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江黛青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梅言笑她:“似你这般吃法,还不如不吃。”

    江黛青却愤愤然:“吃!为什么不吃?我倒要看看他能整出多少花样!”梅言诧异。

    皇帝的圣旨,和嵇元前后脚进了祾王府。却是将太子的婚事交给了江黛青全权处理。

    “这和你跟我说的可不大一样。”江黛青有些意外。

    嵇元却说:“还不是东宫与宴那天,你和晏王妃的事情传了出来?”

    “宜寿的婚事是皇兄心头的一桩大事。晏王妃拿她开玩笑,皇兄自然不喜。听说了你替她出头,皇兄也颇为意外。”

    “丰弟也有些借题发挥。”嵇元不无纳罕:“他上了折子说晏王妃‘不友不悌’、‘口舌招尤’要休妻。皇兄还未下旨,晏王妃听了在府里闹个不休。”

    江黛青叹道:“嵇丰体弱,他这个晏王妃怎么倒这般任性妄为?”

    “也是丰弟娇惯出来的。”

    见嵇元说得事不关己,江黛青忍不住出言讥讽:“祾王殿下也挺娇惯祾王妃的。”

    嵇元不由低笑:“你要是像晏王妃那般,我大约也不会喜欢。”

    “那你喜欢我哪般?”江黛青挑眉而问。

    嵇元神色甚是绸缪:“喜欢你这般。”

    江黛青笑道:“什么‘这般、那般’的。”她将话题拉了回来:“内侍省什么时候送名录来?”

    “今日就会送来。”嵇元道:“名录对你来说大约也没什么大用。上面一般记载的是秀女的出身和年齿,五服内在官的亲眷都会罗列出来以供参考。有的世家女子,光一个人就能写满一本子。”

    江黛青冷笑:“这种的直接丢掉!”

    嵇元有些诧异:“知你重情轻利。但你当真不打算给昌儿找个能帮他坐稳皇位的女子?”

    “他有本事,自然能靠自己坐稳皇位。他没本事,这个皇位无论如何都是坐不稳的。”江黛青说得毫不容情:“若靠裙带系,岂配作男儿?”

    “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是不是?”嵇元看着江黛青,很是深情:“‘年貌相当,身份相配’是哄我的,对不对?”

    江黛青瞬间变得有些不太自然:“跟你说些正经事真难,东拉西扯的......”

    嵇元笑得畅快,就更显潇洒。江黛青心动不已。

    午后内侍省果然送来了很多册子,还有画像在内。这些时天气尚好,江黛青索性将它们都摆在院子里,看得更清楚也不费眼。她叫风荇、风苓和她一起拣选。有看着合适的,就记录下来,再行核实。

    江黛青这里热闹不已,梅言无事也来凑趣:“这是在看太子妃的人选?”

    “你来得正好!”江黛青笑道:“我们索性假公济私,给你也挑上一挑。”她嬉笑道:“这些可是当下顶尖的女孩子们了。”

    梅言淡然一笑:“小了些。”

    “那倒是。”江黛青也叹口气:“给太子挑的,基本上都是十四到十七岁间的女孩子。”她故作颜色,夸张地说:“竟然还有十二岁的。太禽兽了......”

    梅言无奈:“你的‘禽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容?”

    江黛青和风苓都笑得前仰后合,风荇只微露笑意。

    梅言捡个石墩坐在江黛青对面:“你是怎么挑人的,也给我说说,我也帮你看看。”

    “年齿还是要看的,太小的都算了。一来尚未定性,二来也不人道。”江黛青看梅言一眼:“你应该知道的,年纪太小就成亲,甚至会影响寿元。”梅言不由点头。

    “再就是性格、人品。”江黛青道:“虽然这些不会明摆着写出来,但是还是可以推测一二的。譬如,三姑六婆一堆的,可能会闲话是非,不要。兄弟姐妹众多却行序在中间的,可能不受重视,性格难免会有缺陷,不要。父亲兄长身在高位的,可能会教养得很严厉,不要。太低的,不足以执掌东宫也不行。”

    梅言很是诧异:“这样挑下来,也没剩多少了吧?”江黛青瞥他一眼:“你知道一共多少适龄女子吗?七十六人!这是给昌儿挑一个媳妇儿。大海捞针,只能先这样过一遍。”她的语气变得有些低落:“我倒更想给这些刷下去的女孩子各找一个完美夫婿呢!可惜,却是力所不能及......”

    “我以为你会照自己给太子殿下选妃。”

    “千万不要!”江黛青面露惊恐:“我是什么好人不成?”她说:“也就是君善,被我祸祸了,但凡是个正常男子,都应该离我远远的。”

    梅言闻言有些难过:“怎么这样说自己?”

    江黛青却微微冷笑:“你想想看上我的那些人。君善也好,段居真也罢。再加上姜冕,哪个是正常的?”她沉吟道:“也许我对精神异常的人,有着某种特别的吸引力吧。”就像施、受虐狂会相互吸引一般。

    风荇冷笑:“你看着是不太正常。”梅言正诧异,就听他又说:“但远没到段居真那个地步。”

    江黛青笑了,神色却冷得很。她将头支在交握的十指上,轻飘飘地道:“杀人这件事,只有开始,没有结束......”

    风荇和梅言都觉有些阴森可怖,风苓却笑道:“又来了。”他倚着江黛青的肩,道:“却有主动和被动之分,是不是?”他一点也不觉得江黛青的“杀人”算是“杀人”:“你啊!刀子嘴豆腐心,惯会空言恫吓的。”

    风苓一语中的,江黛青立马变了脸色,不耐烦起来:“你怎么这么烦人?”她要掐风苓的脸,不许他再瞎说。风苓就笑着往风荇身后躲。江黛青轻哼一声暂且放过他:“不好玩!以后在你跟前,我得收着点情绪。不然都被你看穿了。指不定何时就掀我的老底儿。”风苓还在逗她:“你收也没用,我难道会看不出来吗?卿卿?”

    江黛青红了脸,却是因为想起被风苓窥知了心伤的根源。她起身追着风苓打闹。风荇却赏玩着梅言的神色变幻:“梅先生脸色不大好看啊。若有不适,还是多休息吧。”

    梅言才轻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就听江黛青问:“意远不舒服吗?”她丢下风苓,走过来问:“要不要我替你诊诊?”

    风荇冷冷道:“梅先生医术精深,还需要你这个半吊子来诊?”

    江黛青半开玩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医者不自医嘛!”

    梅言不知怎么,鬼使神差般道:“那你诊诊看,可诊得出什么?”

    江黛青双目微瞠,收了嬉笑:“你当真不舒服?” 她坐在梅言身边,抓过他的手,细细听脉。

    风荇和风苓相视无言。梅言也看出来了,他俩的心思一般。都不想江黛青与自己过于亲密。他看向江黛青,心绪纷乱,情绪低沉。

    “似是有些气郁。”江黛青抬头望向梅言:“意远,你不高兴吗?”神色间甚是关切。

    梅言半晌无言,只直勾勾地盯着江黛青。

    风荇忽然拉起江黛青,问:“你还要不要看这些秀女了?”他指指天:“快变天了。”

    江黛青看云色果然是有些雨意,忙道:“快帮我先把画像收起来。”侍女们和江黛青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梅言默默起身,回了摘星楼。

    风荇心有余悸,悄悄跟风苓念叨:“我怎么觉得再晚一步,梅先生就要亲上王妃了?”

    “你的直觉向来准得可怕,没想到在男女之情上也是一般。”风苓面带微笑,眼底却无笑意:“你说得没错。梅言的心思呼之欲出,他就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只是他心里还有些疑惑:“触机到底是什么......”

    风荇不像风苓那般专业:“我只知道,我们在商船中时,他俩看着就有点不太对了。”

    “哦?”风苓问:“你说说看?”

    “我也知之不详。”风荇回忆道:“只是看到他俩吵了一架。王妃说是被梅先生教训了一顿。打那之后,梅先生看王妃的眼神就不同以往了。”

    “有意思......”

    江黛青足足花了一下午才把秀女们的册子都筛过一遍。她列了长长的一张单子,上面有七、八个姑娘的资料,交给风荇:“帮我看看她们的品性如何,喜好如何?”

    风荇变了脸色:“这么多?”

    江黛青笑道:“你也不用这么实诚啊!”她说:“你自己做不过来,让风行卫一起啊!一人一个也就快了。”

    风荇一脸无可奈何:“他们肯不肯还不一定呢!”

    “闲着也是闲着。”江黛青循循善诱:“你叫阿苓去游说一圈,顺便提点提点他们应该怎么看女子品行。”

    风荇叹口气,看江黛青一眼:“其实叫风苓去一一看过最好了。”但他也知道:“就是目标有些多,只怕来不及。”

    风荇果然带着风行卫去替江黛青收集情报,谁想风艾带着风芪来找江黛青了。

    “怎么?你们没去看秀女吗?”江黛青好奇。

    风艾道:“风荇带着风苓、风芨、风苍去了。”他说:“我带风芪来给王妃完善三棱镖。”

    江黛青脸色微变,轻轻咬住下唇,暗恨风荇。定是他的鬼主意!

    风艾果然道:“风荇说王妃难带。既然他带得不好,便要看看我的本事。”他说话常带着三分笑,让人总觉得似是别具深意。

    “是。”江黛青重重点头:“是我愚钝难带。”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风艾大人,请多包涵......”

    江黛青起身出来,和风艾、风芪在院子里练习三棱镖。她久未拿镖有些见生,当下站在原地闭目找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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