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奚虞大舅家离开后，靳越斯先把他奶奶送回家，然后再送苏淮回去。
到了苏淮家楼下，靳越斯想着时间还早，来都来了，顺道在便利店买了半打啤酒上门消磨时间。
要不然这时候回去，耳朵少不了听一顿滔滔不绝、苦口婆心的成家立业之重要和必要性。
一进门，靳越斯就往沙发一瘫，敞着两条长腿，歪头闭目养神。
苏淮丢下他，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舒适衣服出来，打开电脑和平板，准备开启工作模式。
“大年初二还加班，你能不能歇一歇？”说完意识到自己是那个始作俑者后，靳越斯睁开眼，“melan那边已经确认了初版方案，你过两天再优化下就行了。”
“我现在优化也行。”
苏淮打开微信扫描电脑端登录，看着聊天列表里新加上的好友，一个粉红小兔的头像。
奚虞。
没想到是这两个字。
曾经，他私下排列过各种同音字组合，拼凑过她的名字。
苏淮记得，初次遇见奚虞是在他大三的深秋。
当时他打工的茶饮店在师大附中开了分店，本来是另一个兼职的女孩子被调过去，但是离她学校太远，她不想去。
A大离附中倒是很近，苏淮便自己申请调去新门店。
他原本的门店在地段最好的商业区，营收可观，薪酬自然也高。他解决了那女孩子的难处，女孩子很感激，想要请他吃饭却被拒绝了。
苏淮自愿过去新门店的实情是他平时除了上课和兼职之外，更多的时间是在画图，没日没夜地画，再剪辑好过程上传到视频账号。
前期默默无闻没流量的时期，画画是赚不到钱的，所以他只能通过兼职打工来赚取生活费。但长时间画画的弊端就是过度使用手腕，落下腱鞘炎。
所以清闲些的店，于他而言是更好的选择。
师大附中附近还有几所中学和小学，周边的餐饮店不少，学生党喜欢性价比更高的店，所以在这上班的时间里几乎都很松闲。
直到有一天，午饭时间来了几个穿附中校服的女孩子，她们围在点餐机前叽叽喳喳讨论着。
“老姚这次真大方，还指定在这么好的店买奶茶。”
“上次篮球赛赢了他就说要请客，这次月考班级排名依旧稳定，他是两次请客合并一起，当然要吃点好的。”
“话说他让我们几个来是买什么意思？我们哪里像孔武有力一口气能提十几杯奶茶的人？”
“黄嘉嘉，稍安勿躁，等下点完单让班长叫几个男生来提走。”
午休时间，凑巧同事出去吃饭了，店里只有苏淮一人。他戴着口罩和店里统一的鸭舌帽，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好，我们要下单。”黄嘉嘉高举手臂雀跃说。
“好的，请说。”
“十杯水果茶，十杯杨枝甘露，十杯抹茶奶盖，十杯四季奶绿。”看着琳琅满目的选择，黄嘉嘉随机点了几种口味。
苏淮打出一条长长的小票交给黄嘉嘉。
黄嘉嘉接过小票，转头问一直默不作声低头玩手指的女孩子，“奚虞，你午饭吃什么？”
“不知道。”她头不也抬，认真细致地抠着手指缝隙里翘起来的倒刺，微微胀痛，她在纠结撕与不撕之间。
“那我们不管你了，我们要去吃鱼蛋濑粉。”
奚虞仍垂着头，“去吧，我在这等就行。”
苏淮忙而有序地进行着制作，忙碌间往冰柜里瞥了一眼，发现切好的水果备货不足，她们又点了两款需要现切水果的饮品。
开业至今都没接过这么大量的单，同事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苏淮抱歉地对奚虞说：“这位同学，不好意思，制作时间可能会延长一些，旁边有座位，你可以坐着等。”
奚虞闻言抬头，和口罩之上那双冷然的眼睛短暂对视。
“没事，我在这等可以。”
可能越是忽视，越是在意。
终于，她还是选择把倒刺撕掉。
“嘶—”
奚虞疼得呲牙咧嘴，揪下来的倒刺皮不大，但她用力过猛伤口很深，指尖破皮的位置开始流血，止都止不住。
苏淮听到这声痛吁回头，只见这她紧握着手指，疼得眉眼鼻子全皱了起来。
“需要帮忙吗？”苏淮放下手里的活问。
奚虞怔怔抬头，大概是觉得丢脸 ，脸颊微微泛红。
“可以擦点碘伏消毒。”苏淮看了看她，虽没有一点痛楚就泪盈满眶，但确实长了一张娇气的脸，他补充说，“不痛的。”
奚虞思虑几秒，羞赧地挤出一丝微笑，“……好。”
苏淮找到医药箱走出吧台，取出棉签沾取碘伏，奚虞伸手接过棉签，轻柔在伤口带过。
“要贴创可贴吗？”
苏淮见她没拒绝，撕开包装问：“需不需要帮你？”
奚虞点点头，看他轻轻为自己贴上创可贴。
苏淮的动作倏地一顿，微微蹙眉后，继续把胶带贴合平整，处理好伤口才重新回到吧台里。
他的手腕最近疼得厉害，手掌下压就会跟抽筋一样，还带着明显剧痛，牵制了很多动作，活动受阻。
苏淮扭了扭手腕，露出贴在皮肤上的撒隆巴斯，他准备开始切那一堆水果的时候，奚虞扒着吧台边缘忽然开口，“不好意思，我能换其他产品吗？时间有些紧，我怕会来不及。”
“可以。”苏淮回到机器前改单，“那你想换些什么？”
奚虞从上到下，看完整张菜单，笑眯眯问：“冻顶乌龙奶茶，这个做起来工序复杂吗？会不会很麻烦？要好久吗？”
一般人只关心口味好不好，没人在乎工艺复不复杂，苏淮觉得她可能是真的很赶时间，“不复杂，很快能好。”
“那帮我换成二十杯冻顶乌龙奶茶，谢谢。”
起初，苏淮以为她赶时间。
然而有一天回想起来，她当时应该是看穿了自己手腕有问题，所以临时改了订单。
.....
靳越斯见苏淮举着手机发愣，悄悄走了过来，八卦地探头去看他的手机。
还没看清屏幕上的内容，苏淮反应极快地把手机锁屏，屏幕上倒映着他假装平静的脸。
心虚得这么明显，靳越斯也懒得拆穿苏淮，他想了想说：“‘一百块’应该跟方葵的表妹年纪差不多吧？”
苏淮淡淡瞟了他一眼，“别老叫人家‘一百块’，难听！”
“怪我咯？当年主动点去跟人家搭个讪你不去，你这个没胆匪类。”靳越斯回到沙发边坐下，拉开啤酒拉环喝了一口，“说说你和方葵表妹怎么回事？认识的？”
“嗯。”
“难怪一整个晚上眉来眼去。”
苏淮皱眉，他坐着电脑椅转了过来，靳越斯拉开另一瓶啤酒递过去，苏淮无奈接下，两人隔空互敬了一下就开始仰头喝了起来。
“你说话真难听，什么叫眉来眼去？注意措辞。”苏淮摩挲着酒瓶上的水雾。
“那......眉目传情？”
苏淮懒得理他，又转了回去，打开电脑调出项目方案。
“我和你说，缘分就像风筝，你不好好把握，就会随时断线，石沉大海，无迹可寻。”靳越斯喝完一瓶意犹未尽，“你是过来人，你懂的。”
苏淮也不回应，只是在笑。
靳越斯：“笑个屁啊，你念念不忘的风筝已经飞走好几年了，还笑。”
苏淮眼眸陡然亮了亮，笑意蔓延眼角，“很快就会找到的。”
靳越斯看着他的背影，好像透着无法言喻的开心，“找什么？”
“风筝。”
靳越斯压根不信：“放你的屁，你这懦弱鬼。”
苏淮没空理他，全身心投入工作。没人和靳越斯闲聊，他倍感无聊，只好打开电视看春晚重播，为这冷清清的年初二深夜汲取些热闹年气。
渐渐地，苏淮看着电脑上花花绿绿的PPT，眼神慢慢失焦，心思飘浮。
靳越斯有一点说得很对，他就是懦弱。
不敢摘下口罩以真面目示人，他怕奚虞不喜欢他这种长相。
街头唱歌被偶遇那一回，有一瞬间，他体会心死了的感受。像遮羞布被公然扯开，丑陋无所遁形，他找不到一个可以藏起来的地方。
他不知道奚虞看见他的长相，会不会产生一种“不过如此”的落差。
性格的因素，他不是一个倾诉欲旺盛的人，但靳越斯却看出来了。靳越斯鼓励他去搭讪去追求，只是他不可能会去这么做，因为无法接受前途不明的自己站在奚虞面前。
错过总比耽误好。
直到今年年底，部门招新，人事部那边优选出几份简历。
他闲下来翻阅的时候，看见那张深刻的脸以板正的证件照出现时，苏淮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
世界像被摁下暂停键，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持续了多久，世界又开始有序地运作起来，他回过神，发现那份简历被自己攥出一片皱巴。
他拿着简历去找hr的时候，那边告知他资料被混合了，这是项目部沈悠卿内推的人，是进项目部的实习生。
苏淮从来没有被命运眷顾，他也不奢望。
但是这一次，上天似乎可怜了他一回。
到了苏淮家楼下，靳越斯想着时间还早，来都来了，顺道在便利店买了半打啤酒上门消磨时间。
要不然这时候回去，耳朵少不了听一顿滔滔不绝、苦口婆心的成家立业之重要和必要性。
一进门，靳越斯就往沙发一瘫，敞着两条长腿，歪头闭目养神。
苏淮丢下他，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舒适衣服出来，打开电脑和平板，准备开启工作模式。
“大年初二还加班，你能不能歇一歇？”说完意识到自己是那个始作俑者后，靳越斯睁开眼，“melan那边已经确认了初版方案，你过两天再优化下就行了。”
“我现在优化也行。”
苏淮打开微信扫描电脑端登录，看着聊天列表里新加上的好友，一个粉红小兔的头像。
奚虞。
没想到是这两个字。
曾经，他私下排列过各种同音字组合，拼凑过她的名字。
苏淮记得，初次遇见奚虞是在他大三的深秋。
当时他打工的茶饮店在师大附中开了分店，本来是另一个兼职的女孩子被调过去，但是离她学校太远，她不想去。
A大离附中倒是很近，苏淮便自己申请调去新门店。
他原本的门店在地段最好的商业区，营收可观，薪酬自然也高。他解决了那女孩子的难处，女孩子很感激，想要请他吃饭却被拒绝了。
苏淮自愿过去新门店的实情是他平时除了上课和兼职之外，更多的时间是在画图，没日没夜地画，再剪辑好过程上传到视频账号。
前期默默无闻没流量的时期，画画是赚不到钱的，所以他只能通过兼职打工来赚取生活费。但长时间画画的弊端就是过度使用手腕，落下腱鞘炎。
所以清闲些的店，于他而言是更好的选择。
师大附中附近还有几所中学和小学，周边的餐饮店不少，学生党喜欢性价比更高的店，所以在这上班的时间里几乎都很松闲。
直到有一天，午饭时间来了几个穿附中校服的女孩子，她们围在点餐机前叽叽喳喳讨论着。
“老姚这次真大方，还指定在这么好的店买奶茶。”
“上次篮球赛赢了他就说要请客，这次月考班级排名依旧稳定，他是两次请客合并一起，当然要吃点好的。”
“话说他让我们几个来是买什么意思？我们哪里像孔武有力一口气能提十几杯奶茶的人？”
“黄嘉嘉，稍安勿躁，等下点完单让班长叫几个男生来提走。”
午休时间，凑巧同事出去吃饭了，店里只有苏淮一人。他戴着口罩和店里统一的鸭舌帽，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好，我们要下单。”黄嘉嘉高举手臂雀跃说。
“好的，请说。”
“十杯水果茶，十杯杨枝甘露，十杯抹茶奶盖，十杯四季奶绿。”看着琳琅满目的选择，黄嘉嘉随机点了几种口味。
苏淮打出一条长长的小票交给黄嘉嘉。
黄嘉嘉接过小票，转头问一直默不作声低头玩手指的女孩子，“奚虞，你午饭吃什么？”
“不知道。”她头不也抬，认真细致地抠着手指缝隙里翘起来的倒刺，微微胀痛，她在纠结撕与不撕之间。
“那我们不管你了，我们要去吃鱼蛋濑粉。”
奚虞仍垂着头，“去吧，我在这等就行。”
苏淮忙而有序地进行着制作，忙碌间往冰柜里瞥了一眼，发现切好的水果备货不足，她们又点了两款需要现切水果的饮品。
开业至今都没接过这么大量的单，同事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苏淮抱歉地对奚虞说：“这位同学，不好意思，制作时间可能会延长一些，旁边有座位，你可以坐着等。”
奚虞闻言抬头，和口罩之上那双冷然的眼睛短暂对视。
“没事，我在这等可以。”
可能越是忽视，越是在意。
终于，她还是选择把倒刺撕掉。
“嘶—”
奚虞疼得呲牙咧嘴，揪下来的倒刺皮不大，但她用力过猛伤口很深，指尖破皮的位置开始流血，止都止不住。
苏淮听到这声痛吁回头，只见这她紧握着手指，疼得眉眼鼻子全皱了起来。
“需要帮忙吗？”苏淮放下手里的活问。
奚虞怔怔抬头，大概是觉得丢脸 ，脸颊微微泛红。
“可以擦点碘伏消毒。”苏淮看了看她，虽没有一点痛楚就泪盈满眶，但确实长了一张娇气的脸，他补充说，“不痛的。”
奚虞思虑几秒，羞赧地挤出一丝微笑，“……好。”
苏淮找到医药箱走出吧台，取出棉签沾取碘伏，奚虞伸手接过棉签，轻柔在伤口带过。
“要贴创可贴吗？”
苏淮见她没拒绝，撕开包装问：“需不需要帮你？”
奚虞点点头，看他轻轻为自己贴上创可贴。
苏淮的动作倏地一顿，微微蹙眉后，继续把胶带贴合平整，处理好伤口才重新回到吧台里。
他的手腕最近疼得厉害，手掌下压就会跟抽筋一样，还带着明显剧痛，牵制了很多动作，活动受阻。
苏淮扭了扭手腕，露出贴在皮肤上的撒隆巴斯，他准备开始切那一堆水果的时候，奚虞扒着吧台边缘忽然开口，“不好意思，我能换其他产品吗？时间有些紧，我怕会来不及。”
“可以。”苏淮回到机器前改单，“那你想换些什么？”
奚虞从上到下，看完整张菜单，笑眯眯问：“冻顶乌龙奶茶，这个做起来工序复杂吗？会不会很麻烦？要好久吗？”
一般人只关心口味好不好，没人在乎工艺复不复杂，苏淮觉得她可能是真的很赶时间，“不复杂，很快能好。”
“那帮我换成二十杯冻顶乌龙奶茶，谢谢。”
起初，苏淮以为她赶时间。
然而有一天回想起来，她当时应该是看穿了自己手腕有问题，所以临时改了订单。
.....
靳越斯见苏淮举着手机发愣，悄悄走了过来，八卦地探头去看他的手机。
还没看清屏幕上的内容，苏淮反应极快地把手机锁屏，屏幕上倒映着他假装平静的脸。
心虚得这么明显，靳越斯也懒得拆穿苏淮，他想了想说：“‘一百块’应该跟方葵的表妹年纪差不多吧？”
苏淮淡淡瞟了他一眼，“别老叫人家‘一百块’，难听！”
“怪我咯？当年主动点去跟人家搭个讪你不去，你这个没胆匪类。”靳越斯回到沙发边坐下，拉开啤酒拉环喝了一口，“说说你和方葵表妹怎么回事？认识的？”
“嗯。”
“难怪一整个晚上眉来眼去。”
苏淮皱眉，他坐着电脑椅转了过来，靳越斯拉开另一瓶啤酒递过去，苏淮无奈接下，两人隔空互敬了一下就开始仰头喝了起来。
“你说话真难听，什么叫眉来眼去？注意措辞。”苏淮摩挲着酒瓶上的水雾。
“那......眉目传情？”
苏淮懒得理他，又转了回去，打开电脑调出项目方案。
“我和你说，缘分就像风筝，你不好好把握，就会随时断线，石沉大海，无迹可寻。”靳越斯喝完一瓶意犹未尽，“你是过来人，你懂的。”
苏淮也不回应，只是在笑。
靳越斯：“笑个屁啊，你念念不忘的风筝已经飞走好几年了，还笑。”
苏淮眼眸陡然亮了亮，笑意蔓延眼角，“很快就会找到的。”
靳越斯看着他的背影，好像透着无法言喻的开心，“找什么？”
“风筝。”
靳越斯压根不信：“放你的屁，你这懦弱鬼。”
苏淮没空理他，全身心投入工作。没人和靳越斯闲聊，他倍感无聊，只好打开电视看春晚重播，为这冷清清的年初二深夜汲取些热闹年气。
渐渐地，苏淮看着电脑上花花绿绿的PPT，眼神慢慢失焦，心思飘浮。
靳越斯有一点说得很对，他就是懦弱。
不敢摘下口罩以真面目示人，他怕奚虞不喜欢他这种长相。
街头唱歌被偶遇那一回，有一瞬间，他体会心死了的感受。像遮羞布被公然扯开，丑陋无所遁形，他找不到一个可以藏起来的地方。
他不知道奚虞看见他的长相，会不会产生一种“不过如此”的落差。
性格的因素，他不是一个倾诉欲旺盛的人，但靳越斯却看出来了。靳越斯鼓励他去搭讪去追求，只是他不可能会去这么做，因为无法接受前途不明的自己站在奚虞面前。
错过总比耽误好。
直到今年年底，部门招新，人事部那边优选出几份简历。
他闲下来翻阅的时候，看见那张深刻的脸以板正的证件照出现时，苏淮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
世界像被摁下暂停键，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持续了多久，世界又开始有序地运作起来，他回过神，发现那份简历被自己攥出一片皱巴。
他拿着简历去找hr的时候，那边告知他资料被混合了，这是项目部沈悠卿内推的人，是进项目部的实习生。
苏淮从来没有被命运眷顾，他也不奢望。
但是这一次，上天似乎可怜了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