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祥帝闻言,面上表情微征,霎时间,他脑海间万般思绪飞转,可他却怎么也想不透彻,江鸣谦这番话到底想意图向他传达些什么意思?

    他知以江鸣谦的城府和心计,肯定自刚才起便将他心中所想猜了个完全,他那点心眼儿在江鸣谦那儿,压根不够看。

    那江鸣谦既知他早已对成阳王是否亲生不甚在意,为何还要如此那般,问他是否知晓呢?

    江鸣谦言语间意有所指的,究竟是什么?

    思及此,乾祥帝皱起眉头,眸间涌现迷茫,他在喉间组织着语言,意图不着痕迹地开口向江鸣谦问出他的疑惑,可还不等他开口,江鸣谦已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起身站定。

    不知怎的,乾祥帝被江鸣谦这冷冽的眼神直盯得心里发毛,仿若盘踞在远处的蛇不知何时悄然爬上他的背脊,在不声不响中已然将他周身缠绕,让他喘不过气。

    将乾祥帝面上的惊惧尽收眼底,江鸣谦嘲讽一笑,他居高临下地望向乾祥帝,又开口唤了他一声,语调闲散,仿若话家常般:“父皇。”

    乾祥帝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他只觉江鸣谦言语间表露出的态度好似稍有缓和,忙决定不再纠缠于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而是将重点落在江鸣谦刚许诺放他一条生路之事上。

    “是,是,鸣儿还有何吩咐,尽管说来便是,朕都一一照做,那鸣儿刚才许诺朕的……不弄如何,鸣儿都要记得父皇这么多年的苦衷啊!”

    可江鸣谦闻言,却和刚才的态度大相径庭,他很是不耐般轻啧了声,连带着眼眸间都蕴上厌烦,乾祥帝察觉到此后,瞬间呼吸一滞。

    下一瞬他就听见江鸣谦似乎轻叹了声,再开口时言语间仿佛淬了冰:“朕问你话呢,父皇是真没听见亦或是……在装聋作哑?”

    乾祥帝没想到事情绕了一圈又转回到原点,瞬间面色凝重,他叹了口气,压根不知江鸣谦意欲何为,他颇有些无可奈何道。

    “鸣儿,你难道不明白吗?朕已然有你,那朕要他作何?他是否朕亲生现下无足轻重,朕有你,朕知晓你是朕亲生,如此这般便足够了。”

    江鸣谦闻言,双目充血般赤红,他抚掌大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似的望住乾祥帝,言语间带着莫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般,逐字逐句道。

    “谁说朕是你亲生了?父皇,你在说些什么?儿臣怎么听不太懂啊。”

    乾祥帝原本在心间盘算着接下来再开口时,他还有什么可以摆上桌面的砝码,可冷不丁的听到江鸣谦这番话,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连带着说起话来,都有些语无伦次。

    “什么?鸣儿……”

    他强装镇定般扬了扬唇角,强颜欢笑道:“鸣儿,朕身子这般,禁不起你如此玩笑,好了,别和父皇说笑了好吗?朕知你生气,但朕……”

    “够了。”

    江鸣谦微敛面上的笑意,冷声打断了他,他郑重其事地望住乾祥帝,又调笑道:“父皇,你我之间,好似没有能随时玩笑的情谊吧,恕儿臣直言,您也配?”

    乾祥帝整个人瘫倒在地,闻言面上止不住地抽搐发颤,霎时间,他脑海间仿若失去了思考能力,他只能木然的将江鸣谦所言在唇间重复几遍,不受控般摇了摇头,他低声喃喃道。

    “朕不信!朕不信!朕在你出生之前就为你下了蛊虫,你手肘间也确实有该有的印记,这事除了朕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对,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

    说到此处,乾祥帝像是完全乱了主意,他抬眸瞪着江鸣谦,愤恨的眼神宛若利剑般朝着江鸣谦迸射过来。

    “万事朕心里都有数,你别想骗朕,也别想欺辱于朕,哈哈哈哈,一切尽在掌握,你休想诓朕!”

    乾祥帝一边说着话,一边意图像刚才那般,用手肘支撑着身子起身,可这次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在瞬间消失殆尽,他丁点也提不起力气。

    挣扎几番后依旧无力地趴倒在地,似一时间经历过多打击而面色苍白,唇间还在反复重复着那句:“你休想诓骗朕,朕心中自有决断,朕心中自有决断。”

    江鸣谦冷眼瞧着乾祥帝的反应,见状冷笑了声,他也没再搭理他,而是走至已然没了气息的成阳王身边,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然后扔在乾祥帝的脚边。

    乾祥帝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江鸣谦,似乎不知他这番举动是何意思,而江鸣谦却只是望着他,唤了李德福一声。

    李德福忙应了声:“是,陛下。”

    说着转身走了出去,没一会儿李德福再进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托盘,他将一个干净的帕子在莲子碗里浸湿后,递给了江鸣谦。

    江鸣谦望着乾祥帝,在他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学着他那会儿的动作,将自己的衣袖轻卷,然后有条不紊地,擦拭起他手肘间那些宛若灼烧般地伤疤。

    只一瞬,他的手肘便恢复原状,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痕迹。

    江鸣谦轻笑一声,将帕子扔至乾祥帝面上,在望着乾祥帝瞪大着眼,几欲崩溃的模样后,江鸣谦悠悠开口,随意道。

    “看父皇面上的表情,就知儿臣这作画的功夫了得,父皇眼光如此毒辣,竟也被儿臣哄骗的团团转吗?”

    说完这句,江鸣谦视线自乾祥帝身上下移,望着成阳王死不瞑目的模样,惺惺作态地“哎”了声,然后冲着乾祥帝扬了扬头,万分关切道。

    “好了,现在万事尽已清明,父皇可以哭一哭你们多年的父子之情,聊表哀思了。哈?不对,朕忘了,您和那毒妇唯一的儿子,是死在您自己手里的啊,啧,那您现下,还哭的出来吗?”

    乾祥帝闻言,宛若被抽走魂魄般,一时间说不出话,他望着江鸣谦惊叫出声,良久,喉间咳出一口鲜血。

    “疯子!我要杀了你!你个畜生!我一定会杀了你!”

    “父皇,莫让愤怒掌控您的情绪啊,况且,您怪朕?儿臣至始至终,可从来没有哪怕只字片语承认过,儿臣是您亲生,现下这一切,不都是您妄自揣测吗?怪得了谁?一切都是您咎由自取,您活该!”

    “哈哈哈,我活该,是,我活该!”乾祥帝将江鸣谦所言高声重复了遍,忽然状若疯癫般望住江鸣谦的眼眸,嘲讽道。

    “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不对,你已经遭报应了,你自出生起,便如野狗一般可怜,如今这般年岁,也无人真心怜你重你,你这般待朕恨朕,还不是因着幼时那些没有奢侈给你的疼爱而耿耿于怀至今,哈哈哈哈你也配?”

    李德福听到这儿,望了江鸣谦一眼,试图上前制止,江鸣谦却摆了摆手:“让他说。”

    “你活该无人在乎!你活该孤苦一生!你活该摇尾乞怜也无人过问于你,你就合该这么可怜兮兮的了此残生!

    朕等着看你的结局!”

    说完这句,乾祥帝便浑身抽搐,晕死了过去。

    江鸣谦嗤笑一声,收回视线,翻来覆去就这些话,毫无新意,他轻啧了声:“行了,好生伺候他,别让他死了。”

    “是。”

    推开承德殿的殿门,李德福小心翼翼地垂下视线,他低声道:“陛下,现下雨落得愈发大了,是否先去避避雨,再回宫?”

    “不用。”江鸣谦面上闪过一丝倦态,他自李德福手里接过油纸伞:“你下去歇息吧,朕想去找她。”

    “是,那陛下注意脚下。”

    雨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万物尽数洗刷,明日清晨,万物定会又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江鸣谦垂眸望去,轻笑出声。

    走至竹浆阁,便有宫女快步迎了上来,见是江鸣谦后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了下来:“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公主呢?”

    江鸣谦面色冷凝,眉心微皱,他自殿内扫视一圈,都没有望见沈凝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无措。

    “回禀陛下,公主自那会儿出去,便在后院和郭将军,李将军寒暄,具体说了什么内容,这奴婢就不知了。”

    江鸣谦闻言揉了揉眉心,厉声道:“去,把公主带回来!”

    “是,是,奴婢这就去。”

    ……

    沈凝走向正殿时,只觉心下一团乱麻,听宫女刚才急切的语气,江鸣谦可是又动了怒?

    思及此,沈凝不敢再耽搁,赶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她刚穿过后院,便远远望见江鸣谦站在门边,脊背微弓,衣袍被鲜血浸染,指尖搭在门框,朝着她所在的方位望过来。

    看见她后,朝着她粲然一笑。

    明明他笑弯了眼,可不知怎的,沈凝却只觉扑面而来的悲伤尽数将她笼罩,她快步上前,一句问候还没说出口,便被江鸣谦搂在了怀里。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好似要将她融入他的身体,怕她逃离般禁锢着她。

    沈凝一滞,被江鸣谦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忙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可她只稍稍动作一瞬,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因为她感受到她的脖颈,好似有温热淌过。

    江鸣谦好似,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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