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谢知禾都在刻意地与九韶保持着距离。

    直到听见后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她回头,只见一位穿着按察司行驶飞鱼服的一位大人正骑马追来。

    这人……是他?

    谢知禾一时愣住了,这人救过她两次,但她还始终不知道他姓名。

    “驾!”这人低声喝道,剑眉星目,眼里藏着威怒,却在抬头看见她的那刻晃了神,那一瞬间就仿佛秋日肃杀的风突然见了缠绵化开的春水。

    可惜九韶从不给敌人慌神的机会,只一瞬间,手中的凤羽渡魄扇便在飞转出去。

    李定酌来不及拿剑,单手摘了披风,内力化风借在披风上,将这扇子兜圈饶了回去,速度之快,让人看不清,再一眨眼时,那扇子便稳稳回到九韶手里了。

    这番较量,倒让树叶落得纷纷。

    “阁下何人?”九韶开口问道,却是不在乎的傲慢态度,“有那么几分本事。”

    “在下按察司佥事李定酌,特来缉拿祥云面馆使用暗器杀人者。”说着拿出腰间刑牌。

    “区区一个佥事,阁下倒还不如直接说自己上盛国七皇子。”九韶的话带着赤裸裸的讽刺,“这盛国皇帝的儿子就没几个中用的,素闻也就七皇子殿下战功赫赫,怎么如今还未封王?”

    “放肆!”李定酌已经提剑跃马飞身而来,“皇族中事岂是你可以议论的。”

    而九韶从容躲开,像一只狡黠灵活的狐狸。把人激怒是他的乐趣,因为越是动怒的人就越容易露出招式上的破绽。

    “乳臭未干的小儿,跟我打你还欠缺点功夫。”九韶虽这么说,但其实也没占到什么上风,李定酌比他想象的要沉着冷静得多。

    “九韶,住手!”谢知禾在一旁喝道。

    但九韶根本充耳不闻,这家伙根本就不会听谢知禾的。

    正巧官兵也正追上来了。

    九韶见此情况不妙,于是放出暗器,李定酌闪身往旁边一躲,九韶借此与他拉开距离,放出三个霹雳弹。

    随后扬鞭拍了谢知禾的马,"走!"

    二人骑马疾行,与身后那些人拉开些距离,只是还是甩不掉那个李定酌。

    "真是难缠。"九韶有些愠怒,“既然如此,那你自找的。”

    再往前走路就窄了,九韶勒马停下,此时那些官兵都甩没了,只剩下李定酌还在追。

    九韶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竹林环绕,最适合做埋伏。

    谢知禾大概看出来九韶什么意思了,“如果你要杀他,那么就先杀了我。”

    平常带着魅惑妖孽暧昧的狐狸眼眯成一条危险的缝隙,“那他就更不能留了。”

    谢知禾见无法沟通,拔剑向着九韶,“我命令你。”

    九韶只是冷哼一声,哪怕这剑离他的脖子只有一寸。

    谢知禾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异常决绝冰冷,丝毫不见往日的温柔。

    “他是你什么人。”九韶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冰冷,第一次谢知禾听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也是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某种真实的情绪,一种失望的情绪。

    但是谢知禾的心并没有软下来,“我命令你不许伤害他。”

    此时李定酌骑马赶到,看着谢知禾拿剑正指着九韶。

    “大人,我们跟你回去。”谢知禾话语很冷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九韶看了一眼谢知禾,突然仰天大笑,他向着谢知禾刀锋的方向而去,而谢知禾并没有收回,于是白皙的脖子上划出一道鲜艳的血痕来。

    谢知禾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而九韶只是挥手将谢知禾手里的剑弹开,以一种飘飘然的态度,却足以让谢知禾的剑飞出去。

    李定酌跃马捡到谢知禾的剑,正准备还的时候,又遭到了九韶的袭击。

    此时的九韶披散着头发,站在竹子上,眼里满是猩红,他抢过谢知禾的剑往自己身上划了两道,血液顺着手臂流下来。

    痛,好痛,可是好久都没有这种真实的感觉了,这种被剑指着被划伤的感觉了。

    好啊,真好啊。

    他这种人怎么配享受别人的温柔呢?这种被剑指着的感觉才是真实的。

    他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用嘴唇舔着手里的鲜血,越来越兴奋。

    疯子,疯子,疯子,一看就是个疯子。

    李定酌没有与他多言,遇见个疯子还是速战速决得好。

    于是拿剑气劈开九韶所在的竹子,一时间竹叶纷纷,带着剑气的锋芒。

    九韶落地,再次出扇,与扇子一同出去的还有手里隐藏的暗器。

    他实在不是什么光明的人,行事出招向来阴狠毒辣,跟李定酌正面打占不到上风那就阴着来,反正他本来也就是个阴险小人。

    一个阴沟里的老鼠,要什么正大光明的对打。

    李定酌拿剑抵挡着扇子的攻击,根本没空去抵挡他这毒针。

    于是,这几根毒针全部钉在李定酌身上。

    当然,九韶不会就此作罢。

    斩草要除根,当敌人处于下风的时候就一定要抓住机会往死里攻击。

    就当九韶再次准备出扇的时候,谢知禾却挡在了他面前,“住手!”

    九韶那双猩红的双眼突然恢复了点其他色彩,他注意到谢知禾的脸上有些细小的划痕,是刚才竹叶划伤的吗?

    这一刻,九韶突然有些愧疚和心疼。

    李定酌就趁九韶恍神之际,出手打了九韶一掌,只见九韶吐出一大口鲜血,想是伤到了肺脏。

    当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由于中了九韶的毒针,他必须封住经脉才能阻挡血液流通,才不至于毒发身亡,刚才那掌打得其实有些莽撞了,现在他的手心已经开始泛着毒了。

    看着两败俱伤的两人,谢知禾一时有些无奈。

    可九韶一直在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划伤,突然伸出右手来可还是停在了半空中,思量了一会儿还是收回了,“小姐,你的剑。”

    九韶突然单膝跪下,将谢知禾的剑双手呈上,“弹开小姐的剑,是属下该死,让小姐受伤,属下亦是该死,请小姐责罚。”

    谢知禾接过剑,看着遍体鳞伤的九韶一时有些无奈,而且这多半的伤还是他自己伤的自己。

    他手臂上的血还在留,谢知禾实在看不下去了,撕下了自己的衣裳给他包扎。

    “你,不准再乱动了。”谢知禾命令道。

    她又看着李定酌,已经有些毒发了,正打坐减少血液流动。

    “有什么解药救他吗?”谢知禾问九韶。

    可九韶充耳不闻。

    明明刚才还是一副虔诚听话模样。

    “他曾经救过我,我要还给他,仅此而已。”谢知禾解释道。

    “忘忧草能解他的毒。”九韶闭着眼睛,“往前走不远有间破庙,那附近的山上长着这种草。”

    “好。”谢知禾话语刚落,李定酌就已经倒下去了。

    谢知禾连忙探着他的鼻息,还有救。

    “九韶,帮我把他抬上你的马。”谢知禾语气带着祈求,“快点,我一个人不行,就当我求求你了行吗?”

    于是,九韶心不甘情不愿把李定酌抬上了自己的马,之后又不停拍着自己衣裳被他沾染的灰尘,很嫌弃的样子。

    “好了,走吧。”谢知禾骑着马,“那就把你们先安顿在前面的破庙那里,之后我去采草药。”

    谢知禾自顾自说着话,九韶看上去根本没在听。

    直到谢知禾问起,“对了,九韶你现在怎么样了?”

    “一点小伤,不足挂齿。”九韶的语气很淡漠,他并不把自己的伤当回事,但是却因为谢知禾突然的问候产生了那么一丝的窃喜。

    “小伤?!你管这叫小伤,既然你认我主人,那就好歹听我点话吧。”谢知禾说这句时颇有些无奈。

    九韶看着地面,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谢知禾很认真道:“九韶,我只命令你一点,那就是,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不管你之前遭遇了什么,请答应我,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九韶看着谢知禾,似乎对于她这个命令很意外。

    他以为会是其他别的什么。

    “所以,答应我好吗?”谢知禾回头看着九韶,带着温和的笑容。

    九韶回避了她温柔的目光,只是用余光偷偷去回望,“嗯。”

    “那你便是答应我了,以后不能轻易伤害自己了。”谢知禾看着九韶,突然产生一个想法,其实加以引导的话,九韶有没有可能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呢?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改变一个人太难了,何况还是一个并未完全了解的人。

    ‘

    但或许,十六岁的年纪还是带着那么一丝天真和未经世事的稚气。

    谢知禾觉得或许九韶有改变的可能,起码以后不要再做一个滥杀无辜、充满戾气的人了。

    到了破庙,谢知禾将他们安顿下来,“九韶,照看好他,我去采草药。”

    可九韶却开口了,语气冰冷,“你要把他治好,让他抓我吗?”

    谢知禾并未言语。

    “如果这是小姐的安排的话,那我……”九韶表演得楚楚可怜。

    “不是,不是这样!”谢知禾立马否认,“我欠他人情,所以还他,仅此而已,把他治好我们就走吧。”

    “好。”九韶露出粲然的一笑,“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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