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若灵摇摇头,梁矜收拾书的手踏实了不少。

    “你看这里,”吴若灵的手点了点弯着的伞柄,“纯银的伞领,我猜是英国SAB品牌的雨伞。”

    舍友万清雅移过来椅子,“我在英国的时候去过SAB的店,价格挺高。”

    万清雅家庭条件不错,她在英国逛雨伞店的时候拿了一把便宜的,两厢对比,梁矜手里的这把不像是假货。

    梁矜手碰上沁凉的伞领,上头刻下了一个大写字母“S”,她瞬间明白了,这是独属于沈泽清的伞,只有私人物品才会刻下姓名的首字母。

    梁矜抽回手,“有多贵?”

    万清雅仔细揣摩说:“价格在几百镑到几千镑不等,我不太清楚这把伞到底是什么价格,不过价值不菲就是了。”

    以梁矜的消费水平,几千几万的伞出现在她手里着实奇怪。

    “好贵啊,为什么?”

    “伞面是丝绸混着尼龙,用一种特殊的编织技艺制成,伞柄的原材料有樱桃木、榆木、胡桃木……”

    吴若灵的印象中奢侈品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抢钱罢了,听万清雅这么一说,似乎贵也有贵的道理。

    “对了,它的伞领还能刻主人的名字。”

    两人的目光迅速锁定在伞领上,梁矜将伞收在柜子里,手掌遮住伞柄,“不是我的伞,既然那么贵,我一定要尽快还回去。”

    经过梁矜的敷衍的一抖,伞面的雨水全落,放在柜子里她不用担心湿了柜子。

    吴若灵看着伞进到柜子里,梁美人的手法快出了残影,除了水灵葱白的手指,她什么都没看清。

    万清雅和吴若灵回到各自的书桌前,万清雅飘着声音说:“汎汎杨舟,载沈载浮。”

    原来是沈颂年,吴若灵了然,看来两人的进展还挺快。

    梁矜不愿解释,她若是说这把伞是沈泽清的,误会可就大了。

    他们会以玩笑的口吻说出两人到了见家长的地步了,岂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什么时候请他们喝喜酒。

    毕竟,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所希望的。至于说真相,无关紧要。

    梁矜手里没有沈泽清的电话和地址,就连张秘书的电话也不是她一个女学生能拿到的。

    走廊的冷雨吹进来,灯光昏黄下,姚倩冷飕飕地出现在门口。

    万清雅在跟邻座七绕八拐地说沈颂年,晚归的舍友就这么站在门口,如同鬼魅,紧张得她下了一大跳,“你干嘛站在那里,吓死人了。”

    姚倩一声不吭地拖着水进来,沉默地收拾东西。

    吴若灵想着她大概被宿管阿姨教训了,打圆场说:“我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姚倩你回来我们就放心了。”

    万清雅尖着嗓子嘟囔道:“自己晚归被阿姨教训了,干嘛朝咱们摆脸子。”

    她是家中的独生女,家庭还算富裕,从来没亏着她,万清雅的说话方式直来直往,反正家庭能帮她兜底。

    姚倩将包包放在柜子里,罗书语跟她在一辆车上,与其他人不同,罗书语熟练地在车上跟沈颂年闹腾,沈颂年答应先送罗书语回去。

    结果就是她自己回校晚了,大概是因为姚倩和梁矜是室友,在送罗书语回去的这一小段时间,罗书语对着沈颂年和姚倩指桑骂槐。

    她阴阳沈颂年眼睛不好可以捐出去,暗说姚倩插上鸡毛装凤凰,那根鸡毛自然指的是姚倩的名牌包。

    姚倩气不过,“梁矜,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兴师问罪的口气,好像她才是受害人。

    梁矜的黑而直头发披散着,手支着下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要是你跟我一起回来就好了,不过你不愿意,我也真是拿你没办法。”

    姚倩听见她最后的笑声,嘲弄着自己,明明是自己作得,不是吗?

    砰的一声,将尽心保护的包包塞到柜子里,姚倩爬床拉上床帘。

    万清雅气得一扣镜子,“不是,她有病啊。”

    梁矜开一盏灯,继续看她的书,她看书的效率高得惊人。在其他人还在昏头昏脑理不清大纲的时候,梁矜已经将整本书吞进肚子里,并且运用自如。

    吴若灵担心过了又觉得多此一举,和姚倩相比,梁矜更关心中西方文论。

    燕京的雨水干了,接下来是连续几天的郎朗晴空。

    这天是周末,她泡在图书馆读书顺便复习英语。

    梁矜在书架上找书,拿错了版本,最后匆忙地放回去。

    她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那人是她的直系学姐,经常跟梁矜交接学生会的工作。

    “学姐,能抽出点时间吗?我有事情想问你。”

    梁矜这样长相的人总能令人难忘,学姐嘘声和梁矜出了自习室来到了外边走廊。

    梁矜想还那把伞,沈颂年是沈泽清的侄子,除了找沈颂年梁矜别无他法。

    她在学生会开了零星的几次会,副部长都说部长不在,暂时由他主持会议,工作安排都发给了他。

    梁矜本来不着急,可她还是熬不住了,一直放在她柜子里也不是办法,弄坏了她没有钱赔,这只会让她白白担惊受怕。

    “学姐,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沈颂年吗?”

    这位学姐是当初面试沈颂年的学姐,她在部门里就以消息灵通著称,梁矜才来直接找了她。

    “你说他啊,”学姐沉吟道:“他家里跟我们不一样,据说是要到公司里熟悉事务,这两天请了假。”

    沈家这代仅有沈颂年这一个孙子,上一代有位小叔叔一直未婚,沈家的企业如今基本落在了沈泽清手里。

    大户人家心思多些,未雨绸缪,自从沈颂年上了大学,沈颂年的爷爷就交代沈泽清将孙子管好,不论是感情还是学业方面都不能出一丝差错。

    上述的隐情,学姐哪能清楚,她清楚的是沈颂年追求梁矜这事。

    落花流水皆有情,学姐索性切到了沈颂年的账号,“我帮你问了。”

    梁矜站在原地,她勉强一笑说:“谢谢学姐。”

    “我把地址给你发过去,他今天不能回来,你要是想找他直接找他去。”学姐神秘兮兮地说:“这是沈部长的亲口说的,不是我说的哦。”

    梁矜盯了一会儿那串地址,她为难着,但是学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西海街十七号,院子里的玉兰花开了。

    白玉花瓣舒展,白花红墙,日光迷眼。

    太阳侵占不进繁琐雕刻的屋檐,木门敞开,青瓷盖碗透着热气。

    沈颂年回了信息,抬头发现小叔叔有意无意间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第一次见你在我这儿这么高兴,对面是那个学生?”

    能让他在沈泽清面前开小差,跟他聊天的那人也真是有本事。

    沈颂年后知后觉,战战兢兢地说:“是同学,她想来找我,有重要的事情。”

    西海街十七号是叔叔的地方,沈松年想争取的的底气越来越不足,一旁站着的张明晗使眼色给沈颂年,让他快闭嘴。

    爷爷沈雨石交代过,沈颂年这条小命儿全在沈泽清手里。

    沈颂年的父亲年轻时恼了沈雨石,在沈家已没有说话的份儿,自己的儿子任凭叔叔教导。

    “你跟她感情不错,都想来家里找你了。”

    沈颂年点头,他喜欢梁矜,不是说着玩玩的那种。

    “既然有重要的事,就让她来这儿,你觉得她肯不肯?”沈泽清手持茶盏,外头的阳光就静静地落进屋子里。

    “真的?”沈颂年松快地发了条信息,“她答应了。”

    手机那头的学姐说梁矜没问题,可以来找他,今天正好事周末,学生都没什么事。

    沈颂年一副躁动的样子,沈泽清的眉头皱起,他的侄子一心在温柔乡里,估计对这些枯燥的工作是不感兴趣的。

    沈泽清冷声道:“出去。”

    沈颂年站起来,瞥着张秘书,不解叔叔为什么发脾气。

    张明晗赶人出去,顺便把手里无关紧要的文件给他处理。

    灰尘在阳光下飞舞,茶香穿梭过四周的雕梁画栋。

    屋子里寂静着,沈泽清闭着的眼睛再次睁开,“去跟外面说。”

    张明晗吃惊,“梁小姐那事?”

    他立即应下,这条街的外面有保安守着,设了关卡,里头不发话,外头就没法放人进来。

    阳光倦人的午后,沈泽清被纷杂的尘世所扰,他沉下眼皮,进入到了坐定的姿态。

    他想起来十年前在剑桥读书的日子,那时候的沈泽清也只有十八岁,是真正年轻的年纪。

    梁矜吃完午饭打车来到了燕京的西城区,她带着一把长长的黑色雨伞,如此的不合时宜。

    燕京的出租车师傅知道梁矜是从南方来上学的学生,乐意跟她聊天。

    师傅有个在外上学的丫头,比梁矜要大一点,但是没有梁矜长得标致,学习也不如梁矜好。

    他格外欢喜京大的高材生,夸奖梁矜是未来的社会栋梁。

    梁矜说师傅的话夸张,她偶尔回人几句话,开车的司机便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大堆。

    “孩子,前边我过不去,你确定你能进去?”

    不是师傅问得多,能进到这条街的人哪能去坐出租车。

    梁矜下车,“地址没错,我有位朋友在这,您别担心。”

    “行嘞。”

    师傅少收了梁矜的钱,催她赶紧进去吧。

    梁矜无奈照着师傅说的,沿着石板巷子一直往里进。

    果然走到了拦人的地方,梁矜正想怎么跟保安交涉,他们就问起了名字。

    她老老实实地答:“梁矜。”

    那边放人,轻而易举地走到门前,梁矜望着陌生的地界,犹豫地敲门。

    里头问了,“是谁?”

    梁矜报了身份,里边的人将门打开,见是一位小姑娘赶紧提醒她注意脚下。

    脚下是一道高高的门槛,梁矜要迈着大步才能跨进去。

    一条门缝关着满园的早春之色,梁矜没动,“能不能将这把伞交给沈颂年,说是梁矜给他的,让他还给他叔叔。”

    “给沈先生?”阿姨说:“张秘书让我把人迎进来,别的我不好说。”

    他们的准则是说什么做什么,不要自作聪明。

    园子里的枝条是干枯的颜色,红色的两扇门显得压抑。

    梁矜拎着伞说:“行吧,您带我进去。”

    她在门前低头找了沈颂年的账号,可对面不在线,梁矜也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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