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愧疚?”

    乾祥帝眉心微皱,微敛面上神情,他低声又将刚才所言重复了遍:“扮愧疚?呵,何出此言,何出此言啊!朕当下悔恨万分,只恨不得将心剜出来捧在你面前!”

    说完这句,便仰天长叹,良久又哭笑了声,才重新望住江鸣谦,苦口婆心般接着道。

    “鸣儿你何需如此急言令色?朕原来那般待你,你有怨言朕理解,可朕的苦衷刚也尽数告知于你,既如此,你实在不该再揣着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于朕,毕竟朕原来……”

    “原来不知是亲生,您想说这个是吗?”

    江鸣谦眼神恣睢,丝毫不加掩饰地落在乾祥帝面上,望着他那副虚伪的嘴脸,只觉啼笑皆非,滑天下之大稽。

    乾祥帝见他意图所言在江鸣谦唇间吐出,霎时喉间微梗,唇间关切般的浅笑僵在面上,他征楞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当下应当再说些什么。

    江鸣谦冷眼瞧着他面上表情的转变,轻蔑一笑,颇有些嘲弄般逐字逐句道。

    “您不如直接说,是因压错了宝,现在知晓真相觉得没准亡羊补牢,时犹未晚,及时止损,说不定还能将利益最大化,您若这般说与朕听,朕倒是敬您有几分坦诚。”

    江鸣谦说着,似实在是忍无可忍般,再开口时,言语间蕴着丝毫不加掩饰地厌恶及不耐。

    “还有就是,就当儿臣拜托您了,您可千万不要再用如此关切般的眼神望着朕,因为实在是……太令人作呕了。”

    乾祥帝趴在榻边,闻言用余光在江鸣谦面上轻扫,将刚才在唇间组织好的言语重新咽回肠肚,面上是被拆穿后的难堪。

    良久,他在心里自嘲一笑。

    他合该知晓他这个儿子断然不会留一丁点面上的好看于他,他假惺惺装腔作势的下场势必是会被他不留情面的拆穿。

    这么想着,乾祥帝又抬眸望了江鸣谦一眼,似乎是想辨别他那晦暗不明的面上能不能透露出丁点别的情绪,可终究忘不进他心底,搞不清他的思绪。

    乾祥帝只能颇有些无奈般叹了口气,意图张嘴,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当没听见江鸣谦的冷嘲热讽随意辩驳几句,可还未开口,江鸣谦就像看穿他的意图般,出声打断了他。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扬扬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江鸣谦意有所指般,娓娓道来。

    就在乾祥帝将这句话在唇间咂吧几个来回,意图想搞清江鸣谦想要表达的意思时,他就见江鸣谦抬手轻拍。

    不知怎的,他脑海间霎时闪过不好的念头,还不等他反应,下一瞬,他就听见偏殿发出几声沉闷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在疯狂挣扎却被几记闷拳打得措手不及,发出的痛哼声。

    乾祥帝不受控的心尖一颤,他吞了口口水,强装镇定般轻抚他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诸多猜测在心间涌现,他深吸一口气,才鼓起些许勇气般,望向殿门。

    片晌,殿门被推开了,在望见来人的那一刹,乾祥帝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是他,怎么会?

    他刚才所言不过是在寻一些筹码向江鸣谦投诚,仅此而已,可不是让他真正将人带至此处,立于他的面前!

    一时间,乾祥帝压根难以掩饰面上的讶异,他的视线在江鸣谦和成阳王江畔的面上来回打转,最终落在江鸣谦身上,他惊恐万分地问他:“你什么时候抓的他?你早就知他心怀不轨?”

    “是。”江鸣谦点了点头,表示这一切难道不是昭然若揭?

    “他心怀不轨这事,不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吗?朕当时之所以懒得多管,实在是觉得他太蠢,这种蠢货,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说到此处,江鸣谦轻笑了声,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朕实在是很好奇啊,好奇一个人在无限逼近自认为的成功,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时,会是什么反应?”

    江鸣谦说着,视线居高临下地落在八皇子身上:“听闻皇弟当时,万念俱灰,肝肠寸断,意图求死好一了百了,是吗?”

    江畔闻言面色涨得通红,嘴唇微颤,似是有诸多不堪入耳的话语等候倾泻,可他最终却没说出只字片语。

    江鸣谦倒也不是真为在他那处寻个答案,见状面上也没丝毫多余的反应,而是朝着乾祥帝身边的位置扬了扬头。

    暗卫见状,忙应了声,下一瞬,便将成阳王江畔压在了乾祥帝的身侧。

    江鸣谦这时终于重新将视线投向乾祥帝,望着他面上忐忑不安的表情,似安抚般轻笑了声。

    “父皇,您刚才所说,字字句句言辞恳切,朕心甚慰,朕见你如此替朕担忧,怎能不设法让您安心呢?这样吧,您亲手了结了他,朕就放您一条生路,如何啊?”

    乾祥帝闻言,只觉冷意瞬间钻进他的肺腑,周身都被寒意笼罩,他无意识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指尖握紧了榻边。

    而此时暗卫已然松开了对成阳王的桎梏,一恢复自由,他连忙跪至江鸣谦身边,泪如雨下般恳求道。

    “臣弟愚笨不堪,竟存了大逆不道的心思,可说到底也没真正酿成大祸,臣弟恳求皇兄,求皇兄放臣弟一条生路,将臣弟派遣边疆,为皇兄当牛做马,以报今日不杀之恩。”

    江鸣谦“哦”了声,却没有应他的话,而是重新抬眸望住乾祥帝,有些不耐般又重复了遍刚才所言:“父皇这般不为所动,可是狠不下心,那既如此,也不用父皇动手了。”

    说着江鸣谦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厉声呵斥道:“来人啊,将成阳王……”

    “等等。”

    见江鸣谦面色冷凝,似是到了所能忍耐的极限,乾祥帝知道长此下去,他若是再不动手,定会万劫不复,忙出声打断了江鸣谦。

    “朕照做就是,照做就是。”

    “这样才像话嘛。”江鸣谦应了声,似是无事发生般勾唇一笑,丝毫不可见刚才动过怒。

    他瞥了成阳王一眼,下一瞬,暗卫立刻走上前来,重新将成阳王拖至榻边,然后自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塞进了乾祥帝的手心。

    “请。”

    成阳王此时已经被吓得失了神,他惊叫一声,忽得疯狂挣扎起来,意图朝着殿门外爬去,边动作边大声哭喊道:“父皇,您不会的,儿臣可是您的亲生啊,您不会的,您不会的!”

    乾祥帝吞了口口水,面上闪过不忍,毕竟宠了多年,就算教养一只狗,也有了感情,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他面色难看,有些无措道。

    “畔儿,你别怪父皇,父皇实在是自身难保啊,下辈子,下辈子不投生帝王家,轻松快乐一生,父皇在佛前为你请愿,好不好,好不好啊?”

    看着乾祥帝面上决绝偏执的表情,成阳王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父皇,您当初设法求儿臣救你之时,您可不是这副嘴脸啊?”

    说着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他怒吼出声。

    “皇兄,我没想反的,是父皇,是他,是他,是他说他手下有能调动的军队车马,还可以设计让诸位王爷诸侯响应于我,都是他教唆臣弟的啊,你知道臣弟一向懦弱愚笨,都是他逼我的!”

    “一派胡言!”

    被当场拆穿,乾祥帝面色瞬间惨败,他颤颤巍巍地从榻上爬起,强撑着一口力气,快步走至成阳王身边,只想堵住他的嘴,让他不能多言。

    “朕在你幼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冤枉朕,朕被陛下锁在这深宫之中,如何给你传递消息,你信口开河!”

    “我呸,你偷偷寄给我的信现下就在城中客栈,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说着八皇子连忙朝着江鸣谦磕起头来,焦急道:“皇兄尽可去查臣弟所说的书信是否属实,若臣弟有半句假话,便五马分尸!”

    “闭嘴!”

    乾祥帝双目赤红,仿若能喷出烈火般,他瞥了成阳王身侧的暗卫一眼:“他如此信口雌黄,口不择言,也不怕污了圣上耳朵,还不快将他那张嘴塞起来!”

    说着乾祥帝瞥了一眼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匕首,只觉气血上涌,鲜血自他体内崩腾不休,面前的成阳王仿佛汇聚成小点,他眯起眼,在成阳王再次意图张嘴时,手起刀落,稳稳地戳进了他的咽喉。

    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

    江鸣谦距离俩人不过一步距离,鲜血飞溅而起,瞬间尽染他的衣袍,他垂下眼眸轻扫,半眯的眼眸霎时间被兴奋环绕,他忽然大笑出声,指尖都因激动,在止不住地发颤。

    这时乾祥帝跪在江鸣谦脚边,邀功似的笑道:“鸣儿,父皇说到做到,父皇说到做到!现下你可放父皇一条生路了,对吗,对吗?”

    江鸣谦没有言语,而是望着躺在地上,瞪大着眼,喉管发出滋滋声响而已然失去意识,没了活路的成阳王,他双眸猩红,泛着荧光。

    “做得好!父皇这般为朕,朕怎能不给你活路?”

    就在乾祥帝瘫倒在地,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浊气之时,江鸣谦忽得蹲下身子,和他处于同一水平线,他唤了乾祥帝一声,眼底倒映着火光,仿佛有燎原之势。

    他说:“不是说亲生父子之间,是会彼此感应吗?那父皇取他性命之时,可有感应到,成阳王是您亲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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