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姜才遥就做好了早饭,今天的早饭是一碗面加两个鸡蛋,这是特殊的待遇。县令的为人他们都知晓,这一去,小草必定受苦,但这是小草认定的事,就让她去吧。

    蒲小草吃完早饭就往县衙走,刚到县衙门口就被捕快带到后院,前厅有贵客,方县令把这件事交给刘捕头,允许刘捕头必要时候用强。

    刘捕头拿着一张纸在井水边坐着,这是昨天晚上县令写好的验尸结果。他招下手,让手下放开蒲小草,小捕快用力了些,蒲小草一不小心滚到了刘捕头脚下。

    刘捕头故作腔调:“小草,你这是折煞我了,你只要把这份验尸结果按个手印,你就可以回家和姜仵作团聚。”

    蒲小草站起来,拍了一下膝盖,她从袖口拿出一张纸,对刘捕头说:“我这儿也有一份。”

    刘捕头坐起,一跃到小草身边,想抢小草手上的验尸报告,小草立刻跑到屋内,关起房间门,今天前厅有重要的客人,她拿起花瓶就开始砸,准备闹出大动静,吸引前厅的注意。

    前厅的客人没来,刘捕头先砸开房间门,他抽出腰间的鞭子,抽在了蒲小草的脸上,这一鞭刘捕快使出了全部力气,蒲小草的脸上流下不少血。

    刘捕头吓了一跳,他只想吓唬蒲小草,让她知难而退,怎么就真抽上了,再怎么说,和蒲小草合作了这么多次,不是亲人也算朋友。

    “蒲小草,疼不疼。哎哟,蒲大姑奶奶,我不是故意的,这个案子结了就了了,咱别闹。”刘捕头大声叫着。

    蒲小草爬山桌子,她回:“刘捕头,我不是要和你作对,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伸张正义,但是这五具尸体是我验的,我要对自己的结果负责。你别逼我了,你要是逼我,真闹出什么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蒲小草和刘捕头还在僵持着。

    前厅的方县令正在给大人物汇报近期春城的情况,一片向好,春城人民安居乐业,该办的案子都已经办好。

    方县令站在旁边等候回话,还不忘拍马屁:“任大人天资聪慧、相貌堂堂,年纪轻轻就做了御史,颇有任宰相当年之资。”

    大人物坐在公堂上审阅卷宗,听到这句发言,不由得眉头一紧,心中有些反胃。

    他查完所有卷宗,起身正准备离开,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还伴随着一些叫声,他问:“后院藏着什么吗?”

    方县令吓出一身冷汗,声音有些发抖,他回到:“是下官养的狗跑出来伤人了,刘捕头正在处理,时候不早了,大人就早些回去歇息。”

    大人物听出了县令的赶客之意,但后院分明的人的争执声,他假意回到:“我恰巧会些拳脚,帮刘捕快制服一只狗,应当还行。”

    大人物说完这句话不顾方县令的阻拦,直往后院走去。

    “刘捕头,我不会同意的,这是五条人命,你别劝我了。”蒲小草还站在桌上,一边的桌角断了一截。

    大人物走到刘捕头身旁,语气有些怒气:“站在桌子上的,就是你抓不住的狗吗?”

    刘捕头吓得跪下:“大人饶命,这疯丫头跑来捣乱的。”

    大人物捡起地上刘捕头在混乱中掉落的验尸报告。

    在大人物正要打开的时候,蒲小草立即制止:“大人,那份是假的,我手里这份才是真的。”

    大人物往桌上看,蒲小草额头上的红色胎记太过显眼,蒲小草这个脾性但是一点没变,小时候也曾这样现在桌子上,闹着让他带着去爬树。

    大人物一直盯着蒲小草,并没有说话。

    蒲小草被看得发毛,她继续说着:“大人,那是五条人命,他们是被毒死的。”

    大人物并不知道蒲小草说的是哪个案子,刚才过的卷宗全都结案。

    方县令在这时赶了过来:“你手上那张纸写什么都你说了算吗?”

    蒲小草立刻咬破自己的手指,用力在纸上按了一个指印,这么多人,她心里发怵,但都到这份上,她强装镇定:“现在有我的画押,以这份为准。”

    没想到方县令不顾这些,直接下令:“把这个疯子抓了,谁在乎她的死活。”

    蒲小草吓得腿软了,方县令平时就是贪了些,糊弄了些,今天怎么态度这么强硬。

    刘捕头听了,又往蒲小草身上抽了一鞭,快落在蒲小草身上时,被大人物挡住了,他的语气带着怒气:“我在乎她的死活。”

    蒲小草被这句话吓了一跳,结果没站稳,从桌子上掉了下来,头敲到地上,她感觉整个房间都在旋转,而后失去了知觉。

    “小草,小草”,蒲小草好似听到娘亲在呼唤自己,不一会儿好像是师父的声音:“小草,起来吃鸡腿了。”

    蒲小草努力睁开眼睛,头还有点痛,脸上火辣辣的,伸手摸了一下,是药膏。能感觉得到痛意味着自己的小命就还在,她在心里默念:“福大命大,好运在后头。”

    她坐起来缓了一会儿,一股清香入鼻,是桃花淡淡的清香,原来是窗台边插了新鲜的桃花。

    窗外微风吹过刚冒芽的柳树,还有落一地的桃花,蒲小草走到窗前,趴在窗边看窗外的春景,她难得闲暇。

    蒲小草喜欢春天,喜欢万物复苏的样子。

    对面的书房,大人物正在回信,是京城来的迷信,他来春城这几天京城不断有书信往来。

    “大人,她醒了。”大人物身边的卫维从门外进来。

    大人物把信递给卫维,卫维立刻收进腰间。

    大人物起身走向门口,看着院子里飘落一地的桃花问了一句:“桃花都开始谢了吗?”

    卫维走到大人物身边,回:“刚才起了一阵风。”

    大人物伸手,并未感受到春风。

    卫维小心地问:“大人……她是她吗?”

    “嗯。”大人物回答得很轻。

    卫维有些激动:“恭喜大人,您找她整整十五年,终于找到了。”

    大人物严肃的神情有了一丝舒展,“我去看看她。”大人物说完便往院子对面走去。

    蒲小草看窗外的风景正看得出神,被突然出现的大人物吓一跳。

    “好久不见,蒲小草。”大人物的语气竟有些温柔,还有些调皮,不似他稳重的样子。

    蒲小草看着大人物,被他的样貌震惊,剑眉星目会传情,身形高挑仪态佳,一身淡蓝色衣衫,略带仙气,可谓仪表堂堂,蒲小草第一次见长得这样好看的男子,想必他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异常端正。

    大人物的手在蒲小草眼前晃了晃:“不记得我了?”

    蒲小草又仔细看:“大人,您是不是记错了,咱们认识吗?”

    大人物无奈叹了口气:“你再仔细看看。”

    蒲小草这才认真观察大人物,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他好像一点儿也没变:“你是……任若渝?”

    任若渝轻轻敲了一下蒲小草的脑袋:“你才认出来?”

    蒲小草发出疑问:“你怎么认出我的?”蒲小草说完就后悔了,这个天下很难再找到第二个和自己有一样胎记的女子了。

    “你脸上的伤,疼吗?”任若渝有些心疼,刘捕快的一鞭子抽得用力,脸上难免留下痕迹。

    蒲小草回:“疼啊。”

    任若渝拿出几瓶药膏,递给蒲小草:“这些药都是京城带来的,多涂抹几次,脸上的疤痕会淡一些。”

    蒲小草听到京城,难免有些应激,连忙摆手:“不必了,大人,义庄有些止疼的草药,回去涂一涂就好了,况且我的脸上有没有疤都一样,不必在意。”

    任若渝有些震惊,“你小时候,特意在额头留厚厚的头发,害怕别人看到你的胎记。”任若渝说。

    蒲小草退后了一步:“你都说小时候了,现在天天背尸体,哪里有空在意自己的长相。”

    蒲小草说完就往门口走,被任若渝拉住了衣服,蒲小草手一甩,太过用力,甩到了任若渝的腰间,地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是一块桃花形状的玉佩。

    蒲小草的父亲蒲亭一和任若渝的父亲任仲夷及当今皇帝李琪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蒲亭一承袭父亲永毅侯之位,常年征战;任仲夷虽有爵位在身,但他放弃爵位参加科考,并一举夺魁,他们登高位期间帮助李琪登上皇位。任仲夷官位亨通,如今已为当朝宰相,不曾想蒲亭一一家却因谋反,一夜之间全家被灭口,只留下蒲小草一人。

    蒲小草、任若渝以及当今七皇子李缨因年纪相仿,任若渝和李缨常到蒲家玩耍,和蒲亭一学习剑术,蒲亭一也是为了给蒲小草找个伴。蒲小草在意自己的胎记,她对自己的样貌自卑,但行事作风又有些新派,带着任若渝和李缨到处招猫逗狗,还扬言要保护他们。

    任若渝小时候因长得太漂亮像女生而被欺负,总是闷闷不乐,蒲小草便爬树给他摘最爱的桃子,还把自己最喜欢的桃花玉佩给他当生辰礼物。李缨还因此生气,认为小草不公平,蒲小草自己亲手做了个很丑的荷包才把李缨哄好。

    任若渝松开手,捡起玉佩,拍了拍挂回腰上。“蒲小草,我们一定要这么生分?”

    蒲小草很难理解“生分”这个词,任若渝对她来说是久远并且带着不好记忆的名字,任若渝和李缨陪着自己玩耍的画面也变成了痛苦的记忆。十五年来,她从不敢去想有关京城的一切,一夜之间失去一切有多痛,只有小草知道。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她躺在停尸房,和尸体为伍,眼睛一直到天亮也闭不上。

    “任大人,我真的要回去收尸了,您就当我们没见过。”蒲小草说完走出门去。

    任若渝站在原地,摸了手中的玉佩,他会让蒲小草回到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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