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江想了想,直觉围绕柳惜娘的这些事,还缺少一个环节。就目前所了解,仍不能合理解释为什么要卖身给林筠来还债,也不能解释为什么林家会帮忙销债。从那葛婴芝清醒时的样子看,是个强势精明之人,不像是个会自找麻烦的人。

    想到葛婴芝,琉江便问:“你可知她和林家主母葛婴芝之间有何过节?”

    齐宥宁略略吃了一惊。这三位道长到底何方来历,才来此地不久,就已经知道林家主母名姓?

    齐宥宁回想了一下,犹豫道:“她们……应该没什么过节吧。至少我没见过她们在外人面前不和过。是吧,宥亭。”

    齐二也点点头:“不过,林家内院的事究竟如何,我们外人很难知晓。道长是发现了什么吗?”

    鸣骁瞟了一眼齐宥宁,冷着声音说道:“柳惜娘在凌虐葛婴芝的魂魄。”

    齐宥宁刚碰到茶杯的手猛地一抖,随即便揪着襟口不住地咳嗽起来。

    齐二赶忙上前一边拍着他大哥的背,一边紧张地咽了咽喉咙,道:“林夫人大约是几个月前有传言说她似乎患了疯症。我还以为是因为林老爷病重,她忧思成疾才……难道她那时其实?”

    “啊……说起来有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关系。林家的生意原本是林老爷和林夫人一起打理的,但似乎从一年多前,林家铺子里就不怎么见到林夫人了,而是常常见到林老爷带着柳惜娘在铺子里。”

    “当时有人闲话说,林老爷打算休了林夫人云云。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林老爷一向爱重林夫人。他林家能发达到如今的状况,林夫人当初带过来的嫁妆可功不可没。”

    琉江缓缓转着茶杯:“听闻柳惜娘前年大病过一场,传言说是手不听使唤了,确实?”

    齐二点点头:“不仅是手,眼睛也坏了。林老爷为此问过我们,有没有好大夫推荐给他。后来见她病愈了,我还问过林老爷是请了那位大夫,林老爷说就普通大夫调理了一阵。我心下不信,又是手又是眼的,哪有这么容易治?但人家不说,我也就没再追问。”

    齐宥宁眉头紧锁:“她称那个妖孽为恩人,难不成是那妖孽治好了她?”

    陌英:“那不是治疗,是鬼车以妖法使她手眼恢复如常。”

    鸣骁:“他们怎么勾连在一起的?”

    琉江和陌英同时道:“静园。”

    两人互视一眼。琉江觉得陌英眸中好像带着隐隐的笑意。琉江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笑的。

    陌英咳咳一声:“那静园可是林家一处颐养病患的所在?”

    齐宥宁肯定道:“是。林家老祖宗觉得老槐树年岁长,能驱病秧保长寿,所以他晚年就在静园过的。老祖宗身上有各种毛病,药不离口,所以林家就在静园里配了一个药房。”

    齐二补充:“后来,林家只要有主子得了重病,就会被安置在静园呆一阵。柳惜娘应也不例外。”

    鸣骁:“原来如此。那鬼车潜藏在那静园里,柳惜娘如果患病,很可能就会碰上。”

    正说话间,一只白色的鸟儿轻盈地飞了进来,优雅地落在琉江手边,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背。

    琉江浅笑着抚了抚鸟儿。

    齐二不由惊奇地伸长了脖子:“这是……白色的乌鸦?”

    “嗯……是,也不是。”

    白乌鸦展开小翅膀挥动了几下,竟然慢慢化作光点消失了。

    “只是幻术而已。”

    琉江:“林家那边有动静了。柳惜娘回来了。”

    齐宥宁虽然不懂,但也猜测这只白乌鸦定是来报信的。报信却不像平常人那样在信鸽脚上绑系纸条,让齐宥宁看三人的目光,越加敬重起来。

    鸣骁:“那正好去会会。”

    ***

    尽管昨天和柳惜娘有过匆匆照面,而且又是大半夜的,柳惜娘不一定看清楚了琉江几人的面貌,但为了以防万一,琉江和陌英还是乔装改容了一番。鸣骁则负责暗中盯梢柳惜娘,争取挖出鬼车的下落。

    林家的伍思娘见柳惜娘一夜未归,很是忐忑了一番。直到听管家来报终于回来了,一颗悬着的心才略略落实了。

    伍思娘对柳惜娘的一些事,是有自己的疑心的,尤其是自己一年多前差点也被林筠纳妾,不过因为柳惜娘莫名其妙病愈,又不知她跟林筠说了什么,才堪堪躲过一劫。不过对这些事,她没敢多问。只想着老天一定要保佑柳惜娘好人有好报。

    一见柳惜娘略微苍白的神色,伍思娘心里又一紧。前些时候,柳惜娘也是白着脸,一大早地喊了自己过去。结果她看到柳惜娘肩上一道剑伤。她忍不住问柳惜娘怎么回事。柳惜娘只是轻轻摇头,说只是小伤,并叮嘱不要让葛婴芝知道。

    伍思娘扶着柳惜娘回了屋。幸好这次没受什么伤。

    洛绣会就快到了,很多事情要办。柳惜娘便开始交代伍思娘需要准备的事情,正说着就听管事来报,门外来了一个游方女医,带着一个随从,说是她正遵师命,各处搜寻患了疑难杂症之人,来对她学到的医术进行验证,不收钱,听闻林家夫人有疾已日久,特来上门一问,可否允其入内一诊。

    柳惜娘眉头一皱,本想立刻拒绝,又转念一想,若是拒绝,底下人一定会生疑。

    不过……

    “不要钱?从医本就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生计,别是个骗子吧?若真让她看诊,没效果也就罢了,要是加重病情怎么办?”

    “呃……他们说如果病情加重,他们会赔钱。”

    柳惜娘失笑:“赔钱就能了事?这也太便宜了吧?”

    “他们说他们还从没让病人病情加重过。”

    柳惜娘沉默了一下,起身道:“是么,若是能治好夫人的病症,我林府的主心骨就又回来了,容我去见见。”

    进了前厅,就见一个慈眉善目的女医和她的随从静静地站在厅内,她自己斜背着一个医包,一个表情冷淡的随从背着个医箱。

    琉江上前行了一礼:“夫人好。冒昧打扰。”

    柳惜娘略点了点头,走到厅中主坐坐下,等伍思娘在一旁也坐下后:“各位请坐。”又吩咐管家上茶。

    “大夫您贵姓?”

    “免贵姓刘,单名一个江,江水滔滔之江。”

    “师从何者?”

    “家师华佗后人,单名一个借,有借有还之借。”琉江心里默念,罪过罪过,医神借我你的名头一用。

    “听闻刘大夫已走过诸多地方,诊过许多疑难杂症,那可否借我一观你们记录的病例?放心,我不懂医,也不会拿你们的病例到处宣扬。”

    琉江示意陌英。

    陌英打开箱子,取了一本簿子递给柳惜娘。

    柳惜娘翻了翻,上面记着某年某月在哪处看诊一病人,病症何状,用了几日药,第一日用药为何,药效如何等等。看着是那么回事。

    “听管事说,你们从没失手过?”

    琉江笑笑:“也有诊不了的。只不过,若我写下医方,我保证不会加重病情。”

    “口说无凭,可否写个保证?”

    琉江应得爽快:“陌英,拿一下纸笔。”

    琉江提笔就是一纸保证,末了写赔偿金额时:“夫人,我暂时不写赔偿数额,待我看诊后再添上,您看可好?”

    柳惜娘点点头:“既如此,请跟我来吧。”

    一路曲曲折折行至内院。葛婴芝住的主院甚是开阔,几座假山高低错落着排布,院内还种植着一丛丛的修竹。

    一个侍女见柳惜娘带着一行人过来,连忙迎接:“二夫人。”

    “红儿,这是来给大夫人看诊的大夫。夫人今天可好?”

    “夫人今日用过午膳后就歇下了。这会儿可要叫醒夫人?”

    柳惜娘点点头,示意红儿先去准备,她则领着一行人到院内客堂等着。

    没多久,红儿搀扶着葛婴芝进了客堂。

    葛婴芝似是十分不高兴清梦被扰,嘴里嘟嘟囔囔着,那侍女时不时地安抚着。

    柳惜娘上前和红儿一同引着葛婴芝在主位落座。

    葛婴芝懒洋洋地转了一圈眼珠,看到堂中来人甚多,疑惑着问道:“惜娘妹妹,怎么这么多人啊?”

    柳惜娘柔声道:“夫人,这些天你不是身子不爽利么,所以请了这位刘大夫来给你看看诊。”

    葛婴芝闹不明白:“我挺好的啊,不用看,不用看。”

    “好好好,夫人身体康健。只是日常调理保养也是要的,刘大夫可是个中好手呢。”

    葛婴芝点点头:“还是妹妹想的周到。”她乖乖地伸出右手手腕。

    琉江上前,陌英拿出脉枕递给她。

    一番装模做样的诊脉后,琉江又托着葛婴芝的脸,端详着检查了葛婴芝眼耳口鼻。

    “夫人身子无甚大碍,只是稍微有些气虚,待我为夫人调理一番即可使体内气血平衡。”

    葛婴芝听闻,昂了昂头,不无骄傲地说:“妹妹,你听,我身体好着呢!”

    柳惜娘朝她赞许地笑笑:“是,夫人。那刘大夫,这调理是从今日起么?”

    “是,越早调理,对夫人越好。”琉江道,“我尚需要一番准备,不知可否借一间闲置屋子?”

    柳惜娘点点头:“随我来吧。红儿,陪着夫人在此等候。”

    柳惜娘带着他们出了主院,拐进离主院不远的一处小院。这处小院专为待客之用,平常也会收拾得干净。

    “刘大夫,你可以说实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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