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慧第二天便来告诉林向晚,她大伯娘,也就是李翠翠亲妈拎了一筐鸡蛋,下山住那儿了。

    林向晚上完早课,开始交代未来三天的复习计划:

    “我去农技站改论文,估摸得需要两三天,最近不来上课了,让小豆子带着复习一下物理。”

    李小慧一听,顿时垮了脸:“学三天物理啊,脑袋都能听炸了。”

    她借这几天,打算回县城看望姥爷姥姥,挽住林向晚:“走,一起下山吧,我还顺路有个伴。”

    两人结伴到山脚下时,路过李翠翠暂住的家门口,正瞧见赵冬巧蹲在门口择苋菜。

    “大伯娘。”李小慧先打了声招呼。

    赵冬巧看见是她,脸上挂上笑:“哟,小慧呐,这是去哪儿?”

    “回县城,看我姥爷去。”

    赵冬巧看了下天,道:“那得天黑才能到家吧?吃晌午饭了没?进来喝口水,坐坐歇会,吃饱了再走。”

    “不了吧。”李小慧看了眼林向晚,见她没有点头的打算,婉拒:“我俩待会去街上吃,向晚说,街头集体食堂里的杂粮面特别香,我俩去吃面。”

    “食堂这会子还没开门嘞,太阳多晒,你俩走了半天山路,快进来喝口水再去!林知青也一起来……”

    赵冬巧手在围裙上挫了几下,强行拉着二人进了屋,在柜子里一阵翻腾,找出半包橘子粉,泡了两杯:“先解解渴。”

    别说,两人这会儿还真有些口渴。

    李小慧摸了把额上薄汗,因跑山路,小脸粉扑扑的。

    赵冬巧见状,赶紧给她找了把芭蕉蒲扇,嘱咐:“刚出了汗,可别扒衣裳啊,这五月的天还没热透,指不定那阵子凉风,容易给吹病了。”

    “嗯。”

    李小慧接了蒲扇,先给林向晚扇了几扇,又问起她待会去农技站的事。

    两人小声说着话,大半杯橘子水下肚,林向晚看得出,小慧在她大伯大娘家中,是待得真自在。

    两人水还没喝完,那边,赵冬巧已经开始和面,她动作麻利,来来回回,不一会儿,几张薄面皮饼就出现在砧板上。

    见她俩看向这边,赵冬巧笑道:“那食堂煮的杂面,哪有咱家里做的香?”

    很快,两万热腾腾的杂粮面上桌,每晚还卧着个荷包蛋,散了几抹翠绿葱花,诱人食欲大动。

    李小慧看向林向晚,商量:“要不,咱们吃了饭再走?大娘手艺挺好的。”

    “行,沾你的光。”

    杂粮面片薄而劲道,入口兼有小麦、豆面的香醇,特别是趁热食用,口感更佳。

    看来,人家还真没自吹自擂,林向晚觉着,就这手艺拿出去,过些年开店,都不会亏钱的。

    当然,现在私人经营,还是不被允许的。

    林向晚慢慢嚼着香醇劲道的面片,心道:再度能吃到这手艺,也不知猴年马月了……

    赵冬巧见李小慧爱吃,索性将剩余还没下锅的干面片尽数装进了个干净布口袋,笑道:“爱吃就好,都拿上,回家热水下锅一煮就成。”

    连吃带拿,李小慧不好意思地摆手:“大娘,给翠翠姐留着吧。”

    “翠翠她去农场了,中午不回来吃,甭记挂她。”

    李小慧不放心地问:“她挺着那么大肚子还出去,没事么?”

    赵冬巧:“这有啥?女人生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怀她时候,十个月还下地干活嘞,她还没八个月,哪里就这么娇贵了。”

    其实,赵冬巧也说不准她闺女孕肚到底几个月,无奈,李翠翠和方远明结婚将近八个月,总不能明着说,这俩人婚前就怀上了。

    送她俩人出门,赵冬巧不忘嘱咐:“记得向你姥爷带个好,等过年时候,我和你福全伯伯去探望他,给他背些山货过去。”

    目送两个女孩子离去,赵冬巧的注意力全程都在侄女李小慧身上,各种讨巧巴结,尽力为她闺女以后铺路。

    此时,赵冬巧还不曾想到,就在她极力巴结的侄女身边,被她只客套地问了几句话的小知青,才是那个真正改变了她女儿的命的人。

    而且就在不久之后。

    *

    林向晚交了论文。

    她早可以写完,为着打这幌子借书方便,林向晚硬是拖到了最后两天。

    张承义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说不出好歹,只觉得这纸上的东西写得云里雾里,绕来绕去,只有结论他能看懂。

    但,那调子,却是和杨霖给他寄来的几本册子上登载的文章一致。

    张承义装模作样地批改几句,道:“你后天再来一趟,我和班子讨论讨论,有几处得需要改动。”

    “行。”

    领了奖励金,林向晚很好说话。她知道,尽管有杨霖保举在前,张承义还是不见得相信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文笔,八成是要明日找人看。

    张承义就还就欣赏她这爽快、不扭捏的脾气,笑道:“要是真能发出去,公社还有奖金给你,你回柳沟得走山路吧,不如找间宿舍住个几天,正好明天大院里雇了电影,你早点去占个座位,还能好好看看……”

    “我还是后天在下来吧,早点出门,中午就能到。”

    林向晚对蹲在广场看黑白电影,丝毫提不起兴致,她只对一点感兴趣:“奖金能发多少?”

    “那得看你写的这东西能不能发出去,真能在市里发的话,公社怎么着,也得奖励一百块吧。”

    一百块?

    穿来八个多月,已经习惯当下物价的林向晚点了点头,竟觉得,也还凑合。

    虽听着不多,可在这个一毛钱都能买不少东西的时代,也就还算不错了。

    林向晚惯性自我安慰。

    张承义见她表情平淡,以为她是高兴过了头,又道:“这都得建立在它能顺利发出去,万一要请人大改,那可就不好说了……”

    “那您直接寄给杨霖看呗,他经验丰富,要是说能发,应该差不了。”林向晚怕他找什么半吊子专家,把她那十张大团结给改少了几张。

    张站长是有这个打算。

    当天就让人抄了一遍,去邮局寄了特快挂号信,但这也不妨碍他继续找县、地区农科所的专家帮着看。

    希望哪儿能只吊在一颗树上?

    *

    又隔了一日。

    林向晚如约早起下山,到了山脚下时,还不到十一点。

    她再次路过李翠翠暂住的农户家附近,看见赵冬巧。

    “赵婶子。”

    这次,没有李小慧跟着,赵冬巧也只是同她打了个招呼:“又去农技站?”

    林向晚点头。

    赵冬巧坐在小板凳上,臀部都没抬起一丝,更无请她进屋坐坐,喝口水或吃顿饭的打算。

    林向晚也懒得自寻没趣,淡淡打了生招呼后离开。

    虽这里距离农技站很近,不到十分钟路程,但,林向晚也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在没小慧跟随的情况下,这人还会跑来叫自己去吃饭。

    然而,仅仅在半天之后,赵冬巧还真来找她了。

    林向晚正百无聊赖应付着张承义改稿子。

    她在会议室中听人说,外面有个叫赵冬巧的人着急找她,林向晚很是惊讶。

    李小慧又没和自己在一起,她找自己做什么?

    傍晚,赵冬巧站在农技站铁栅栏门口,传达室的门卫不让她进去,绚烂的霞光将灰白的发丝染成金橘色,却半点儿都掩盖不了她脸上的焦虑惶恐。

    隔着铁栅栏,当她看见林向晚的身影出现在院内时,整个身子都扑到了栅栏上,撞得铁杆子直晃悠。

    “林知青!这里!!”

    赵冬巧脸上深刻的褶子,几乎皱成一团。

    林向晚不解:“赵婶子,你找我?”

    赵冬巧眼角湿润,双手抓住栏杆,焦急哀求:“林知青,求你帮帮忙,救救我家翠翠!”

    “怎么回事?”

    “翠翠……翠翠,要出人命了!”话还没说完,眼泪鼻涕齐下,赵冬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扶着铁栏杆往下滑,软瘫在地上。

    上午见她时,不还好好的?这才过去不到十小时,这是怎么了?

    林向晚心底一动,问:“可是李翠翠要生了?”

    赵冬巧撕心裂肺哭嚎几声,道:“生不下来,接生婆说,生不下来了!我的翠翠啊,咋就这么命苦啊……”

    林向晚无奈将她从地上拉起:“婶子,你先别哭,具体什么情况,怎么会来找我?需要我帮你们做什么?”

    “翠翠昏死过去了,她不省人事,一直流血,接生婆说再这么下去,大人孩子就都完了!”

    赵冬巧其实不止来找了林向晚,事发突然,她几乎把这附近能想到的人,全找了遍。

    还打发住对门的人进山里去叫李福全、李超,可是,事发突然,就算对方不走弯路,直达柳沟,这一来一回,至少要十个小时。

    得要等到快天亮时,才能见着柳沟那边来的人……可是,她的闺女流了好多血!她怕她孩子等不到那个时候!

    林向晚急声问她详细情况,得知李翠翠今天一早就肚子不舒服,她去农场找方远明,而对方也不知在忙什么,竟把李翠翠晾在宿舍门口几个小时。

    一直等到快中午,李翠翠羊水破了,倒在门口,方远明这才被同宿舍的人强行叫了回来。

    知青农场是有医务室的,只是里面没正经医生,坐班的是位赤脚大夫的儿子,只敢开药,连输液都不会,更遑论接生。

    李翠翠家里倒是早给她联系过附近的接生婆,只是,赵冬巧一直以为她至少下个月才能生,仓促之下,赶紧去接生婆家拍门,万幸人在家。

    然而,上天的眷顾似乎到此而止。

    李翠翠倒在炕上哭叫得撕心裂肺,产道开得很快,只是,先看见了婴儿脚。

    接生婆双手被血染红,颤抖着唇,和她们说:“不好了,大人也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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