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珍近来成了肉食摊的常客。
这时候，供销社的猪肉凭票供应，若没肉票，有钱也没法买。而肉票只有城镇户口才有配给，在清河公社这片土地上，出去公社单位吃工资的人们，也就只有知青手中有票。
绝大多数山里人，仅在过年、八月十五逢大队杀猪，才能分得一点肉，平时断没有买肉的需求。
“哟！郭大娘，又来买肉？这回还要一斤？”肉食柜组的张胖子和郭玉珍有些亲戚关系，郭玉珍每回买肉，都要挑他值班时候前来。
郭玉珍拿出肉票和一块钱：“这回要两斤，天冷了，肉坏不了。”
张胖子一刀划下，将切好的五花肉扔到秤上，也就是亲戚才给这么切。
黑色铁钩子挂着层白层红的五花肉块，肉质新鲜到纹理清晰可见，张胖子给的称头高高的，笑眯眯：“大娘，自从这知青住家里，你们这日子也太好过了吧，别人买肉顶多买二两，你这一会顶他们一个月的！”
“那可不，俺就是沾了孩子们的光！”
郭玉珍飞眉色舞，跟张胖子唠家常，话里全是夸张她家仨孩子多么听话，又能干。
自从陆砚住了进来，家里热闹了太多，郭玉珍好多年没感受到屋内这么有人气，她是牟足了劲，要过个好年，把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傍晚，她从南墙根底下抱出一颗大白菜，摘去外面蔫叶子喂猪，将菜心嫩的部分切丝，用几个干辣椒爆炒；外层叶子切片，合着三两五花肉片，炖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白菜汤，还放了林向晚最爱吃地红薯宽粉条。
夕阳暖光照着炊烟，肉、菜香味飘散，隔壁陆兴发家中闻得无比真切。
他从坝上回来，累了一天，闻着对门邻居院里炒菜的香味，肚里蛔虫差点被勾出来，努力压下疯狂分泌的口水，阴着脸准备回家吃他婆娘做的清汤寡水饭菜。
然而，推门一看，屋里昨夜的锅碗还泡在泔水盆中，连刷都没有。
锅灶冰凉，阴暗的屋内更是没一丁点柴火的暖和气。
陆兴发蹲在门口，等到天色彻底黑下去，才等回在外串门的黄秀艳，一见着人，破口大骂：“死外头得了，还晓得回来！”
黄秀艳也是一懵，听男人骂她不刷锅做饭，不禁怒从心来：“俺倒是想做，还有柴火么？！家里那点子柴火全让雪打的烧不着，这还不是怨你！”
木头柴火耐潮，但要去深山里砍，陆兴发嫌费劲，全是耙得玉米杆，干燥时尚不禁得起烧，给雪水打湿更是直接难点着。
两人互相埋怨，吵着又开始摔东西，推攘打骂。
虎子饿的肚子咕噜直叫，可家里乌烟瘴气，没一个起来干活，不禁开始怀念起陆砚还在时的好处：“以前石头哥在，也没这事。”
正在推攘撕扯的两口子愣了半会，焦点转移，从埋怨对方懒，转到埋怨当时谁把那祖孙俩赶走的。
陆兴发更气：“当时要不是你非抢那件子毛衣，至于有这些破事么，我就说你这婆娘头发长见识短，闲的没事瞎整蛊，还指望别人给你擦腚……”
“天杀的，你良心让狗吃了，俺过日子不是给你们老陆家过的！你要是有本事多挣点子粮食，俺还费那些劲！”拉扯之中，矛盾再度升级，从互相埋怨，到秋后算账，黄秀艳嫌陆兴发赚得公分少，陆兴发指责她往娘家扒拉东西，是偷家贼。
几番拉扯，黄秀艳一摔盆子，拉上虎子要回娘家住。
“你要滚就滚，甭带上我儿子！”
黄秀艳最听不得这话，牟足劲低着头往前一拱，撞得陆兴发鼻血直流，门牙松动……陆兴发抬手在鼻下一抹，看见满手通红，更是急眼，揪住黄秀艳头发，另一只手举起来狠劲儿抽打。
直到惊动了四邻八舍，过去四五人才险险将扭打成一团的两口子拉开。
林向晚正同何奶奶坐门口剥花生，惊讶地看着黄秀艳顶着乱如鸟窝的头发，脸上被打的青紫，肿的像某种动物之头，骂骂咧咧，嚷着“不过了、回娘家”之类话，从人群里冲出去，消失在路口。
林向晚摇头：“陆叔也真是，再怎么生气，也不该打人。”
何清安眼病已治好，将一切看在眼里，道：“他家事难说，你黄婶子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果然，人群渐散去。
林向晚看见陆兴发顶着满脸鲜血出来关门，隐约看到他门牙似乎不见了……
*
临近过年，柳沟正值农闲。
陆兴发两口子打仗的事，短时间传遍了各家各户。
崔会计正跟陆工强喝酒，听他说着事情始末：“嘿，自打兴发叔和那小子分了家，这日子越过越扑，还不如带着俩累赘时候嘞！”
崔会计听闻一笑，吸了口旱烟：“他哪里是累赘，那小子能干的很，兴发是脑袋进水了，才要把他俩分出去。”
“这不是眼瞅着十好几了，兴发叔约莫是怕给他娶亲花钱吧。”陆工强摇了摇头，暗自觉得，如果陆兴发得知分家后会是这幅惨样，那他情愿掏彩礼，估计也不会再要分家，“瞧，那俩人去郭家后，郭玉珍那日子过得贼拉好，隔三差五，我就闻见她院子里有炒肉香！”
“肉哪来的？”崔会计眯着眼。
陆工强：“还不是那小子会逮兔子？十里八村没见腿脚那么好使的。”
崔永贵：“哼，这种鬼话也就你信，兔子天天有？那么好逮，你咋逮不着？有人看见郭玉珍下山去买肉了，她一寡妇带着个儿子能好过，就算那知青给票，她能舍得隔三差五买？”
“怎么说？”陆工强跟着皱起眉头。
崔永贵引导：“你想想，是不是当年你抄他家时漏下不少？”
陆工强一怔，遂即摇头：“不可能，身上都搜干净了。”
崔永贵眼神悠长：“那也难说……要没好处，郭玉珍多精明个人儿，能收个快死的老太婆，还借钱给她治病？”
“叔，依你看？”
崔永贵循循善诱：“不如寻个由头，再斗他一斗。”
崔会计从郭玉珍一家子吃喝水平提高程度，估算、猜测陆砚手里存的多少值钱物件，说得有理有据，陆工强将信将疑，却很快被他说动了心。
两人窃窃私语，商量着怎么抓个借口下手。
……
事实上，陆工强记忆没出错，当年他的确搜刮了个干净。
只是他们不知道，陆砚这几年悄无声息出山倒货，多少赚回了些家当。
从陆兴发两口子为为难他开始，才十岁出头的小陆砚已暗中积蓄力量。他在杨庄大队还有个合作伙计，天暖时，两人出山去外面贩一趟货，整十几块、几十块都有。
冬日天寒，陆砚和杨卫东这会儿正在深山捉兔子，杨卫东还带着他家土狗，两人在深山转悠半日，靠着陆砚弹弓准头，已逮到四只。
往常，野兔由杨卫东带回家用卤料炖熟，做成五香兔头，再由他爹背到山外，走乡串户，买五香、麻辣兔子肉。
一只兔子能切十五六块，能卖七八块，陆砚从中分三块。
他眼神极好，手头又准，一次能捉三四只有余。杨卫东闲闲地跟在他身后，问：“哥，你在那住得还成么，我爹今儿个还问来着，你要带得不行，就来俺家过年……”
“你家人多。”陆砚状似在闲聊天，眼角余光扫到远处荒草丛中一抹极速闪过的影子，弹弓拉紧，飞速射出。
啪叽。
种了目标，大黄狗狂吠着跑去，将受伤的兔子叼回来。杨卫东摸出块饼子塞给大黄，眼中发光：“哥，你这眼神也太好了，比大黄都强！”
陆砚嗤笑一声，不搭理他。
杨卫东径自跟在身后念叨：“哥，我家有地儿住，你来了跟我睡，你奶奶跟我姐姐们挤挤，三姐正说亲，要是前年娶出去，家里就更宽敞了……”
陆砚脑子里闪过他奶奶和杨卫东姐姐们挤在一块的场景，摇头。
杨卫东排行老七，上边有六个姐姐，因家里孩子多，日子更苦些。好在他爹脑子灵活，是不是弄点东西卖，虽被当投机倒把捉住了多回，可总算将全部孩子拉扯长大。
杨老爹很见得上陆砚，他建议杨家不要在当地贩卖，带着杨家父子出了趟远门倒货，贩卖干净再回来。
除去路途辛苦，果然，他们再没被人举报过。
“哥，你还要拎只回去么？”
陆砚点头，嘱咐：“皮子熟了还麻烦杨叔替我留着。”
“晓得，都存着呢！”临别，杨卫东挑了只最肥的还他，突然问：“哥，你留得那些快够做件皮大衣了，你这是给奶奶做，还是给俺未来嫂子做的？”
“咳！别胡说。”
“哥，你耳根子红了……”
*
当陆砚拎着肥兔进远门，山坡另一边，崔永贵正送陆工强出去。
他站门口，远远看见方远明正往这边走，崔永贵笑得眼角褶子颤动：“哟！方知青，来家里坐坐！”
屋里，他闺女崔子凤听见，连不跌窜到镜子前，开始梳头。
门口，方远明停下寒暄几句，问了下他今年公分。
崔会计：“这甭多说，你是满格的！”
方远明放心离去。
崔永贵回到屋训斥闺女：“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你看上谁不行非得看上他？那小白脸有啥大用，除了一张脸能看，浑身上下，没啥实惠东西！”
崔子凤撇嘴：“你当着他面，可不是这么说。”
“他是大队书记的女婿，我还能当面说不好？”崔永贵教过他媳妇，一块训：“管好你闺女，别让他招惹事，小心惹毛了李翠翠，上门撕她一顿，到时候看还咋说好人家！”
崔会计媳妇木讷老实，挨训也只会低着头应是，崔子凤却激灵地懂祸水东引，扯开话题：“爹，刚我哥又去找吴桂月了，你不是也说不让他和村西吴家做亲么，我看见他拿着包点心，又往吴家跑了……”
“去把你哥找回来！”
崔会计果然精力都被转移到儿子身上，将闺女那点烦心事都抛到九霄云外。
孩大不中留，但也不能和破落户家结亲！崔永贵早知道崔子亮看上吴桂月长得俊，可长得好顶啥用？
谁娶了吴家闺女，不得被她娘给活剥层皮下来？崔会计想起柴云燕那副嘴脸，心中一阵恶寒，抄起家伙，就要去捉自个儿子回来。
殊不知，因他家事耽搁两天，还没来得及找陆砚麻烦，后院已被林向晚点着一把大火。
崔永贵即将迎来，他任职以来最大的危机。
这时候，供销社的猪肉凭票供应，若没肉票，有钱也没法买。而肉票只有城镇户口才有配给，在清河公社这片土地上，出去公社单位吃工资的人们，也就只有知青手中有票。
绝大多数山里人，仅在过年、八月十五逢大队杀猪，才能分得一点肉，平时断没有买肉的需求。
“哟！郭大娘，又来买肉？这回还要一斤？”肉食柜组的张胖子和郭玉珍有些亲戚关系，郭玉珍每回买肉，都要挑他值班时候前来。
郭玉珍拿出肉票和一块钱：“这回要两斤，天冷了，肉坏不了。”
张胖子一刀划下，将切好的五花肉扔到秤上，也就是亲戚才给这么切。
黑色铁钩子挂着层白层红的五花肉块，肉质新鲜到纹理清晰可见，张胖子给的称头高高的，笑眯眯：“大娘，自从这知青住家里，你们这日子也太好过了吧，别人买肉顶多买二两，你这一会顶他们一个月的！”
“那可不，俺就是沾了孩子们的光！”
郭玉珍飞眉色舞，跟张胖子唠家常，话里全是夸张她家仨孩子多么听话，又能干。
自从陆砚住了进来，家里热闹了太多，郭玉珍好多年没感受到屋内这么有人气，她是牟足了劲，要过个好年，把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傍晚，她从南墙根底下抱出一颗大白菜，摘去外面蔫叶子喂猪，将菜心嫩的部分切丝，用几个干辣椒爆炒；外层叶子切片，合着三两五花肉片，炖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白菜汤，还放了林向晚最爱吃地红薯宽粉条。
夕阳暖光照着炊烟，肉、菜香味飘散，隔壁陆兴发家中闻得无比真切。
他从坝上回来，累了一天，闻着对门邻居院里炒菜的香味，肚里蛔虫差点被勾出来，努力压下疯狂分泌的口水，阴着脸准备回家吃他婆娘做的清汤寡水饭菜。
然而，推门一看，屋里昨夜的锅碗还泡在泔水盆中，连刷都没有。
锅灶冰凉，阴暗的屋内更是没一丁点柴火的暖和气。
陆兴发蹲在门口，等到天色彻底黑下去，才等回在外串门的黄秀艳，一见着人，破口大骂：“死外头得了，还晓得回来！”
黄秀艳也是一懵，听男人骂她不刷锅做饭，不禁怒从心来：“俺倒是想做，还有柴火么？！家里那点子柴火全让雪打的烧不着，这还不是怨你！”
木头柴火耐潮，但要去深山里砍，陆兴发嫌费劲，全是耙得玉米杆，干燥时尚不禁得起烧，给雪水打湿更是直接难点着。
两人互相埋怨，吵着又开始摔东西，推攘打骂。
虎子饿的肚子咕噜直叫，可家里乌烟瘴气，没一个起来干活，不禁开始怀念起陆砚还在时的好处：“以前石头哥在，也没这事。”
正在推攘撕扯的两口子愣了半会，焦点转移，从埋怨对方懒，转到埋怨当时谁把那祖孙俩赶走的。
陆兴发更气：“当时要不是你非抢那件子毛衣，至于有这些破事么，我就说你这婆娘头发长见识短，闲的没事瞎整蛊，还指望别人给你擦腚……”
“天杀的，你良心让狗吃了，俺过日子不是给你们老陆家过的！你要是有本事多挣点子粮食，俺还费那些劲！”拉扯之中，矛盾再度升级，从互相埋怨，到秋后算账，黄秀艳嫌陆兴发赚得公分少，陆兴发指责她往娘家扒拉东西，是偷家贼。
几番拉扯，黄秀艳一摔盆子，拉上虎子要回娘家住。
“你要滚就滚，甭带上我儿子！”
黄秀艳最听不得这话，牟足劲低着头往前一拱，撞得陆兴发鼻血直流，门牙松动……陆兴发抬手在鼻下一抹，看见满手通红，更是急眼，揪住黄秀艳头发，另一只手举起来狠劲儿抽打。
直到惊动了四邻八舍，过去四五人才险险将扭打成一团的两口子拉开。
林向晚正同何奶奶坐门口剥花生，惊讶地看着黄秀艳顶着乱如鸟窝的头发，脸上被打的青紫，肿的像某种动物之头，骂骂咧咧，嚷着“不过了、回娘家”之类话，从人群里冲出去，消失在路口。
林向晚摇头：“陆叔也真是，再怎么生气，也不该打人。”
何清安眼病已治好，将一切看在眼里，道：“他家事难说，你黄婶子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果然，人群渐散去。
林向晚看见陆兴发顶着满脸鲜血出来关门，隐约看到他门牙似乎不见了……
*
临近过年，柳沟正值农闲。
陆兴发两口子打仗的事，短时间传遍了各家各户。
崔会计正跟陆工强喝酒，听他说着事情始末：“嘿，自打兴发叔和那小子分了家，这日子越过越扑，还不如带着俩累赘时候嘞！”
崔会计听闻一笑，吸了口旱烟：“他哪里是累赘，那小子能干的很，兴发是脑袋进水了，才要把他俩分出去。”
“这不是眼瞅着十好几了，兴发叔约莫是怕给他娶亲花钱吧。”陆工强摇了摇头，暗自觉得，如果陆兴发得知分家后会是这幅惨样，那他情愿掏彩礼，估计也不会再要分家，“瞧，那俩人去郭家后，郭玉珍那日子过得贼拉好，隔三差五，我就闻见她院子里有炒肉香！”
“肉哪来的？”崔会计眯着眼。
陆工强：“还不是那小子会逮兔子？十里八村没见腿脚那么好使的。”
崔永贵：“哼，这种鬼话也就你信，兔子天天有？那么好逮，你咋逮不着？有人看见郭玉珍下山去买肉了，她一寡妇带着个儿子能好过，就算那知青给票，她能舍得隔三差五买？”
“怎么说？”陆工强跟着皱起眉头。
崔永贵引导：“你想想，是不是当年你抄他家时漏下不少？”
陆工强一怔，遂即摇头：“不可能，身上都搜干净了。”
崔永贵眼神悠长：“那也难说……要没好处，郭玉珍多精明个人儿，能收个快死的老太婆，还借钱给她治病？”
“叔，依你看？”
崔永贵循循善诱：“不如寻个由头，再斗他一斗。”
崔会计从郭玉珍一家子吃喝水平提高程度，估算、猜测陆砚手里存的多少值钱物件，说得有理有据，陆工强将信将疑，却很快被他说动了心。
两人窃窃私语，商量着怎么抓个借口下手。
……
事实上，陆工强记忆没出错，当年他的确搜刮了个干净。
只是他们不知道，陆砚这几年悄无声息出山倒货，多少赚回了些家当。
从陆兴发两口子为为难他开始，才十岁出头的小陆砚已暗中积蓄力量。他在杨庄大队还有个合作伙计，天暖时，两人出山去外面贩一趟货，整十几块、几十块都有。
冬日天寒，陆砚和杨卫东这会儿正在深山捉兔子，杨卫东还带着他家土狗，两人在深山转悠半日，靠着陆砚弹弓准头，已逮到四只。
往常，野兔由杨卫东带回家用卤料炖熟，做成五香兔头，再由他爹背到山外，走乡串户，买五香、麻辣兔子肉。
一只兔子能切十五六块，能卖七八块，陆砚从中分三块。
他眼神极好，手头又准，一次能捉三四只有余。杨卫东闲闲地跟在他身后，问：“哥，你在那住得还成么，我爹今儿个还问来着，你要带得不行，就来俺家过年……”
“你家人多。”陆砚状似在闲聊天，眼角余光扫到远处荒草丛中一抹极速闪过的影子，弹弓拉紧，飞速射出。
啪叽。
种了目标，大黄狗狂吠着跑去，将受伤的兔子叼回来。杨卫东摸出块饼子塞给大黄，眼中发光：“哥，你这眼神也太好了，比大黄都强！”
陆砚嗤笑一声，不搭理他。
杨卫东径自跟在身后念叨：“哥，我家有地儿住，你来了跟我睡，你奶奶跟我姐姐们挤挤，三姐正说亲，要是前年娶出去，家里就更宽敞了……”
陆砚脑子里闪过他奶奶和杨卫东姐姐们挤在一块的场景，摇头。
杨卫东排行老七，上边有六个姐姐，因家里孩子多，日子更苦些。好在他爹脑子灵活，是不是弄点东西卖，虽被当投机倒把捉住了多回，可总算将全部孩子拉扯长大。
杨老爹很见得上陆砚，他建议杨家不要在当地贩卖，带着杨家父子出了趟远门倒货，贩卖干净再回来。
除去路途辛苦，果然，他们再没被人举报过。
“哥，你还要拎只回去么？”
陆砚点头，嘱咐：“皮子熟了还麻烦杨叔替我留着。”
“晓得，都存着呢！”临别，杨卫东挑了只最肥的还他，突然问：“哥，你留得那些快够做件皮大衣了，你这是给奶奶做，还是给俺未来嫂子做的？”
“咳！别胡说。”
“哥，你耳根子红了……”
*
当陆砚拎着肥兔进远门，山坡另一边，崔永贵正送陆工强出去。
他站门口，远远看见方远明正往这边走，崔永贵笑得眼角褶子颤动：“哟！方知青，来家里坐坐！”
屋里，他闺女崔子凤听见，连不跌窜到镜子前，开始梳头。
门口，方远明停下寒暄几句，问了下他今年公分。
崔会计：“这甭多说，你是满格的！”
方远明放心离去。
崔永贵回到屋训斥闺女：“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你看上谁不行非得看上他？那小白脸有啥大用，除了一张脸能看，浑身上下，没啥实惠东西！”
崔子凤撇嘴：“你当着他面，可不是这么说。”
“他是大队书记的女婿，我还能当面说不好？”崔永贵教过他媳妇，一块训：“管好你闺女，别让他招惹事，小心惹毛了李翠翠，上门撕她一顿，到时候看还咋说好人家！”
崔会计媳妇木讷老实，挨训也只会低着头应是，崔子凤却激灵地懂祸水东引，扯开话题：“爹，刚我哥又去找吴桂月了，你不是也说不让他和村西吴家做亲么，我看见他拿着包点心，又往吴家跑了……”
“去把你哥找回来！”
崔会计果然精力都被转移到儿子身上，将闺女那点烦心事都抛到九霄云外。
孩大不中留，但也不能和破落户家结亲！崔永贵早知道崔子亮看上吴桂月长得俊，可长得好顶啥用？
谁娶了吴家闺女，不得被她娘给活剥层皮下来？崔会计想起柴云燕那副嘴脸，心中一阵恶寒，抄起家伙，就要去捉自个儿子回来。
殊不知，因他家事耽搁两天，还没来得及找陆砚麻烦，后院已被林向晚点着一把大火。
崔永贵即将迎来，他任职以来最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