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素娥常年干农活,个头虽不高,手上力气却很大。她死死揪着沈如秋的头发,可劲儿往下扯,另一只手“啪啪”连扇巴掌,几乎轮得只见残影。

    东厢房响起来沈如秋尖锐的惨叫,和一串串骂声:

    “我打死你这黑心烂肺的小贱人!这么挑唆我儿,心肝烂透了,不得好死啊!!!”

    “你疯了?!干啥,起开!”沈如秋一进门就被打懵了,等她反应过来,开始挣扎时,已然鼻青脸肿,被打花了脸。

    丁素珍下手贼很,越打越重,叫骂声和哀嚎声,此起彼伏。

    沈文霞撇过脸去,如秋下药这事着实伤着了她的心,可,随着丁婆婆越打越狠,拳脚到肉的闷响,和脊背撞在桌墙上发出的声音,无不像是同捶在了沈文霞的心上。

    特别是丁婆婆一声比一声恶毒的咒骂,沈文霞听不下去,扶着墙要起身:“娘,别打她了。”

    “呸!别叫我娘,我没你这样的媳妇!”

    丁素珍一边又抽了沈如秋几巴掌,一边回头怒斥,“要不是看在我大孙子的份上,你俩死一边去我都不稀得管!”

    沈如秋想趁机挣脱,丁婆婆一个转身,又揪住她头发:“老实点,贱东西,还不快给你娘做饭烧热水去!”

    院子对面。

    西侧厢房里的两大一小并坐在床上,听着对面打砸叫骂哀嚎声终于消了,两大人松开了捂着小孩儿耳朵的手,咧嘴吸了口气,吕静感叹:

    “白天看不出来啊,这老太太还真厉害!”

    “也是沈如秋作孽,哪能偷下打胎药呢,这搁在有些国家地区,是要判刑的。”林向晚摇摇头,又想起方才彪悍的厮打叫骂声,不放心道,“我在这里住几天,要是看状况不对,就让她们去别处住,你以后也别太心软,要是她给你委屈受,你得及时跟我说。”

    “嗯,放心。”

    林向晚还从没亲眼见过这么泼的妇人,她很不放心,补充:“她快不是我后妈了,估计着,出了这种事,等我爸回来肯定得离婚。”

    “你别觉着给我添麻烦,你和我,比她们和我更亲近。”

    “我知道。”吕静淡笑开来,“你看着小伟,我去打水。”

    “行。”

    吕静回来时,小伟已熟睡,她悄声和林向晚说:“刚在井边碰上你姐了,唉,满脸都青紫的,鼻子嘴角又裂又中,血红一片,眼下还有好几道抓痕,隔老远一看,哎呦,这给我吓一跳啊……”

    林向晚不置可否,冤孽自由因果,一报还一报,对沈如秋的遭遇,她真不好说什么,留住几天,除了跟进事态,她主要是担心,怕吕静母子吃气。

    然而,接下来几日,丁老太太对吕静一直还算客气。

    她从不来找事,甚至自从她住进来后,院子里里外外收拾打扫,都不用吕静再操心,丁老太太每日早起头一件事,就是把院子扫一遍。

    只要沈如秋不出现,院子里就是安静的。

    唯独等沈如秋晚上回来,丁素娥便如被恶灵附体了般,揪着她干着干那儿,稍有不顺,就打骂不休。

    每当这时,林向晚赶忙将小伟抱进去,双手捂住他耳朵,把他头转向怀里,不让他看,不让听。

    “可别把小孩儿教坏了。”

    “咳,父母行的端正,孩子哪有这么容易学坏。”

    吕静抿嘴偷笑,悄悄告诉林向晚,自打丁婆婆住进来,这小坏蛋可乖了不少,一想淘气耍赖,就拿对门婆婆吓唬他,小家伙连逃学都不敢了。

    “别挂心我们啦,你不还有事么,快去忙吧。”

    吕静开始催促林向晚。

    这次又耽搁了好些天,林向晚反而对陆砚没去上学的事,没那么心急了。

    横竖已错过了报道时间,就算她急吼吼赶去了弄明白原因,也无济于事了,这届入学,他是赶不上的。

    但,林向晚知道确切消息,下届招考快要开始了。

    事实上,1977年和1978年两届大学生的入学时间只相差了半年,今年的高考,就将提早到夏季。

    以后,如此年年往复,考试越来越规范,竞争也一年大过一年。

    对于陆砚的基础,林向晚还是有信心的,倘若他能沉下心,再复习几个月,分数进一步提升,考取更好的大学也极有可能。

    想通了前后关卡,林向晚便打消了请假去柳沟的计划,问了小豆子确认地址后,又给陆砚写去一封信。

    一周过后。

    方远明捏着一封信,反复看了又看,然后,眯着眼,将它放在了煤油灯上点燃。

    他阴冷笑着,看来上大学真是不一般,这不,竟让林向晚这小妮子变了这么多……

    *

    方远明已从山上搬了下来,彻底和李翠翠分居了。

    自从半年前的高考完后,柳沟学校初中部那些考上的,纷纷去上大学,而考不上的,也大都去了高中复习。

    按他们当初协议,即便再来一年还考不上,也能有个高中学历。

    方远明狠啐了口,觉着这群人真是踩着狗屎,尽能沾到好事!

    他们走后,学校正式更名为“柳沟小学”,从此仅有小学年级,不再设初中课程。

    没了好处,方远明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在这穷山沟沟里。

    他让家里把房子卖了。

    一通运作,再加上公社王小玲家的帮助,方远明成功调了出来,在公社谋了个临时工活计。

    虽说离回城还远,但公社的生活明显比大山里舒服多了。

    才过几月,方远明那被李二哥拉去地里干活晒黑吹裂的皮肤,渐渐又白了回来,他头发梳理的整齐,不时还打点发油,穿着比这里其他人都要讲究,咋一看,又有了几分当年文质彬彬的书生样子。

    每当被他长时间盯着看,王小玲总会面颊绯红。

    只不过方远明名声不太好,又是个没离婚的,王小玲脸红归红,犹豫着不敢更进一步。

    她当年和原主一同负责送信,就曾暗搓搓嫉妒过原主,如今,这位曾挑动她少女心绪的人来到了面前,王小玲着实心痒难耐。

    “有你的信件…”

    王小玲拿着一叠信,倚在方远明办公桌前,期期艾艾拖着调子,放下信,不肯走。

    方远明扫了眼,一下子就看见里面的熟悉字迹:“这人我熟,你把信给我,我替你给他。”

    “谁的啊?”王小玲把剩的信摊给他看。

    方远明指尖点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上的陆砚二字,说:“这封。”

    “哟,这不是大学没去成的那位么?”

    王小玲扫了眼,咯咯笑道:“你和他熟?他是你朋友?”

    方远明睁着眼说瞎话:“是。”

    王小玲笑的花枝乱颤:“别逗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上不成大学,就是你举报的啊。”

    “嘘。”

    方远明将一根细长的手指,点在了姑娘嫣红厚实的嘴唇上,随着嘘声,上下轻微磨蹭。

    王小玲脸颊瞬间通红。

    方远明凑近,邪笑:“上次,他的信,你不是也给我了?”

    “那,你怎么感谢我?”

    “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方远明拿了信,随手仍在抽屉里上锁,调子懒散。

    *

    林向晚没回她自己寝室,而是住进了林教授屋里。

    那筒子楼的上铺,还整齐叠放着她和桂月曾用过的床单被褥,稍作收拾后,林向晚住了下来,等着林教授归来。

    这事不小,林向晚已给他拍去了电报。

    可在电报中,很多事无法细说,林向晚只等他回来,抢在他听那些小道流言之前,第一时间把这事告诉林教授。

    后续怎么处理,还应当事人决定。

    她以为,林为谦收到消息,必得马不停蹄赶忙回来,谁知,对方竟和没事人似的,让她一等就是大半个月。

    六月底,林教授姗姗来迟。

    “您可算回来了……”

    林向晚本着只要她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不是她的心态,一把将林为谦拉进屋,关上门,用报新闻联播式,尽可能客观、不带情绪地把事情简要说了遍。

    说完,她看着林教授。

    竟从对方脸上,没看出一丁点难过、尴尬,或是受刺激。

    难道是刺激过了度?不应该吧,就他回京这半年,他们才见了几次面?

    林向晚还真无法从中察觉到情深,难道是,科研人员的夫妻生活,都这么寡淡么?

    林为谦和女儿大眼瞪小眼,良久,探手摸了摸她头顶,微笑。

    林向晚:?!

    受刺激过头了?

    “我女儿,长大了。”林教授声音中,带着欣慰。

    林向晚:“您,不、不难过?没事,我是成年人了,您要是不高兴,别独自憋在心里,可以和我说的。”

    “嗯,我稍后和你说。”

    林为谦还真有要和他女儿说的事,他是搞动力学研究的,最近基地的一个重量级项目研究,里面有些通信类的东西,他或许可以先问问他女儿。

    只不过,在那之前,的确有要处理的事,林教授起身往外走。

    “爸?”

    林向晚试探道,此刻她并不知道,她想的,和她爸要说的,完全是两个方向,“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还真有,你先看着。”

    林教授从公文包里,拿出几页纸:“不过,试试就好,不要勉强,其余交给大人来处理。”

    “哦。”

    林向晚看着满页公式的图纸,愣住。

    他俩说的事,还真不是同一种事。

    *

    不久后,林向晚便听到,林教授和沈文霞离婚了。

    据说,全程很流畅,气氛很客气,也无人有什么异议。

    林教授取出近半年的存款,要补偿给女方。沈文霞拒推,只取了按约定的剩余薪酬,其余一分不肯多收。

    林为谦拿剩下的交了罚款,找人沟通一番,将被拘在里面的赵刚,提早接了出来。

    赵家人情绪复杂,感激和羞愧兼而有之,不多说什么,出来的当天,赵刚就带着丁婆婆和沈文霞搬离了四合院。

    许久,林向晚没再听到这对母女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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