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荇盯着江黛青,被她无力地瞟了一眼:“做什么?”

    “总觉得如果真的落了疤,你会做出骇人听闻的事来......”风荇目光灼灼,似是探究。

    江黛青笑道:“那你还真猜对了。”她说得很是轻松:“我是不会带着修顺给我留下的疤痕的。如果不能尽除,我就会把它挖掉。”

    “黛青!”梅言惊得脸色都变了。风荇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风艾也是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重重叹息一声,梅言只得承诺道:“我会尽我所能,叫你肌肤愈合如初,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江黛青只管驳嘴:“你才傻呢!”

    谁说不是呢!梅言心里叹道。

    将二人送到门口,关门前风艾叫住了风荇,似有深意地对他说:“她的背伤,喜热。”见风荇发怔,梅言也低声附和:“热敷是对消炎散淤有好处。”

    回到榻上安枕,风荇听到江黛青很快就睡熟了。谁知没一会儿,却似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呜咽瑟缩了一下。风荇一惊,仔细看她微颦的眉眼。见她未魇,才慢慢放宽了心。踌躇一会儿,他将手掌捂在江黛青背伤处,果然看到她舒展开了眉头。于是就这样将她搂在怀中睡了一宿。

    次日梅言和风艾来的时候,江黛青还未起来。风荇陪着她,虽然醒了却也未起身惊动。开了门由他们去看江黛青,他这才请解霜、时雨去打水洗漱。

    不欲打扰江黛青,梅言轻轻去解她颈上纱布。然而她还是醒了,看到梅言,低低唤声:“意远?”晨起的声线,略带沙哑,叫梅言不自然起来:“我......我来看看你的伤势。”

    江黛青撑身坐起来些,好叫梅言方便处理。他看看伤口,轻舒一口气:“还好,看样子是不会留疤了。”江黛青果见喜色。但是他还是嘱咐道:“要好好忌口!”

    “这些,我管不着。”江黛青笑道:“我的口食都是解霜负责,你告诉她就是了。”

    梅言点点头,取江黛青桌案上的纸笔,研墨开方,递给身边的风艾:“你要亲自去办吗?”言下之意,只怕修顺卷土重来。

    风艾想了想,摇摇头:“交给车夫吧。反正只是抓药而已。”也是个办法。两个车夫都住在马厩那一带下人房。梅言陪着风艾亲自去送了一趟方子。

    棠溪玥的陪伴没安慰到江黛青,反而被她打击了一番,也就不和他们挤一起用膳了。江黛青自己带着梅言和风行卫吃。还未用完早膳,就见风苓风尘仆仆而回,一屁股坐在椅中:“小小县城,怎么那么多美妇?”

    江黛青噗嗤一笑。向红着脸的晴月讨杯茶,风苓灌完迫不及待地说:“早膳也给我留一口,一宿没吃东西,当真要不行了!”

    风艾笑着嫌弃道:“娇气!”风苓看他和梅言同坐,托腮而笑:“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啊!有风流意远相伴,你自然是开始嫌我了。”

    江黛青还记得那日在浮香馆中,梅言是何等的落寞。此时听风苓调侃他和风艾忍不住看向他,怕他难过。谁知只见梅言害臊,倒不见哀戚,觉得有些疑惑。转而带开了话题:“辛苦你了,叫晴月添盏,你也来同食吧。”

    风苓点点头,却没动。直到解霜端来浣手的水,他才净手入座。

    风艾忍不住问道:“本事不见长,倒净添毛病。早就想问你了,这又是跟谁学的?”风苓嬉笑着颐指江黛青。风艾淡然而笑,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得一般。

    江黛青默默用膳,也是充耳不闻。难得听风艾数落风苓,这才觉出他确实是有统领众卫的风范。

    风苓就在天然居歇下了。现在梅言、风荇、风艾都住天然居,自然是没事就聚在江黛青这里。本来梅言是和风艾在书架旁闲翻书看,听到风荇要与江黛青对弈,就都过来围观。

    风荇是见江黛青这两日总是自弈,觉得有些奇怪,因而问她:“要不要我和你下?”江黛青盯着棋枰,却笑道:“我更想听你给我吹笛子呢。”被他嗤道:“想得倒挺美的。”

    江黛青敛子入奁,对风荇道:“那就玩玩。”

    风荇棋力略高于江黛青,江黛青不得不仔细思考,谨慎落子。见她时而歪头抚耳,时而纤手捋颈,时而以手支颐弄唇,还不时啮唇咬牙,大有媚态。风艾不得不转开了头,却对上了梅言略显惊讶的视线。他毫不忸怩,坦然对他一笑。两人不再观棋,风艾随着梅言向外走去,到叠影亭中小坐。

    梅言笑叹:“终于有人能体会到我的痛苦了。”风艾笑而不言。梅言复又问他:“风荇到底是怎么做到无动于衷的?”

    风艾解释道:“他有一种我们没有的天然官感,不在五感内。卫柱发现后将他这份本事精深到了极致,以至于他对五感,都变得有些迟钝。”

    梅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风艾过了半晌,又说起江黛青:“王妃这种魅力,似是天生,不像是后天习学的。反倒像是一直在自我压制,只在无意识的时候流露。”他沉吟道:“倒是和风荇的那份本事有点类似......”五感之外的官感。

    风艾似是很感兴趣,笑叹道:“媚骨天成......”

    梅言不禁涌上几分危机感,只顾盯着风艾仔细端详,却生怕暴露自己的心意,什么都不敢问。然而风艾早已洞穿他心事,似笑非笑道:“我与先生的心思......不同。先生大可放心。”

    梅言乍然被戳穿,局促起来:“你们......是都知道了吗?”

    风艾看得出梅言的心思,自然看得出风荇、风苓的回护,也看得出嵇元的心意。只道:“风行卫各有所长,也就我和风荇、风苓能看得出先生的自制。”他说得比较客气了,笑一笑,又道:“风荇也不能算是看出来的,他应该是感觉出来的。”

    梅言叹息一声,问他:“你会告诉君善吗?”

    嵇元早就知道了,风艾只挑能说的实话说:“我不关心这些。”

    梅言不再说话,惆怅地看着出云池发呆。许久,许久。久到风艾不觉也看向他所看的那片风景:幽亭叠影,石灯伴月。风艾忽然懂了他那副画的真意。景影堆叠,实实虚虚,其实就只有两个字而已:“亭”、“灯”;“停”、“等”。不能停止这份爱慕,就无限期地等待下去......

    风艾看向梅言的眼神不禁也有了些变化。

    风苓一宿没闲着,午膳都没和众人一起吃还睡着。江黛青怕他饿,叫解霜装了些饭菜,亲自送去看他。风荇的厢房现在虽是梅言和风艾在住,但是白日里他们都在江黛青那边,所以风苓就休息在这里,也省得折腾。

    门没上拴,江黛青推门而入,就见风苓转身看来:“卿卿?”

    “饿不饿?”放下食盒,江黛青问道。

    “不饿,累。”风苓笑答。也不起身,就那样躺着将手伸向江黛青。江黛青走到床畔拉住他的手,就听他软软道:“终于抓住你啦!陪我小睡一会儿!”说着搂住她腰一翻身,将她带到床内侧抱住。

    江黛青没言语,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发呆。倒是风苓,虽是阖眸却问道:“想什么呢?”

    “在想修顺虚荣自负,妇人夫家身份越贵重,他越感兴趣。可以从官职入手查看。高门官宦,往往姬妾、侍从众多,也是他喜欢的挑战。若是妇人再有几分名气、或是骨气,就更对他的胃口了。”

    风苓低笑:“卿卿,在我床上还能想别的男人的,你真是唯一一个。”

    江黛青闻言失笑:“还不都是为了你?”她看向风苓,与他对视:“别累坏了......”看风苓盯着自己似是无动于衷,江黛青莫名其妙:“你又是在想什么?”

    风苓眼里涌上些笑意:“在想‘禽兽’的事......”江黛青白他一眼,就要起身。风苓却抱住她不放:“别走呀,我逗你呢。再陪我略歇歇!”拗不过他,只得和他同睡。

    江黛青是睡着了,风苓刚要睡,就听到梅言的脚步声。转头见他和风艾前后而来,轻轻放开江黛青,起身悄声笑道:“看来我这个午觉是睡不成了。”坐在桌边,捋一把乌发,先将午膳填填肚子。

    梅言只顾贪看江黛青,倒是风艾问风苓:“怎么?下午就走?”二人也在桌边坐下作陪。

    风苓点点头:“卿卿给我出了个好点子,我先去县里翻翻户籍。”

    “带些干粮。”风艾嘱咐道:“别又傻傻饿一宿。”

    “一时忘怀了不曾带着你同行。”风苓自嘲的同时,还打趣了风艾。风艾不理会他的言语便宜,只说正经事:“修顺轻功极好,你万事小心。不要冒进!”瞥一眼熟睡的江黛青:“不然王妃只怕不会放过你!”

    “嗯。”风苓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梅言看得很是奇怪,问道:“怎么?”

    “意远。”风苓知道梅言没意识到,对他说:“卿卿,是要自己动手了结修顺......”

    梅言的脸色,瞬间变了:“你们也由着她?”

    “没办法啊!”风苓看一眼沉默的风艾,对梅言道:“卿卿也要发泄的啊!”他说:“大庭广众之下,被那厮拉出来搂腰贴面地抱在怀里。披发、裸足、只着小衣,还留下了啮痕在项上。卿卿一句话都没多说,一顿脾气都没发......”

    梅言这才意识到,江黛青的异常之处。

    “其实都要气疯了吧......”风苓托腮愁道:“她那么要强的一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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