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邀月是被冻醒的。

    天刚蒙蒙亮,她想起身去寻口热茶,却感到身上沉得很。仔细一看,也不知是哪位好心人给她盖了三床大棉被。

    就这样,她还是被冻醒的?

    卫邀月醒了醒神,里里外外一望,才知道这破别院四下漏风,连门都坏了半扇,被风吹得吱呀乱响。

    “啊嚏!”

    一个大喷嚏,把芙蕖给招了进来。

    “姑娘,怎么醒得这么早?可是冻着了?”

    卫邀月看着芙蕖身上单薄的外衫,想起身去摸一摸她的手冷不冷,可这刚一动身子,天地却顿时旋转起来,她一个坐不住,整个人顺着脚踏滚了下去。

    “姑娘!”

    芙蕖急忙上前,手才一沾到卫邀月的后颈,便惊呼着害怕起来:“姑娘怎么这么烫?”

    卫邀月心里知道,她这是着凉了。

    她清清楚楚地能听到芙蕖在唤她,又端来温水给她擦拭,身子却不听使唤,丁点儿动弹不得。

    别院外,戒备森严。

    芙蕖带着哭腔央求:“我们姑娘真的病了!求求你们,跟将军通传一声,快些寻郎中来瞧瞧吧!”

    门口的侍卫疾言厉色:“将军不在府中,你且回去等着吧。”

    “不成的!”

    芙蕖干脆跪下来,一边哭一边恳求:“卫姑娘浑身滚烫,再等下去怕是要出大事的!求求你们……”

    卢家军是何人?

    上头一个卢风一个贺兰枭,俩人都是出了名的严厉治军,卢家军营中怕是找不出个敢违抗军令的。

    可今日这捍南将军府中,倒是有一人能救卫邀月——

    燕慎。

    他三皇子燕慎和贺兰枭相交甚密,来这将军府就跟来自己家一样勤。

    贺兰枭去了军营,燕慎来了,便自顾自地在院里闲逛。

    他道是这静谧的秋景里怎的有人在嚎啕?循声一看,原来是这东南别院。

    “怎么回事啊?”

    守门的侍卫忙着行礼,恰好给了芙蕖空子溜出去。

    她“扑通”一声跪下来,五体投地地苦苦哀求:“殿下!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她吹了一夜的秋风,如今高热不下,怕是染了极重的风寒!”

    燕慎脑袋里一个机灵:“姑娘?!”

    贺兰枭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府里怎么会藏着一位姑娘?

    侍卫见燕慎不解,连忙回话:“殿下,此人或为盗贼。”

    “哦……”

    燕慎想起来了。

    贺兰枭说过,那盗走舆图的贼人,是个姑娘。

    可是这姑娘的本事未免太了了了些,落入贺兰枭手里不说,还把自己给折腾病了。

    五分好奇,三分恻隐,留二分警惕,他带着两个侍卫进了别院。

    “三爷我略懂医术,便让我先瞧瞧,她是真病假病。”

    燕慎大步流星地迈进屋里去,一扭头便看到了烧得面红耳赤的卫邀月。

    她的身子软塌塌的侧卧在榻上,一只手无力地垂下来,松垮垮的纯白里衣衬得她周身都是淡淡的绯红。

    青丝如瀑,朱唇微启,她双眼虽然阖着,燕慎却仍能从那微扬的眼角看出——

    这是位美人儿。

    “芙蕖……”

    卫邀月干干哑哑地□□一声,燕慎这才发觉自己盯得太久了些,甚是不妥。

    他略带慌张地退了出去,对着侍卫吩咐:“去寻个嘴严的郎中过来。”

    药灌下去,出了汗,到了落日时分,卫邀月这才清醒了过来。

    她口渴,想着这个时辰,芙蕖该是忙晚饭去了,便没有唤她,自己强撑着起身,三步两步摇摇晃晃,挨近了桌子,却又险些摔倒。

    茶具被撞得乓乓作响,卫邀月听着门外急匆匆的脚步进来,还以为是芙蕖,却不想一抬眼,正撞上一双清清淡淡的眸子。

    燕慎仔细地瞧了瞧她的脸色:“姑娘可好些了?”

    “你……”

    卫邀月脑袋仍旧昏沉得很,也顾不得这位又是哪家的王侯将相,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是谁啊?”

    燕慎这样的人,哪里听过这样直白无礼的语气?

    他倒也不恼,昂了昂头道:“我乃将军府的管事,你染了风寒,是我救了你。”

    卫邀月软着手腕,一边倒茶一边斜眼扫了眼面前的男人——

    他谈吐从容,样貌端庄。打扮清雅,衣料却极为讲究,腰间只戴着一枚白玉的坠子,上面的字,卫邀月看不真切,却也知道那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此人出现在贺兰枭府中,能够有本事请郎中给她这个“贼人”看病,气质还这样清逸绝尘的,无非是燕慎了。

    卫邀月端着茶盏轻笑:“贺兰枭这府邸倒是个好地方,连个管事的下人生得都如此俊俏。”

    她故意逗燕慎,想看看贵为皇子的他会不会大发雷霆。

    然而就如同卫邀月在书里给他的人设——他淡然,随性,不争不抢,不悲不喜,心如止水得如同闲云野鹤。

    燕慎笑着坐下来,直直地望过来:“姑娘想必猜到我是谁了?”

    “三爷是特意来这儿审我的吗?”

    卫邀月闲散地饮茶,不卑不亢:“贺兰枭呢?昨夜灌我酒都没盘问出什么来,今天便投降了?”

    燕慎一早来了就没见到贺兰枭,他并不知道昨夜将军府中发生了什么,听着卫邀月的话,心里掩不住地好奇。

    “昨夜……贺兰枭干什么了?”

    “他……”

    卫邀月脑袋里的记忆碎成了片段,她只想起自己一顿劈头盖脸地给贺兰枭输出了一顿宋朝的经典诗词,后来的,她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看着那直漏冷风的窗子和摇摇欲坠的门,卫邀月气得头顶冒烟。

    “从未见过那恶鸟这般折辱人的。别说我什么也没做,就算我真是罪人,也该由衙门审我,他凭什么私自将我囚禁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什么东南别院……院子里那树生养得甚好,是要我自挂东南枝吗?”

    她捏着杯子,正瞪着窗外那棵高挺的银杏树生气,阴森森的影子却缓缓蒙了过来。

    卫邀月甚至不用看脸就识得那气场,是贺兰枭。

    “我倒是疏忽了。”

    贺兰枭的嗓子里像是裹了冰,一字一句吐出来,都像是寒霜般侵人。

    “忘了给你备一条粗麻绳过来。”

章节目录

日月照耀金银台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摸鱼飞蛋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摸鱼飞蛋并收藏日月照耀金银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