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回想起那一天,是一场噩梦。

    【父亲....】

    一声呼唤凄凄哀哀,仿佛已预知到即将到来的死别。

    许多年前的那个雨夜,是玉明跪在榻前低声啜泣,她坑着头,泪水滚珠,金黄明亮的锦绣上迅速染了一个个雨点大小的黯淡圆圈。

    接着是大哥无声的哭。

    人人一双含泪的眼,幽幽伤心,轻轻饮泣。

    殿内压抑到了极致。

    赵怀遐木然地站在边上,满是烛火的光芒氤氲眼底,如同水波晃晃荡荡,明明灭灭。他知道大哥在哭、知道母亲在悲伤、知道父亲即将离开人世,但仿佛一切与他有了深厚的隔阂,他站到了深渊沟壑的另一端上。人像一只只缥缈的影子投在墙壁,而他被自己搁到了桌椅底下。

    他的心沉重又冷漠,如同一块没有反应的石头。

    【来...】

    父亲颤颤唤过人,从自己的手指中摘下一枚带了很久的戒指,暗沉的铜色戒托斑驳了光阴,唯有它上面的宝石蓝色依旧是苍穹最深处的美丽,明亮又深邃,此刻它闪着扑朔迷离的光芒,被放进赵英策的手掌心。

    每个人都很不安。

    他摘下的可不止是戒指。

    他放进去的是九州江山。

    那会意味着什么?悲伤的哭泣声开始像海浪涌来。

    终于,父亲的目光从帐帘的侧方望过来,【....蕴安..】

    他在那儿,无法回应,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蕴安?】

    一只温暖的手贴到心口处,他迷迷蒙蒙地掀了两下眼皮,看见墨兰水盈而泛着担忧的双眸,纤细而脆弱,宛如透明的玻璃,轻易不敢触碰。

    她手上有一阵泛甜的鸢尾花香。

    赵怀遐躺在椅子里,和多年前病弱时的模样一般充满慵懒与倦态,他轻轻地呼吸,空气由鼻尖进入心口深处,在那儿绕了一圈,方再一次纳出,花香的味道翩然而来。赵怀遐没有起身的意思,一边听她呼唤,一边拾起她的手背放到自己的眉心。

    【怎么了?】察觉到他不寻常的动作,墨兰问。

    【一个噩梦..】良久,他方答来,声音少见地闷闷郁郁,略显低沉,【做了个噩梦..】

    墨兰一愣,有些惊讶,她从没有听过他示弱的话语,即使曾经被敌人追着横渡江水翻山越岭,他一步一算计,也未曾见真正的害怕。

    她安抚似的越靠越近,轻轻地弯腰下,合上另一只温暖的手上,再轻轻地贴了过去。

    鸢尾花包裹着湿润纤细的甜意。

    他的身边不再是装在水盘里冷冰冰的花。

    【有我在的...】

    他的心思本来很乱,刚从梦中脱离的刹那宛如孤身一人的寒意,但这温暖的话语让他整个安静了下来。

    在椅子的侧方,一张细细密密地图挂在短横架上,上面分别用了红、青、蓝三色画出三条不同方位的线。一条是王伦去的青州、一条是秦海的南下,另外一条蓝色的线不断地朝北延伸。

    紫檀桌案上一只青玉飞鹤灯,一只双猴玫瑰紫的镇纸压着刚刚递送进来的信件。赵怀遐拍拍墨兰的柔肩,墨兰抬起面首,好让他重新坐起来。赵怀遐撑开手臂支住侧脸,他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迷蒙地半和眼睫。墨兰一见,唇角微抿,自己先去拆了信件来看。

    秦海来信,大意是药庐人去楼空,黄立青师徒人已经外游而去。

    【好在没牵连阿每姐姐...】墨兰深有庆幸,将信从侧后方递给他。

    赵怀遐接过后再一览,【他师徒走得真快...】走得这么潇洒,黄立青是已预料到有人前去打探?手指夹着秦海写来的信件,他心叹黄立青的敏锐,又寻思了一会儿,回首问一侧正倒着茶的墨兰,【吴余一的事,官府查出什么没有?】

    问到这件事上,教记挂着吴嫂子一家的墨兰黯然微伤,指尖捧着一盏茶,徐徐朝他走来,【人是没有找到,唯有一段证人的供词,证实吴余一回去的路上与一男子有些争执,可天色尚晚,见到的人没有看到那人的脸......】这就无从找起,墨兰说罢幽幽一叹。

    【证人呢?有没有问题?】

    墨兰摇摇头,【普通的一个妇人..】

    赵怀遐接过墨兰的茶,视线扫过墙上浮动的光影,看向了桁架上的地图,【今天是第二日...】目光与她的一碰,【是大哥平安的两天。】

    墨兰心有所知,亦回首一望。赵英策浩浩荡荡的一场出行围猎,最终为此最是胆战心惊的却是他;墨兰虽亦为此忧心,但同时也挂念着嫂嫂与婆母沈氏,以及...她的哥哥..

    【照脚程算,王伦明日便能到京城,时隔一个多月,青州到底发生何事,总该有些蛛丝马迹能教我们知晓。】

    是阳谋抑或是暗算,是真相还是另有所图,窥探一角冰山,也是所获不菲。

    赵怀遐放低目光,沉吟之间,不知为何心绪有些烦乱。从躺椅里起身,直到在紫檀案上放下茶盏,墨兰的视线跟随着他,好半晌才见他说话,【明日我去一趟五叔府上...】话语中沉甸甸的嗓音中夹着不小的迷惘。

    墨兰惊讶,接过话茬,【这冒然地去会不会?】他可是从来不踏足两位亲叔叔的府邸,有时候在外人看来过于绝情冷漠。

    但这一次他说要去是意味着什么?墨兰心惊。

    有些事必须去做,有些事必须去问个明白。

    【此次围猎,宗亲之中除了那些旧室随行,剩下的有谁没有去?】他抬起头,黑眸盯着墨兰。

    案上放着名单,宫灯的光影绰绰隐隐,陡然亮起时,素白柔软的纸上,几个名字醒目得很..

    赵宗琏、赵兰芳、沈章柾...

    说不吃惊是骗人的,那些名单墨兰自有一一过目,只是他今晚堂而皇之拿出来说,她心里的不踏实愈积愈多...

    【会不会想太多...?】她稍有犹豫,声儿却低微了。

    赵怀遐沉默了一会儿,真的期待是自己想太多,是自己被逼得想疯魔了...

    他把手伸出去,握到她柔软的细指。

    【....老师曾说我私情太重..】他垂眼锁眉,将她越拉越近,贴在身侧,【...如果这一次我是被私情障了目,那大哥他....】

    墨兰不愿他再说下去。

    翌日是个好天,秋高气爽。

    卫安王府的管家请进赵怀遐,过了二门,上前引导,條尔出桥过了清池假山,朝着羊肠小径而去,方才见到隐在深处的回廊。

    赵宗琏正躺在屋檐下,秋光斜映在他半张衰老的脸上,皱纹的线条像山陵起伏,暗黝深沉。他合着双手在毯子上,正出神地望着院中黄叶吹寒的树木。

    卫安王妃小心地吹着手中的汤药,一身朴素的衣裳衬得她面容很是和婉,像极了寻常人家渐渐老去的妇人。虽不具有美貌,但举止抬手间慢慢文文,一副慈和的模样很令人亲近。

    是个菩萨一样的人。

    檐下候立的小厮,眼睛尖灵,一见赵怀遐快走到台阶处,便摆着手下跪请安。

    赵宗琏闻见响动,稍稍抬起头颅。

    【五叔...】赵怀遐行礼问好,又一侧施礼向卫安王妃,【五婶.】

    卫安王妃回身笑着点点头,让出一侧来。后面的侍女很快搬来一张凳子,搁在那儿。

    凳子上落满日光,暖洋洋的。

    赵宗琏的目光含了笑意在,他转过头,挥挥手让侍奉的下人退去些。檐下廊里只剩他夫妇与赵怀遐。

    一只鸟在笼子里叫唤起来。

    【...等闲不见你人,今日来了是稀客。】

    赵怀遐温意一笑地向递来茶的卫安王妃致意道谢,回首看向赵宗琏时,黑眸盛了几分敏觉端量起他人的面唇之色。

    他道,【哪有什么稀客,五叔愿意,以后我常来。】他将那盏茶送至唇边,微呷了半点茶汤。

    【一家人,谈这些太见外。】

    赵怀遐一笑而应,他轻巧地合上盖儿,捧着茶碗暖在手心,【歇了两日,五叔身体可好些?】

    赵宗琏露出难说的表情,他躺在椅子里,什么话也没说先不住地叹一口气..

    卫安王妃示意起一直拿在手上的汤药,【正要吃药呢..到底是上了年纪,经不得病。】

    赵宗琏被妻子说得面上窘得很,一时下不来台,‘年老’这一词越是往上走越是不服它,横起眉头,【说这些抱怨做什么?药都苦的很,且说我这也差不多...】

    他嘴上如此说,事实却非是如此,身体通常比人的意志更为敏锐,到底病得多重多痛,躯体是瞒不住的。

    赵宗琏一开口,却连续咳起来,他的面色马上由白涨红,一连咳了数声才停下。弓起的背在倒下的那一刹失去支撑的力量,虚弱非常,真是一副病了的模样。

    赵怀遐曾久病于身,作为过来人,看在眼里,深知这无法控制的反应做不得假。

    静默片刻,搁下茶碗在小几上,【侄儿此行来,携了太医..】他含了一缕淡笑,轻巧而说。

    赵宗琏接过妻子娟子擦嘴的手几乎一顿,忽然抬起头。

    却见他眸中清清,颇是关怀之色,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

    【五叔病得这般重侄儿早该来瞧瞧...】他眉目之中泛杂着愧疚之色,【幸亏兄长临行前对我嘱托一番,教我带着太医来看看----让他过来诊脉。】扬手向外传唤,根本不经他人同意。

    赵宗琏面色一僵,感受到他不容质疑的强硬。

    【真是...难为陛下费心..】

    【一家人,五叔和晚辈说这个岂不是太见外?】

    赵怀遐反客为主,将这句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他唇边淡淡微笑,让过一隙给太医。

    赵宗琏深看了侄儿一眼,只得伸出手。

    诊脉之时,廊下静得沉寂,只有秋风刮冷地吹过来,黄叶飒飒地磨砺着地面,萧萧凉意,拔地而起。

    赵宗琏的眼睛跟着他,从廊下渡步到台阶上去,他朝院中的那颗唯一的树走去。这棵树又高又粗,整个树干需要将近两个的合抱。赵怀遐微仰起的头,他的侧脸像一块儿雕钻刻好的章印,线条分明处,暗色双眸里云遮雾绕。今天穿着随意,站在树下迎风,宛如一卷高山流水水生烟的淡墨画。

    他明明知道赵怀遐不过是一个俊逸又有点聪慧的普通男子,没有什么可怕..

    【五叔以前在青州的吧..】

    凝神之间赵怀遐意外地回顾来,又意外地提及这一句。赵宗琏完全没料到他会提及此事,慢了半拍方点点头,同时又将把脉的大夫瞥了一眼。

    赵怀遐负手在后,于原地踏悠两步,落叶随风擦过他的肩,那张俊逸的脸上笑意温温,【日子过得太久了,那年多亏五叔救了我们。】

    赵宗琏默然而微笑。

    一个人说话,不会无缘无故提及一段时隔多年的过往;换做普通人,大约是借此而有所求。赵怀遐既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寻常人,他是皇帝之下的亲弟弟。在外人听来他这话只是一句小小的闲谈,可它所勾连的背后只怕远不仅此了。

    目送赵怀遐与那位太医走出院门而去后,赵宗琏借着妻子的锦帕擦了擦手腕处留下的暖热湿意,几下之后,没了惹人讨厌的湿意,但年老的肌肤上迟钝地残留着太医向下按压的指力,就像赵怀遐今日来带着的极有施压的‘突变’。他把帕子递还给妻子,因为是坐起来,所以眼睛射入了阳光。落叶簌簌地飘旋,衬着这位独坐的老人有几分落寞之感。

    卫安王妃见状,亦不催他喝药,反而摆摆手,带着人一齐折身回屋。

    须臾,是卫安王府的世子赵兰芳过来打破了这份沉默的平静,他来得极快,一个箭步登上台阶,上前行过礼,【父亲,四哥过来了是么?】

    赵兰芳虽是询问的态度,但语气算不上很好。

    赵宗琏果然有所脸色深沉,即使病了,也还有威严的气势,【我说过很多次,别这么急色火燥,能不能学学延淮定一定心!?】

    赵兰芳面色一滞,带了几分难堪。

    提及弟弟赵延淮,赵兰芳很难平静得了内心的妒火,生是嫡幼子,得尽父母宠爱;而他仅是因嫡长而承袭的世子之位,若非如此,怕比那沈章柾的境遇好不到哪儿去..

    【..是.】面对父亲的教诲,他不敢不应声。

    赵宗琏窥他脸色便知他是面服心不服,一声幽叹自他胸腔出来,【十三郎有两个好儿子啊...】赵英策与赵怀遐兄友弟恭,这份厚重信任的情谊世间少有,遑论这还是在阴谋频发暗斗不断的天子之家。十三郎让他羡慕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你要是怕,只会是一条死路。】

    从接到的线报来看,昌王府的詹事王伦已从青州返行,最快明日才能进京。

    离开卫安王府的赵怀遐,并未直接回家,在没有听太医的回述前,他是预备着去一趟顺天府问问吴余一的案子;但现在显然再没有这个必要了,所以他直接去的是禁卫府。

    等他再出来时,斜阳西挂,人的影子也好、马的影子也好,全部流淌在官道的石砖上,淅淅沥沥,似水似山。

    回到王府,墨兰正抱着芫芫散步在庭院中,她轻轻哼着哄人的歌,院中披散夕阳残剩的余光,泛金薄红,将她低垂微笑的脸面衬成一片粉红的丝瓣,柔美静谧。

    赵怀遐静静地看着,等待她来发现自己。

    没过一会儿,墨兰便从黄昏中抬起双眸,穿过重重宛如迷雾般的光线时,她的眸光有一瞬间天真的茫然,随后是温柔地一笑,【怎么回来也不让人听个响动。】她怀抱着芫芫渐渐走过来。

    芫芫扭过头,眼睛乌漆漆在深皱的眉头下,她一边看一边伸出手一张一握,像要狠狠捏住什么东西。

    这个孩子和她的姐姐们不同,明明到了能说话的年纪,却偏偏不喜开口,身上又仿佛长了许多刺毛,需得捋顺了她才行。

    【不高兴呢。】墨兰笑着将芫芫送给他,这句也说得是芫芫。

    放到爹爹的怀中后,她仿佛有了更大的意见,连嘴巴也开始瘪着抿住。

    【你好像去了很久?】墨兰在孩子的眉心拨了拨她的刘海,捏住她的小鼻子,终于逗笑了她咧出一声笑----好哄,也是芫芫的特点。

    【你的预感是对的..】

    怀中孩子幼稚天真,是生命懵懂的始端。然而拥有众多欲望的人类,在不断地前行追求生命的意义时,不断地变化面目,是好是坏、非好非坏,终究不会再回到开始。

    夜里,弦月西挂,银辉淡淡洒落,屋脊的兽首在深沉的夜色中静默,身上有着莹莹的反光。

    松风山房的灯逐一而点。

    【你知道..还有谁死了么?】他的声音在浓重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恹恹淡淡。

    墨兰闻言,放下灯罩的手微停,蜡焰的热气趁着缝隙飘然而出。

    【沈府的那位管家....已自杀身亡。】说到最后这里,赵怀遐的目色有一种讽刺的淡然,他的笑意很浅,很真,也很冷。

    【为何?】墨兰不解。她急色一步,话一脱口,她脸色瞬间变了,也懂了-----是沈从兴自缢的秘密。他是当晚唯一进过书房的人,是唯一知道当时沈从兴是死是活的人,【保的沈章柾..】

    【嗯...】他垂下面,眼睑下一块忧郁的悲色,抬起指尖揉在眉目处,一直揉到它发红,无力改变这一结果。他嗓音低低,【来不及了...】

    墨兰听在耳里,瞬间哀了目色,他说的是正在围猎的大哥...来不及..

    一声清晰可闻的叹息。

    【殿下,是王伦!】

    门外传来急迫声,是曾黎站在门边朝里头的一句通禀。墨兰更是一惊,快速回首在桁架地图上看了一眼,他来得居然这么快。当即命人请王伦进屋。

    王伦风尘仆仆一身进来,绕过窗罩,朝里正经行礼,【请殿下王妃的安。】

    赵怀遐等的便是他,一经传时已起身立候,待他行礼之时,身形已动上前扶住,【快些起来。】

    烛火一照,抬起脸的王伦是一张黑灰的面,眼下留着疲惫的青色,看得出一路奔劳的艰辛。

    【真是辛苦你。】

    听此一句,王伦不免心里有些感慰,一直以来赵怀遐都不算是个仁厚的人,特别是在公职要务上,他善察,别人自然兢兢战战得多。顾不上体会这份来之不易的体贴,他刚想开口回禀,余光里一见,却是王妃关切地递了一盏茶来,他吃了一惊,在墨兰再三点头的授意下,方接过一饮。

    【殿下,是大事。】他饮毕,望向赵怀遐的目光沉下很多,同时向后退开一步,扬手,【殿下请看----这人是谁?】

    那人跪下叩首,行下大礼,【小人余厚,拜见王爷王妃...】

    赵怀遐闻言移去目光,请他起身。王伦的身后是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身量算不上高,大抵因为他驼着背尽量佝偻着身形的缘故,始终向地面垂着脸,仿佛颈椎那儿长了石头压着,显得整个人畏缩伶仃。

    赵怀遐眉头微皱,看不出来什么,【抬起头。】

    那人听见这声,方将头颅慢慢抬起。宫灯里的蜡焰盈盈的光,墙面宛如水波荡漾。墨兰乍然一见,微微吃惊,那该是怎样去形容的脸呢?哀伤与悲痛一词根本不足以来表述他的神情,比烧焦的木头更枯败,好似刚从土里才挖出来的一个人。

    突然走出一个并不相识的人,赵怀遐找不准王伦的用意,【这人与青州的事有关?】

    谁知余厚的目光却瞟了一眼墨兰,墨兰注意到了,她思萦地抿住唇。而侧身一旁的赵怀遐也有所察觉,眉心已然幽幽地不悦。

    王伦却知此人有所顾虑。

    赵怀遐目光细如针尖,【本王议事从不回避王妃。】

    余厚看向王伦,王伦朝他点点头。

    而这须臾之间,墨兰紧盯着眼前人细细端看-------她越瞧越觉得某处熟悉,只待余厚神情放松,露出谦恭的神态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墨兰深深吃起一惊,手如闪电,伸出抓上赵怀遐的手臂,【是他...】

    赵怀遐回首。

    二人触目相对。

    墨兰的脸色因想起的这一事褪去一点血色,她的双眸点点颤颤露出几分惊怕,【是当年夷园的人!】她的手指漫出几分冷意,在她看清的这一瞬间,【那对父子,兰室有遐!】

    北方的寒意再度越过山脉而来。

    兰室有遐-------那是他那年题过的匾额。

    蜡焰明明暗暗的光在他白皙的眼角留下阴翳,艳色的火却只能留下冰冷的痕迹,赵怀遐不说话,只发出一声冷笑,【可见我猜得不错...】

    如今闭上眼,当年跟随赵宗琏身后的兵,屋檐留下淡淡的阴暗,衬得那些精兵甲胄上反射的光更加刺眼诛心。

    【王妃...可曾听过琉璃夫人的故事?】

    案台上一盏静默的宫灯,它美丽绚烂的罩面如同晶莹剔透的冰面,玲珑美观,同时侧面开着一朵素雅的萱花,红橘的花瓣伸长舒朗,却了无生机,望去犹如泥胎雕塑。

    那几乎是个传奇般的女子,和她的爱情一样,人人羡往。

    墨兰犹疑一瞬,不知眼前此人提及这一段有何用意,她凝眸锁眉,还是点了点头。

    余厚目光显色浓重,他深深呼吸,双肩一动。

    【小人今日姓余,但论百年前,先祖姓高。】

    那是琉璃夫人的夫家---江左高家的姓。

    【我们正是‘琉璃’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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