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自己孤身一人,经此福缘客栈风波过后,怕是没有店家愿意再用自己了。且往日所研究的菜肴也都与这丰乐楼有些重复,也不知道哪些是能做的,哪些是不能做的。

    如今要找个营生的法子,在京城有个立足之地。看这丰乐楼的菜单,想必当归定是与这里有不少牵扯,也许找到当归一切便迎刃而解。可若是寻不到他该怎么办呢?

    桂花摇了摇头,心想,这丰乐楼不过一个酒楼罢了,定有办法探到,到底是谁要砸我饭碗!

    “小二,结账。”桂花复又收获自己往日活力,大声喊道。

    “来嘞姑娘,咱们今日只喝一碗粥,88文。您看您,这粥喝完,气色都好了不少呢。”

    桂花与小二笑了笑,数了88文钱放在桌上,刚起身又想到什么,复又坐下:“小二,你们店可还缺什么帮工厨娘的?我手脚麻利呢。”

    那小二收了钱先数了数,回道:“咱们店里常年都收工呢,不过要给咱们掌柜的瞧瞧,也并非什么人都能进的。你若是有时间,我现下去请咱们掌柜的来。”

    桂花连连点头:“有时间的,我就在此处等着吗?”

    小二将桌上碗筷收了递给后厨门帘边上的小厮,便往柜台走去,问道:“二当家,今日大当家的在吗?那有位姑娘文想来咱们酒楼做工,您和大当家的要看看吗?”

    柜台那人身着淡蓝色长衫,手里摆弄着算盘,抬起头回道:“我这笔账算完先去与她谈谈。”

    “好嘞,多谢二当家了。”小二转头看向桂花,与桂花对视点了点头,便忙着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约莫等了不到半晌茶功夫,那二当家就放下算盘往桂花这方向走来,刚一坐下,一边摆弄茶水,一边问道:“姑娘小小年纪,怎的出来做工了?父母兄长可同意?”

    这二当家日常待人接物多了,颇有一番气场,桂花也并未被震到。“本就是农户出身,不管多大都要做工赚点钱。我年幼时父母便走了,前两月大雨,兄长在送货路上翻车没了,现下家中只有我一个人。”

    摆弄茶水的手顿了一下,又给桂花那茶杯里添了点茶,“我叫周墨,伙计们都喊我二当家,你可以跟着外头人喊我周掌柜。还未问姑娘怎么称呼呢?”

    “见过二当家,小女王桂花。额……我年纪虽然不大,可我做菜可好吃了,二当家你可以试试。”

    周墨哈哈的笑了起来,“你今日在咱们丰乐楼吃的是哪道菜,你评一评?”

    桂花沉默片刻,想起当日当归对自己的荷叶鲈鱼粥的评价,“我今日点的荷叶鲈鱼粥。这粥里加了荼蘼花添了不少香气,鱼肉顺滑,入口便觉得回过神来。又用这荷叶托底,更有一种清香扑面而来。也有一番空山新雨后的意境。”

    复又思索了一番,“不过这鱼肉若是腌制的时候再加些姜汁去腥,会更好。现下的鲈鱼味道有些重,入喉少了荼蘼花的香气。”

    周墨听完桂花这番评价觉得有些耳熟又有趣,“好一句空山新雨后,姑娘也颇有诗意。甚是不错。可惜我是没法做主,还需和我那大当家的再商议商议,这样吧,你后日再到这里来找我,我到时候给你答复可否?”

    桂花点了点头。

    两人寒暄一番,周墨便将桂花送走。一回到大堂便叫了个仆役来,交代了几句转头便朝二楼走去。

    直直就往那倚梅厅走去,也未敲门便直接往里,“石爷,可来了个宝了。”

    门一开正对着茶桌,坐着二人品茗,正是丰乐楼东家石清玄与大当家周砚。石清玄抿了口茶开口道:“你这整日都在古玩字画堆里爬的,还有什么宝能入你的眼啊?”说罢,便与周砚相视一笑。

    周墨先坐下猛喝一口茶,“今日来了个姑娘,对咱们那道莲动下鱼粥的评价,与石爷您一模一样。说完那荷叶,还加了句空山新雨后,可算是有人懂您那取名的意境了。”

    石清玄小声嘀咕了一声,“难道她来京城了?”

    周砚些许玩味的看向石清玄,“哟石爷,莫不是你的情窦来寻你了吧?”

    石清玄不置可否,转而向周墨问道:“她可还在?如今住在京城哪里?”

    周墨倒有些愣住,“石爷,我可不知她是你的旧情人,怠慢了可不赖我。”

    石清玄只冷冷的看着周墨说道:“说正经的。”

    周墨瘪了瘪嘴回道:“我想着先让下面的人查查她的底细是不是能用的人,就让她后日再来找我。”

    石清玄叹了口气。见石清玄松了口气,周墨又把王桂花今日说那家中变故复述了一遍。

    石清玄面色没什么变化,思虑片刻,淡淡开口道:“这姑娘不用,来了之后也与我说下。还是你去接待,再给点钱就当做这两日误了她时间的工钱。”

    周墨一听这姑娘不用,有些急眼,刚想开口便被周砚拦下。周砚先开口道:“石爷,楼上张公子还在,我们去看看。”便急着将周墨一起拉出倚梅厅。

    待周墨、周砚走出倚梅厅,石清玄方才又拿起茶杯,用指尖摩挲了几下,沉默了许久……

    桂花自丰乐楼出来,一路上便一直在想着,这丰乐楼究竟是什么背景,这菜京城中只独他一家能做,其他人都碰不得?这菜谱是当归告诉他们的吗?当归是丰乐楼的掌柜吗?那大当家会不会是当归呢?

    想着想着,桂花就走到了一个破落的小巷子里,推开了一扇木门,吱呀作响,在这安静的巷子里倒有些刺耳。

    推门而入,院内里空旷而干净,角落里种着一些花草和树木,称不上是花园,但却也静谧温馨。院中有一石桌几个石凳。

    石凳上坐着一个女子,一双巧手在丝线间穿梭,熟练地刺绣着精美的图案。衣着简朴而整洁,一席素色的衣裙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听到开门声响,转头看向门外。桂花这边先开口道:“孙姐姐,我回来了。”

    孙大姐见是桂花,赶忙放下手中的刺绣,忙向桂花招手;“怎么今日回来地这么早呢?我刚刚还在想,等过几日你休息了,咱们去那布行剪几匹好看的布料,做一身好看的衣服。”

    桂花刚一坐下,还未开口,孙大姐见桂花眼眶微红,又赶忙问道:“怎么眼睛也红了呢,今日受了什么委屈吗?大姐去给你做主。”

    桂花摇了摇头,刚想开口,又怕孙大姐担心,又思考了一番,只说今日身体不太舒服,与掌柜的告假先回来休息。

    孙大姐也没再多问,只让桂花赶忙回屋内休息,桂花笑着回应:“我现下回到孙姐姐的院中,只觉得清新舒适,就让我坐在这边陪姐姐一会儿吧。”

    孙大姐见桂花不愿多说,也只好作罢,拿起绣花圈开始刺绣。

    这孙大姐也算的上桂花的恩人。

    当日,桂花满怀憧憬到京城,想找一处落脚之地困难重重,独立的院子太贵租不起,与人同住的院子见桂花又是黄花闺女,多有不便。

    恰有一人给桂花指路到此处来找孙香冬。孙香冬丈夫早些年投军死在战场上,现下一个人居住,若仅是桂花一小女子,家中或有空房可住。

    桂花方才找到这孙香冬。孙香冬本就一个人住,见桂花孤身一人也很爽快的便答应了。

    如今,坐在孙香冬边上,看着她坐在石凳上,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她身上、绣帕上,觉得有些恍惚,当日初到京城,对未来充满了想象,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凭借自己的手艺再皇城脚下占据一席之地……

    谁能想,如今到福缘客栈做工不足一月,便被权势牵扯,失去营生。

    次日,天气尚好,桂花因未与孙香冬说明不在福缘客栈做工一事,依旧早早起来。不过外出的时辰倒是晚了,孙香冬在院中喊道:“桂花,时辰到了,你若还不出门,我怕是要被你东家说了。”

    门房一开,孙香冬先是一撇,又定睛一看,觉得有些不同,“你今日怎么还打扮了一番呢?”

    桂花笑着走出来,往日不过简单粗布麻衣一穿,简单发髻盘在脑后,便匆忙往外跑去。

    今日桂花穿了一浅色上衣,搭配橘色襦裙,头上只用一根细细的银簪固定发髻,双耳挂着一对银质梅花耳坠,

    “孙姐姐,我今日不去客栈,晚上再回来与您解释。”说完就匆匆跑出院子。

    桂花到京城也近一月,却未曾花时间好好游玩一番,今日恰好也无事可做,便四处走走。

    走到巷口,在小摊上要了一份香煎馄饨,表皮金黄,一口下去,皮脆肉嫩,心里不由得感叹,“皇城脚下确实不一般,如此偏僻的巷口,还能有这般美味,想要立足着实不易。”

    吃完便往长乐坊走去。

    长乐坊是京城中最为繁华的街区,街区中央的云霄大道聚集客栈酒肆,丰乐楼与福缘客栈也在此处,有因许多胭脂铺而得名的胭脂巷,文人墨客聚集的诗书巷,粮油干货药铺一条街的永安街……应有尽有。

    本就漫无目的,随着平日的步子便走到了云霄大道,还未到福缘客栈门口,突然回过神来,刚想寻一路人问问胭脂巷去路,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某家酒楼出来。

    那男子身着一灰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淡绿色香囊,那身装扮桂花更熟悉不过,那是她在望山村中最后一次见到当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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