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住在他们隔壁,方玉兰出了屋,拐个弯就到了,轻轻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九儿的声音,等了一会儿,门便开了。

    “阿娘”,九儿唤了一声:“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也没别的事”,方玉兰进屋说:“方才和你爹爹说起你,便想过来看看你睡了没有,没有的话,娘想跟你说说话。”

    九儿扶着她往榻上走去:“阿娘想跟女儿说什么?”

    方玉兰一眼就瞟见了枕头下面露出的半个同心结,趁着落座,将其扯了出来,是个香囊。

    九儿见了,迅速抢走香囊藏在身后,窘迫道:“这是我做着玩儿的。”

    只是一眼,方玉兰便瞧见那香囊上绣的是一对鸳鸯,朝她伸出手道:“藏起来做什么?让阿娘看看你的女红最近有没有长进。”

    九儿不想给,可又不敢不听母亲的话,慢慢将香囊放在她手上,后悔自己方才粗心大意,没将香囊藏好。

    香囊呈藕荷色,九儿的女红不错,鸳鸯绣的活灵活现,下头坠着的同心结配色和纹络也很合适,一看就精心搭配过的。

    方玉兰细细看了一遍,笑道:“这香囊绣的不错,不送出去太可惜了。”

    九儿诧异:“您不生气?”

    “阿娘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怎么会生气呢?可不可以告诉阿娘,你想把这个香囊送给谁?”

    九儿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

    她不肯说,方玉兰也不追问,只当不知道,又说:“不管是送给谁的,既然做好了就应该送出去,藏在家里,心思不就白费了?”

    “他要不收怎么办?”九儿呢喃道。

    “送与不送在你,收与不收在他,你不送他永远不会知道。你送了他收了这是最好的,如果你送了他不收,那就说明你该回头了。”

    方玉兰拉她坐下,说道:“只有一点你要记住,不管他收与不收,都跟你没有关系,你在阿爹阿娘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香囊做好有些日子了,九儿一直都不敢送出去,今日听了母亲的话,倒是大受鼓舞,她也握住母亲:“阿娘,您以前也送过么?”

    “送过,那人是平阳公主家的一个乐师,阿娘当时给他塞了一条手帕,后来他给阿娘还回来了。”

    想起年少时的青涩往事,方玉兰眉梢微微上翘,轻轻搂住女儿:“还好他没收,不然阿娘也不会嫁给你爹爹,也不会有你们姐弟。”

    看到阿爹阿娘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九儿觉得自己很幸运,比霍去病,曹襄,甚至比卫长公主都要幸运。

    “你现在也到了议亲的年纪,阿爹阿娘正在帮你相看,要是有喜欢的人你可要早点跟我们说,不然错过了,可不许怨阿娘。”

    “阿娘,再等等,过了七夕我再告诉您。”

    九儿握紧手里的香囊,阿娘年少时的境遇还不如她,阿娘都那么勇敢了,她是阿娘的女儿,也应该勇敢一些才对,至少要让他知道,她喜欢他!

    ……

    元朔四年,七夕。

    这日是刘彻的生辰,卫长公主一早便给父亲送上了贺礼,一对她亲手做的护膝。

    “儿臣恭祝父皇福寿绵长,长乐无极!”卫长公主郑重地给父亲磕了一个头。

    “快起来,到爹爹身边来!”刘彻招手说。

    卫长公主起身走到父亲身边坐下:“爹爹,这对护膝是女儿亲手做的,冬天爹爹戴着它,膝盖就不会冷啦。”

    刘彻捧着护膝反复打量,爱不释手:“令仪的手真巧,这护膝做的又好看又舒服,爹爹光看着,这心里就很暖和。来,让爹爹看看你的手,扎着了没有?”

    卫长公主把手摊开,一双手又细又嫩,葱白的食指尖上点缀着两个细小的红点点,一看就很晃眼。

    刘彻放下护膝,去看她的手,心疼得不行,吩咐宫人去拿药过来。

    卫长公主笑道:“不用涂药,爹爹帮令仪吹吹就好啦。”

    “好,爹爹给你吹吹”,刘彻低头帮她吹。

    卫子夫看着这父女两个,鸡皮疙瘩掉一地。

    “爹爹”,卫长公主唤道:“我晚上可不可以不参加爹爹的生辰宴?”

    “为什么?”刘彻反问。

    “我和九儿约好了,想跟她一起去看花灯。”

    “你要是想看,爹爹让人在宫里给你弄一场就是了,不用特意跑出去看。”

    “宫里的花灯不好看,我想去外头看,外头的花灯多,人也多,热闹!”

    “热闹是热闹,可是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去多不安全呐。”

    “我多带点人就是了,不会有事的”,卫长公主起身趴在父亲背上,抱住他的脖子:“爹爹。你就让我去吧!”

    “你问问你娘,看你娘让不让你去!”刘彻把问题抛给了卫子夫。

    卫子夫道:“你爹说的对,你一个人去不安全,等你以后有了夫婿,让夫婿带你去看就安全了!”

    “胡说!”刘彻瞋卫子夫一眼,又回头说:“别听你娘的,你要实在想去看也行,晚上让去病和曹襄陪你去,但是要早点回来。”

    卫长公主点头,在父亲脸上亲了一口,又跑到母亲身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谢谢父皇,谢谢母后!”

    刘彻看着女儿消失的身影,心里有点点小失落,早知道她跑的这么快,就不应该那么快答应她,真是女儿大了不中留啊。

    拿起案上的那对护膝,让宫人过来帮他穿戴好,刘彻起身试了试:“别说,还真挺舒服的。”

    卫子夫说:“你信不信,我前两天还在幼蓁哪儿看到过一对一模一样的护膝。”

    “你少挑拨我们父女的关系!”刘彻说道:“这不可能是幼蓁做的,我刚刚明明看到她手上戳了两个针眼,肯定是她亲手做的!”

    “她怕也就做了那两针!”卫子夫笑。

    好不容易收个礼物,凉水一盆接一盆地泼,刘彻不快:“光知道说孩子,你给朕准备了什么礼物了?”

    卫子夫喝着水不答,多少年都没准备过礼物了,她都忘了这回事了,什么都没准备。

    刘彻笑道:“什么都没准备的话,晚上把自己洗干净了送过来勉强也算。”

    卫子夫翻了他一个白眼,拿起一卷竹简起身出去了。

    刘彻瞪她,没事就找茬气他,他就要好好治一治她这不好好说话的毛病。

    得到了父亲的同意,卫长公主盼了一天,中午陪刘彻用了午膳,直到下午曹襄和霍去病进宫给刘彻祝完寿,她才终于得以出宫,一起去灯市。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三人一行来到街市,与等候在此的九儿汇合,陪同等候的还有曲逆侯嗣子陈兴。

    陈兴本欲上前行礼,被曹襄拦住:“公主今日微服出行,无须多礼。”

    “曹哥哥说的对,不用多礼”,卫长公主拉着九儿说:“走,我们去看灯。”说完话,两人钻进人流中。

    陈兴是霍去病名义上的兄长,比他要大两岁,因着霍去病的关系,几人倒也熟识,没有太多客套,一起跟了上去。

    因这日是父亲的生辰,卫长公主往年都会留在宫里给父亲祝寿,很少出来看花灯,她对宫外的灯会尤其向往,这次出来自是要好好逛一逛的,可九儿却心不在焉,跟不上她,很快就被落下了。

    曹襄见状,快步跟上去,寸步不离地跟在卫长公主身边。

    霍去病对花灯没兴趣,若非皇帝授意,他才不想浪费这个时间逛什么无聊的灯会,自然不愿意当卫长公主的随从,和陈兴一起,远远落在后面。

    九儿是带着心事来的,她想在今日把话说清楚,回头看霍去病和陈兴在说话。

    滟滟灯火下,二人身量一样高,可霍去病生的俊朗,眉目深邃,不苟言笑,且他今日穿着黑色深衣,肩背挺拔如松,气势倒是比青色衣裳的陈兴要足得多。

    她从腰间掏出她珍藏许久的香囊,犹豫再三,放慢脚步等他们,摩挲香囊,心底酝酿要怎么同他开口。

    霍去病和陈兴说着羽林营的事,大多是陈兴问一句他答一句,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浑然未发觉九儿的异样,直至陈兴跟他示意,他才注意到身旁的九儿。

    “你怎么不跟刘妙去看灯?”霍去病问。

    “我……”九儿有些犹豫,瞥了一眼陈兴,说道:“表哥,我有话跟你说。”

    “你说!”霍去病应道,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陈兴看九儿有顾虑,瞧见旁边有卖小食的,便说要去买些吃食,留下他们二人说话。

    霍去病只当陈兴贪嘴,依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看向九儿:“你想说什么?”

    漫步在拥挤的人群中,九儿脸皮薄,香囊半天拿不出手,低下头说:“是你让大表哥过来接我的么?”

    霍去病嗯了一声,母亲听说他们要出来看灯,便让他把陈兴一起带过来玩,恰好他和曹襄都要进宫给皇帝祝寿,可以顺道接卫长公主出来,接九儿的任务便交给了陈兴。

    “多谢表哥”,九儿心里涌出一丝甘甜,她虽比不得卫长公主尊贵,人人捧着,可表哥从来不会忘了她。

    霍去病蹙眉,深邃的眼眸里暗含着不解,她就是跟他说这个?又不是第一次,好像没这个必要吧?

    他不懂,也没有问,女孩的心思向来古怪,难猜的很,他没兴趣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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