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山门,忽察觉后方来人飞速,若璃和若瑜瞬间回头,见追来的人是苏沂,他们对视一眼,均颇为困惑。

    若瑜狐疑试探道:“苏兄这是?”

    苏沂直视前方,云淡风轻道:“我同你们一道去。”

    御剑出行从山门起,这是仙门不成文的规定。若璃着急下山,此时已经御剑在空。

    他眉头微动,垂眸望着苏沂说:“你负责西畴学宫的巡视布防,试道雅集召开在即,你走得开?”

    “无妨。”苏沂拔剑升空,身姿飘逸出尘,如飞鸟翱翔在空般自在。

    若璃:“可你都不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此去若是为了吃喝玩乐,你可别因为跟来,反而误了学宫的大事。”

    苏沂淡然地看着若瑜,问道:“你知道若璃要去做什么吗?”

    若瑜摇摇头,回过神来看向若璃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去干什么。”

    若璃抱臂,双眉微蹙略显为难:“边走边说。”

    于是,三道白光掠过山门,往玉溪方向直去。

    若璃负手站在独明上,向玉溪方向极速飞行。额边碎发被流风吹起,彻底漏出那双凌厉得不带任何温度的双眸。

    “若瑜你上次从玉溪回来,跟我说了一件怪事,你还记得吗?”

    “有片湖泊的荷花不开?”若瑜偏头看他,满是不解。

    苏沂拢袖沉声道:“这也算不上怪事,因为冷泉注入的缘故,水温影响花开的时间也很正常。”

    若璃不赞同地缓缓摇头:“那古榕妖应当在玉溪。”

    若瑜浅笑道:“你这么着急是怕他跑了?都过去这么久,他早该跑了。”

    闻言,若璃叹出一声:“我怕他已经死了。”

    苏沂百思不得其解,问道:“为何?”

    “还有太多事我现在解释不清楚,在他死之前,我有话要问他。”若璃目光炯炯,显然心中盘算着大事,不愿细说。

    自此,三人一路无话,踏云来到玉溪。

    白荷花已凋零殆尽,只有零零星星还没来得及采集的莲蓬,藏在枯瘦卷边的荷叶中。若瑜领着若璃来到谈及的那片水域,果然大有古怪。

    “荷花之后也没开。”若璃看着眼前枯萎得更为厉害的荷塘,紧抿朱唇。

    苏沂的目光扫过荷塘:“没有莲蓬,也没有被摘的痕迹。”

    这片荷塘并不是花开得晚,而是根本没有白荷花盛开,直接从冒尖荷叶期进入枯萎衰败期。

    若瑜扶上锋影,警惕地扫视四周道:“当真古怪。”

    视线扫过湖泊,若璃发现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山峰,只有山谷间流出的溪流最终汇入这片荷塘。他便朝两人说:“只能分开搜寻了。”

    苏沂沉声点头:“嗯。”

    转身时若瑜拉住若璃的手臂,强调道:“安危最重要。”

    若璃抬手轻轻拍了拍他,浅笑道:“我知道,不管是谁找到踪迹后,都要立刻明信通知其他人。”

    说罢三人散开,御剑在群山之中仔细搜索。若璃穿过浓雾,在一片山谷中发现些许古怪。

    这片山谷虽没有一丝妖气,但周遭的植物却在疯长,然此时已是初秋。他一掌凌空击出,灵流并没有打在结界上,带起的风也没有带动山谷中的植物随之摇摆。

    若璃低语:“幻象?”

    说话间,他抬手便在空中放出将台岭的信号烟火,示意若瑜苏沂过来。不一会儿,两道白光便降落在他旁边。

    他指了指山谷:“这里有些古怪,你们怎么看?”

    苏沂晴水骤出,使出西畴学宫的破阵式剑法,然而剑气像是击在棉花上,没有任何效果,连颗草也被击中。

    若瑜狐疑道:“不是结界?”

    若璃也陷入了沉思,他将独明归鞘,而后从容地展开折扇,施咒平地起风,将谷中的烟雾尽数吹散。可谷中的花草依旧纹丝不动,哪里有狂风吹过的样子?

    正当三人沉思不解时,谷中凭空传来那日老者的声音。

    “我还当等不到你了。”

    循声抬头看去,他们除了蓝天白云,却什么也瞧不见。三人小心地戒备着山谷动向,忽然平地刮起一阵狂风,他们只能凝神定身,以防被风吹走。

    “若璃!”见若璃被吹起离地,若瑜大呼出声。

    苏沂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若璃的袍角擦着他的手飘飞不定。

    等风停下,若璃却彻底消失不见了。

    若瑜赶忙接通嗣音阵,追问道:“你在哪?情形如何?”

    苏沂则看着山谷,冷声道:“看来是被传送至另一个地方,这手段当真了得。”

    原来谷中疯长的植被随着风吹而过,已尽数消失,眼下这片山谷和其他荒芜的山谷再无不同。先前那生机勃勃的景象,竟是从其他地方传来的。

    若瑜皱眉:“原来见到的是两个地方叠加的景象,这阵法当真厉害。”

    玉令突然有灵光闪过,是若璃传回音讯:“地点尚未知,暂时安全,无威胁,不用担忧。”

    另一边,若璃意识到自己被传送至另一个地方,急忙在空中翻身,稳稳落地。待他回身却是一惊。

    山谷中正长着一棵几人合抱粗的参天古榕,但却被菟丝子爬满,不见一张绿叶,晃眼望去,还当它是一株秋后银杏。

    “你终于来了。”

    缓步走近那棵参天古榕,若璃冷声道:“你在赌?”

    “我赌赢了,不是吗?”空中传来空灵而微弱的声音,沙哑中夹杂着沧桑。

    若璃紧握折扇,继续道:“古崤镇,你是故意接近我们,说话间还故意提起重丝凌兰缎,你也是故意受我一掌,以标记我的灵流气息,好布下今日这个阵法等我来玉溪。你就是在赌我会不会来找你!”

    “没错。玉溪镇也是我故意留下踪迹,这个阵法也是我有意让你独自一人前来。我赌的就是你对那件鹤氅感兴趣,若真如我所料,你便一定会追寻那些线索来到我面前。”

    若璃将发扣解下,松开发带,他甩了甩长发,嗤笑道:“可你也输了,我不是妖。”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长笑:“不,我还是赢了。”

    “你是怎么盯上我的?接近我又有何目的?”

    “我自知已油尽灯枯,便一直在人世间游荡,寻找凌兰丹花妖茕没。可是我游走四方多年,却遍寻无果。”

    “直到几月前,我在崤山下游陆陆续续发现一些花叶,便猜测与她有关,于是我开始沿着江水溯洄搜寻。”

    若璃心下了然。

    那些花叶,定是他先前为找出崤山结界的漏洞,多次下水试探留下的。拈花飞叶手凝成的花叶,随着水流飘到下游去,被他发现了踪迹。

    “我往上游一路寻而去,足有月余,却没有丝毫的收获。直到那日恰巧在古崤镇街上看到你,我便猜测你身上的那件鹤氅一定与茕没有关。想必你事后也去探查了重丝凌兰缎是如何制成,多少也能猜到鹤氅牵扯着你的身世。”

    若璃轻哼一声,反讥道:“我翻遍各国方志,从未见过什么重丝凌兰缎的论述。妖界产出的物件,我想要探寻答案又怎么会在人界?”

    “诚如你所说,这是妖界秘术,重丝凌兰缎只有茕没能制出。”

    若璃知道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不免有些急躁。他直言道:“恐怕你诱我来这儿,不仅仅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时日无多,意识已经开始日渐涣散,殒灭前唯独放不下这小家伙。你我都要寻找茕没,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我想拜托你在找到茕没之前,好生看护柔荑,然后把她交给茕没。”

    若璃冷脸走到古榕树下,铛的一声,拔出独明,严肃驳斥道:“以身伺虎,天道不容!”

    他作势将独明剑尖对准古榕树干:“你以自身的血肉精元为代价,要渡这菟丝花成妖,待它来日成妖,势必会为祸人间!我理应灭了你们,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答应你要求?”

    空中传来虚弱无力的笑声,那古榕妖似是体力不支,没笑几声便开始咳起来。

    片刻后,他嗤笑反问道:“可你不也是妖王曜灵仙姬之后吗?”

    他突然加重了几分语气:“如此你也当在邪之不详论之列,仙门中人理应除之而后快!”

    若璃轻哼一声,满不在意,他将独明归鞘,冷冷地说道:“哦?你如何能够笃定?”

    他也在赌,赌自己的猜测到底有几分贴合事实。

    “你似乎对自己的身世并不惊讶。”

    “我也不过是最近才猜到,自己的身世必和茕没扯上关系。倒是你,凭什么这般肯定我是妖王之后?”

    若璃迈开脚步,缓缓围着古榕而转动,他眸光凌厉沉着,似是在探查古榕的命门。

    看似他若听不到想要的答案,必一击杀之。

    “十五年前,仙门集结于云开山脉大战曜灵仙姬,茕没不战出走。”

    “传言她离开时怀中有一女婴,至今不知所踪。在烨国能诞下女婴的,除了曜灵仙姬,还能有谁?”

    沧桑绵软的声音断了一瞬,便继续道:“传言说被茕没抱走的是女婴,想必这不过是他们的障眼法,好将你藏叶于林,让你以将台私生子的身份,隐匿在仙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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