景象做装饰,显得格外好看。

    往日崔停清睡的床上,挂上如雾般清透的帘帐,上边还绣着端庄大气的花纹,挂起帘帐的挂耳,竟有一对贝类装饰,枫和来不及惊叹,转身看向衣橱,发现里面叠满好看的衣裳,双眸瞪大如牛眼,惊讶道:“娘子,瑞娘下血本,给你似黄泉路的寝室里里外外换了。这么瞧来,像极大家闺秀的寝间。”

    崔停清皱眉,伸出手摸了下在衣橱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触感细腻柔滑,和她身上所穿的麻制衣裳相差甚大,心如滴血,声如哀歌,“瑞娘是不是把我存的钱,都花光了?”

    心想到存钱如松鼠屯粮般辛苦,转眼间被瑞娘花得所剩无几,崔停清欲哭无泪。冷静下来,崔停清重新审视屋内的摆设,板着脸道:“这件衣裳轻薄如雾,手感细腻舒服,乃为上乘纱制衣裳,咱们安和县这种小地方,罕见。”

    枫和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咱们家可没那么多钱买得起,这衣裳,不会是瑞娘偷的吧?”

    “瑞娘呢?”崔停清万般着急问道。

    恰好此时瑞娘手提女红篮子,跨过月洞门,一抹黛青色身影缓缓而来。见两人面色不佳,边走边关心问道:“脸色如此差,莫不是靖安县的案子有什么问题?”

    崔停清对上瑞娘的双眼,丹凤眼旁已有细纹,双鬓夹着三两根银丝随微风而动。崔停清嘴唇一扁,双眼含泪委屈道:“你可是要将我随意许给男儿郎?”

    “此话怎讲?”瑞娘惊得连忙将手中的篮子递给枫和,从衣袖里掏出帕子,小心翼翼为崔停清轻拭眼角。

    可她的泪水,被瑞娘这一举动吸引,像不会断的珍珠向外抖。

    崔停清不知为何,越哭越悲伤,索性埋头在瑞娘怀里。想来,这些日子太苦,稀里糊涂地为了活命,不得已伪装自己。

    瑞娘轻拍崔停清后背,嘴里说着安慰的话语,眼睛却探究地看向枫和,无声询问崔停清这是怎么回事。

    枫和先是微怔,她也拿不准崔停清为什么哭泣,而后想到崔停清看不到自己珍藏的骨头,认真且小声说道:“许是瑞娘将她心爱的骨头拿走,放上价格不菲的衣裳和饰品,把小娘子吓着了。”

    闻言,瑞娘无奈一笑。

    听到瑞娘笑,崔停清红着眼抬头,眼里带着一丝不解地望着瑞娘。瑞娘嘴角上扬,眼底带着欣喜和忐忑,一脸认真说道:“家里来人了,她只住得惯大寝间,又不喜骷髅骨头,于是我把屋子收拾了一下,给她住进你的房间。我未经你同意,擅自做主,实在对不住。”

    “来客人了?”崔停清的声音有些沙哑,双眼清澈理智,若不是眼眶微红,瞧不出来她方才哭过。

    瑞娘点点头,心情像脚踏跷跷板,一上一下的,“她不算是客人,是你的家人。”

    崔停清放在两侧的手抖了抖,双眸疑惑地望着瑞娘。

    “她是你阿姊,名唤崔思岑。”瑞娘边说边观察崔停清的表情,见她还算淡定,继续说道,“其实你阿母阿父也来了,不过碰巧你去了靖安县,他们有事要忙,留下大娘子等你,一同回上都。”

    枫和闻言,内心狂喜,抓住瑞娘的手,“我们要去上都了?”

    得到瑞娘的点头,枫和又道:“我这心啊,像装了只兔子般,扑腾扑腾乱跳。”

    言罢,她喜悦的表情僵在脸上,认真盯着瑞娘,“瑞娘不是小娘子的阿母啊!”

    “我何德何能。”瑞娘的目光落在崔停清身上,见她不像自己预想般欣喜,瑞娘不由担忧,问道:“小娘子,你不愿去上都吗?”

    如果是真的崔停清,她肯定很愿意吧。曾经日日幻想与家人团聚的小女娘,早已不在人间。

    崔停清勉强露出一笑,声音悲凉,“我不知崔家人如何,但瞧见屋内的东西,个个价格不菲,想来是个富贵人家。我不过在乡野间长大的村姑,从未见过世面,模样仪态怕是入不了他们的眼。去崔家,不过还是寄人篱下,哪儿有在这里自在。”

    瑞娘闻言,双眸泛泪,心疼地牵起崔停清的手,“小娘子不必担忧,阿郎和女君都是很好的人,他们疼惜你都来不及,怎会用条条框框束缚你呢。”

    一头雾水的枫和只觉得两人说话像是打谜语,“这是怎么了?”

    崔停清冲着瑞娘道:“我想静一静。”

    瑞娘应声“好”,叮嘱枫和陪着崔停清。

    回到寝间,发现寝间里的味道都不一样了,崔停清想坐在床上,安静一会儿,瞧见床褥换新,色泽明艳,心思全无。她又走到窗边,坐在窗边的榻上,静静凝望院子里的那株芭蕉。

    从她成为崔停清的那刻,得到崔停清的记忆,便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是上都一户崔家人家的孩子,因意外被迫与家人分离,从小和瑞娘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她的记忆里,两人常常饱一顿饥一顿,东躲西藏,偶尔会见到拿着武器来寻她们的人。

    这个时候,枫和端上一碗仙草羹,“娘子,这是瑞娘特意为你做的,是果味仙草羹。”说着,她端着仙草羹的碗,像献宝似的递给崔停清。

    崔停清低头,看到碗内是色泽粉嫩的汤汁裹着晶莹剔透似方形仙草果,上面还有软烂的红豆绿豆。

    这个口味的仙草羹,是崔停清成为崔停清,高烧过后,瑞娘特意为她做的。豆子似沙,香甜软绵,仙草果入口即化,粉嫩的果汁更是用昂贵的荔枝和杨梅熬制而成。

    她没有胃口,倚靠墙边,“你喝了吧。”

    这份好吃的,枫和早在厨房就吃了两口,顺便缠着瑞娘问清楚崔家是什么情况,眼下不馋。她放下碗,站在一旁问崔停清:“小娘子,你别不开心,你不开心,枫和也会跟着不开心的。”

    崔停清抬眸看向枫和,双手环膝,神情悲凉。原身年岁尚小,悟不透的缘由,她能懂。瑞娘哄骗崔停清,说她的阿父阿母没有来接她,是因为她们一直东躲西藏,无人知晓她们真正的行踪,她们被追杀,是因为有人觊觎崔家财产。

    只是单单觊觎家产,为何要追杀幼女?

    思及此,崔停清嘴角露出凉薄一笑,问:“枫和啊,你想去上都吗?”

    枫和点点头,又立即摇头,两腮的婴儿肥晃了晃,很是可爱,“小娘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知道的很多东西,都是小娘子教我的,上都的繁华,也是听小娘子说的。如果只是让我一个人去上都,我肯定不乐意。小娘子说过,要带我看世间繁华识人性多样。”

    见崔停清笑而不语,她心神不安,问道:“小娘子不会,要食言吧?”

    “怎会?”崔停清小巧的下巴压在膝盖中间,“我还要去上都考司直,你是我得力下将,屡次打探消息准确无误,少了你,我还怎么考司直呢?”

    “那小娘子快把这仙草羹吃了,消消暑。”枫和笑着端上仙草羹。

    对崔停清付出真心信任,没被辜负,枫和觉得自己幸运极了。

    刚吃上一口的功夫,崔停清和枫和听闻屋外有一道清脆似未成熟的瓜果崩裂的声音。枫和好奇地探头,透过窗户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低呼:“是她?”

    “是谁?”

    “那日不小心撞倒小娘子的女娘。”

    崔停清放下碗,双脚落地正要穿鞋,一道鹅黄色身影忽然出现。崔停清与崔思岑四目相对,她们的眼神里带着打量探究和彼此嫌弃的水火不容。

    望着和自己眉骨略微相像的崔停清,崔思岑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上下打量崔停清,“你就是我阿妹,崔停清?”

    她略微嫌弃地挑了挑眉,“身形瘦弱,脸色苍白,一脸病恹恹的样子,瞧不出半分好看。”

    崔停清仔细地察看崔思岑,见其身着嫩黄色薄纱齐胸襦裙,裙摆万福花纹简约大气,脚踏珍珠翘头鞋,上绣展翅飞鸟,很是好看。

    崔思岑察觉崔停清的目光,不由得挺直身板,任由她打量。

    “人/模/狗/样的盗鸡鱼贼。”崔停清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气得崔思岑笑出声,从身后掏出一根铁甲片制成的银鞭,狠狠一甩,将崔停清面前的桌子甩成两半。

    枫和吓得后背一身冷汗,张口大喊:“瑞娘!杀人啦!”

    崔思岑觉得吵,冷眼如刀刮在枫和身上,枫和没出息地躲在崔停清身旁,瑟瑟发抖。闻声赶来的瑞娘和崔思岑的随身侍女百禾刚踏入门,瞧见的便是怒火中烧的崔思岑手拿银鞭,银鞭如蛇趴在地面上,而崔停清和枫和两人不知所措缩在榻上,跟前还有一张碎了的桌子。

    瑞娘一时间不知安慰谁,当真没想到,两人竟气场不合。

    百禾则淡定多了,走到崔停清面前行礼,姿态优雅好看,是大户人家刻意教导过的模样。她淡笑挂脸,对崔停清道:“小娘子,让你受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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