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统计,这座城市的常住人口有一千八百多万人,纵横这片土地的地铁路线有十九条,运营里程共660公里。

    生活轨迹零重合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偶遇几率非常低。参照数据,她和苏淮不断遇见这回事明显是数据出现异常。

    奚虞在公司门口见到苏淮的那刻如是想。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那三番四次是什么?

    是命运。

    当这么肉麻的字眼浮现时,连自己都受不了地肩膀一颤。

    苏淮举着手机通话,掌心抚着额头,丝毫不觉身后有人。头顶上是花簇锦攒的六角梅,花随风动,影影绰绰,他说话的声音亦是如此,在微风里若隐若现。

    奚虞不想打扰他,在原地静站着。

    过了一会儿,苏淮不经意地转身。他冷淡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视线对上后,平静的眼神缓冲了几秒,惊诧出现在他眸底的时机过度延迟。

    短短一瞬,他的情绪切换得并不流畅,奚虞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变得跟显微镜一样,看得这么细致。

    她笑说:“这么巧?”

    苏淮收线朝她走近,和前几天相比起来,神态十分疲惫。他的眼神微闪,不知道是在斟酌还是怎么,过了一会儿才说:“嗯,很巧。”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奇,所以奚虞觉得很好奇,她不解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苏淮一顿,奚虞歪头睃他一眼,像是抓住了他猝不及防露起来的马脚。

    奚虞试探地问:“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倒也不是她慧眼如炬,只不过前几次苏淮脸上错愕得真情流露,对比下,这次稍显刻意。

    苏淮刚刚确实尝试了装作惊诧,但演技拙劣被一眼识破,他只好坦言说:“是。”

    奚虞嗔了声,“你这人嘴巴可真够严实的,也不敢透露一声。”

    加了几天微信好友,两人零零散散聊了几句客套话就没下文了。

    新春佳节各种聚会聚餐层出叠现,奚虞自己也是忙不应暇,想来苏淮也差不多。再加上两个人又不熟,没什么话题很正常,所以奚虞也没在意。

    苏淮一滞,缓声说:“嗯,我很能藏住秘密。”

    这句话也不知道他是在自嘲还是自夸。

    奚虞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她无所谓地说:“那挺好的,大家应该都很愿意和你讲秘密吧?我不行,我藏不住事,一点点小事我都恨不得和全世界分享。”

    像暗恋这种少女心事,她认为不是什么深埋暗格不得以见天光的秘密,奚虞很愿意和身边亲密的朋友分享。

    前提就是全世界都可以知道,但唯独他不可以知道。

    “你也很好,很坦诚。我想着过几天就能见面了,所以......”

    这种礼尚往来的互捧被他说得格外真诚,奚虞开玩笑地说:“所以这是你准备的惊喜?”

    苏淮淡淡笑了,“你觉得这是个惊喜,不是惊吓?”

    “唔......”奚虞交叠着手,仰望头顶妍丽繁茂的六角梅作思索状,尔后垂下头说,“偶然变成必然,确实少了些不期而遇的惊艳,但还不至于沦落到惊吓的地步。”

    奚虞这人,只要熟稔之后,说话多多少少有些直言无讳,也有人说她是口无遮拦。

    苏淮眼神几不可察地一黯,默了片刻开口:“世上没有偶然,凡是要发生的事情,都是必然,是注定会发生的。”

    恰好一片树叶轻轻飘落,沾在奚虞的毛衣上,奚虞抬手将它捻下。

    “就像这片叶子,是必然会落在你身上的,这是它的宿命,无可避免。”

    奚虞一双眼睛倏地睁圆,“被你说得还挺浪漫。”她竖起一根贴着创可贴的手指,“撕倒刺皮永远流血,也是我和它不可避免的宿命。”

    苏淮微拧眉,“你又撕它做什么?”

    奚虞没细究他为什么用这个又字,因为她及时想起另一件事。

    好几年前,沈悠卿拿到第一份薪水的时候请奚虞她们吃饭,饭桌上大家都听沈悠卿说过关于他们公司创立的背景。

    总结下来,大概就是一个不想继承家业想出去闯闯的富二代和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凭借自身的努力(设计的专业能力和审美判断力过硬),再加上老板的业务能力够强(父母人脉关系广的红利)成功在业界站住脚。

    后来,公司为几个家喻户晓的大品牌设计过风靡一时的文创周边。

    再加上参与了品牌快闪打卡圣地,吸人眼球的场景设计引发潮流,吸引众多年轻人慕名打卡,在行业内知名度飙升,也算闯出一片天地。

    只是这个老板和表姐描述过的靳越斯经历尤其相似,今天又在这里巧遇苏淮,奚虞不免猜测,“这个老板该不会是我表姐的小学同学吧?”

    看见苏淮点头称是,奚虞觉得不对,“可是我听说,老板不是叫李白吗?”

    苏淮抿唇弯了下嘴角解释:“李白是外号,他的大名叫靳越斯。”

    “为什么?”奚虞首先想地是,难道因为他的刺客玩得挺溜?

    “静夜思。”

    没想到是谐音梗!

    周婷从公司大门走了出来,她见奚虞还杵在那有些讶异,她先和苏淮打了招呼才问奚虞:“你怎么还没去吃饭呢?”

    确实耽搁了不少时间,奚虞准备告辞,她冲他们二位摆摆手,“那我先去吃饭了。”

    ......

    像这种创意园吸引了不少艺术类公司或者工作室落地在这设立办公。

    园区里的餐饮店虽多,但不是咖啡馆,就是brunch店,还有散在街头巷尾的甜品馆,充满烟火气的餐馆几乎没有。

    奚虞看了一圈决定去找周婷推荐的面馆,她沿着林荫路直走。

    创意园占地很大,分南北两个区域,与创意园一路之隔有个住宅区,住宅区紧邻一排商业办公大楼。

    步行十五分钟,来到了住宅区。

    只是这边大同小异的面馆开了好几家,周婷也没说店名,奚虞只好在每家店门口观察。

    现在是一点一刻,过了饭点,每家店的客流看着相似。

    为避免踩雷,奚虞觉得还是回去问清楚后再过来吃,所以最终她选择了一家过桥米线。

    吃完回到园区的时候午休时间所剩无几。奚虞干脆在附近的创意工坊、书店逛逛打发时间,最后踩着点回去打卡上班的时间刚刚好。

    画展临时修改方案,所有物料制作只好先暂停。沈悠卿让奚虞去资料室翻阅往期的方案案例,也可以去仓库熟悉下文创周边的样品。

    奚虞在资料室里的角落翻找出一箱子装订好的方案书,这时周婷哼着歌也走了进来。

    她抬手朝奚虞说了声“”嗨”,就直奔墙边那排堆满了各色请柬和海报的储物柜去。

    纸箱没有封存,奚虞随手拿起一份方案书,看到落款是苏淮的名字后,开始认真详细翻阅着。

    “你看什么呢?那么入神。”周婷抄抱起一摞资料,把头伸了过来,粗略扫了几眼就不感兴趣地走开了,“瞧你看地那么入迷,我们苏老师的方案书还能有他人好看?”

    奚虞头也不抬,仍旧看得津津有味,“你为什么叫他苏老师?”

    “我读初三的时候吧,他当过我的家教老师帮我补物理,那时他已经上大学了。”周婷把五颜六色的传单全倒在桌上整理分类,“你别看他现在表面很温柔很亲和的样子,实际上他十几岁那时候阴郁得要死,天天拉着一张苦瓜脸话又少,除了给你讲功课上的事也不跟你说话。”

    “然后呢?”

    “然后啊,我妈就把他给辞了。”周婷回想起来,口气充满遗憾,“我妈也觉得他太帅了,怕我只顾盯那张帅脸没听进去影响学习,还怕我早恋。苏淮他呢,也非常有自知之明,故意打扮得特别朴素特别拉胯,但挡不住脸是真好看。”

    奚虞深有同感:“长得好看披麻袋都好看,长得丑,打高尔夫都像在铲屎。”

    周婷眯着眼睛看奚虞,嘴角勾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奚虞走去储物柜边,也准备搬一箱资料下来整理。

    “大家同是颜狗中人,我懂的,只要是帅哥我都想给他们摘星星摘月亮。”

    周婷又说,“我后来打听过,苏老师有个青梅竹马上美院的女朋友。他勤工俭学各种兼职就是为了补贴女朋友的开支,听完我都要感动死了。我真想知道他女朋友是怎么找到这种又帅又温柔的男朋友的?”

    周婷的话就像一块巨石绑着奚虞的心坠落深谷,她伸往柜顶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呢,他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都好几年前的事了。”

    周婷依旧哼着歌。

    奚虞发现柜顶这箱子颇有份量,根本挪不动。

    她冷呵一声,她就不信拿不下来!

    奚虞看了看四周,正想从角落里抄张凳子过来踩上去。

    还没动手,她的身侧出现一双手臂轻松地把箱子捧了下来。

    两人靠得极近,奚虞被一股清新的木质香味笼罩着,从她的角度能看清晰看见他小臂延伸到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骨节分明细长的手指。

    纸箱被放在桌上。

    “拿不动可以叫人帮忙。”苏淮拿着都觉得有些沉。

    奚虞半垂脑袋,闷闷应了句:“知道了。”

    苏淮刚才从门口经过,见奚虞好像跟这箱子较劲上了,明明拿不动却非要勉强的样子,他只好马上把它搬下来。

    他抬眼看着柜子上一排纸箱问奚虞:“这些都要拿下来吗?”

    奚虞胡乱应了句:“要吧。”

    这话听起来模棱两可,但苏淮还是依着她,一口气搬下来三个大箱。

    纸箱上面积满厚厚的一层灰,一经挪到尘埃扬起,奚虞和苏淮同时后退了两步。

    苏淮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奚虞说:“有什么事可以去办公室找我帮忙,或者其他人也行,不要逞强,会受伤的。”

    奚虞沉默地点头,苏淮见她不想说话,转身走出资料室。

    周婷蹲在地上看着这场景感叹,“哇哦,魅力不减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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