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言和江黛青在堂中等嵇元他们,棠溪玥就趁机撺掇他两句:“姐姐说,很是喜欢拢雪香,先生可知?”

    江黛青几次说起拢雪香好闻,每每露出一副迷恋的娇态,梅言如何不知。他正在思量要不要换了拢雪香熏一个试试,又觉得有些过于靡费,不是他能常用的。索性问一问江黛青:“我若也换拢雪香熏,你以为如何?”一旁的步经意被触动了心弦,忽然关注起来。

    江黛青奇道:“你换拢雪香做什么?”她说得直白:“你性格温存,沉水香很是适合你。我觉得沉水香就很好,符合你的温柔气质。”梅言不无意外。

    棠溪玥得意,笑谓梅言:“正是呢!姐姐喜欢南唐遗梦,我想着她当会喜欢白泽檀......”

    何消多言?梅言一听,就薄胭染面。倏忽省得,看向棠溪玥的表情复杂起来。晓得自己心意的人,越来越多,偏不见江黛青醒悟。终究,她眼里是没有自己的吧?脸上热度尽褪,神色变得有些悒郁。

    各揣一点心事,嵇元与梅言并肩同行。倒是江黛青自己走在头里,没多久,她也反应过来,有些嗔怪地望向他俩:“好不够?”她问:“谁带路?”

    梅言垂首,微露赧态。嵇元负手,转头示意风荇,他便堂而皇之地走在了嵇元头里,与江黛青并肩。江黛青不觉得怎样,毕竟嵇元也未必认得路途。梅言却有些惊讶,不由偷瞟嵇元。信步同行,身边人是与自己心意相同的。嵇元对梅言一笑,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前面的江黛青。

    到了香局,众人纷纷看香、试香。见风荇一直陪着自己,江黛青笑问他:“你喜欢什么?”

    风荇才听过嵇元的感慨,脱口而出:“反正不喜欢白泽檀。”

    江黛青失笑,一脸莫名其妙:“白泽檀怎么了?”听她说起白泽檀,伙计忙推荐到:“白泽檀香气清雅,男女皆宜,常是文人墨客侍书之香。”

    “哦?”江黛青被勾起了兴趣:“都有哪些香可以侍书?”她吩咐伙计道:“无论贵贱,全部取来我看!”

    看出来些意思,伙计痛快答应,眉飞色舞而去。风荇实在无奈,越是不想她做什么,她偏要去做。风苓如何不知,也凑过来道:“我还挺喜欢白泽檀的。”他笑道:“男女皆可用,且香气不俗。”

    江黛青待伙计取了掌盘来,先打开白泽檀闻了闻:“是不错。”看一眼风苓:“确实适合你。”倒也没见特别喜欢。嵇元和梅言都凑过来看她捡香。见她对白泽檀未置可否,各自提心吊胆。

    出乎众人意料,江黛青拿着青麟髓,问伙计:“这是什么?”

    伙计道:“此香与墨同名,清香流溢。走窜快,留香久,提神醒脑,通窍解郁。其名‘青麟髓’。”

    见江黛青沉吟不语,风荇头一个耐不住,问道:“怎么?到底喜不喜欢?”

    江黛青笑答:“你急些什么?”一句话,就叫风荇哑口无言。风苓看出了些头绪:“卿卿说说看?”

    “此香很是合我性情。”江黛青略带遗憾:“只是,我不喜欢中间隐现的玫瑰芳香。”她叹道:“就差这一点。”

    众人都有些意外。风苓笑道:“那就换掉嘛!”他说:“此香以四大名香为主,玫瑰只是辅料,卿卿不喜,换成你喜欢的花就好!玉兰、茉莉、玉簪皆可!”

    “四大名香?”江黛青微微讶异。

    风荇嗤道:“你总是这样,对自己选的东西有多好,一无所知。”他说:“是沉檀龙麝四香!”

    江黛青脸现惧色:“很贵?”

    嵇元道:“也不算,没有龙涎香贵重。”他的话,只有八成能信。江黛青转而问伙计:“此香是何品级?”伙计老老实实回道:“虽非极品,也是上乘。”

    风苓知道江黛青想到别处去了,只管将她带回香料之上:“此香合制中,玫瑰用的也是干花。要不要叫伙计取些干花来给你选一选?”他笑道:“我也好,棠溪玥也罢,都能合这青麟髓,不如买些你中意的香花,我们合一品新香出来,风雅风雅。”

    江黛青脸上有了笑意,风苓便使伙计取了各色香味浓郁的干花来。

    说到风雅,江黛青就想起嵇元的红梅,所以先取了腊梅来闻。谁知后面各色香花,诸如茉莉、桂花、紫藤、丁香、栀子,虽也芬芳馥郁,却终不及腊梅与青麟髓相合。

    “就腊梅吧。”

    众人心思各异。江黛青没选白泽檀,却又用梅花替下了青麟髓中玫瑰......

    风苓毫不迟疑,有疑就问:“腊梅香味偏甜,我以为你不会选它......”江黛青看一眼嵇元,低头轻笑。嵇元微怔,随即领悟,绸缪地抱住了江黛青。虽不知内情,但谁看不明白她选腊梅与嵇元有关?

    梅言不禁胡思乱想:便是这梅花,也要占去,不能独留与我吗?不肯甘心,梅言的笑意微冷:“青麟髓天气越冷合制越得宜。我便替你合上一合。”

    江黛青自然首肯:“那就多谢啦!”梅言与风荇一同去备香料,心念动处,又添置了许多材料。风荇虽然看在眼里,却没有动问。

    回到天然居,正是午膳时分。棠溪玥上来就对江黛青笑言:“梅先生今天给姐姐备了青瓜雪藕水煮肉,很是特别!”看看众人脸色,猜不透江黛青的选择,又问道:“姐姐选定了熏香吗?我的推荐,可还满意?”

    江黛青很是高兴:“白泽檀味道还可以,但我更喜欢青麟髓。青麟髓香调中的玫瑰香有些过于柔婉,我换了腊梅。意远要给我新制青麟髓,尚不知成品是否能尽如人意。”

    棠溪玥有些意外,但听说梅言要亲自给江黛青制香,又有些欢喜:“姐姐喜欢就好。”

    棠溪玥过于抬举梅言,让他有些心下惴惴,膳后想要与嵇元略解释几句:“你关切黛青,我也不觉技痒。你......你知道的,我自来喜欢摆弄这些......”嵇元看他颇有窘意,知他是怕自己介怀,只回他一句:“意远,有你在我和黛青身边,是我们的幸事!”

    梅言卡了壳,闷闷地“嗯”了一声,便和金涛一同回了浮香馆。

    步经意眨眨眼,一脸笑意。棠溪玥和风荇、风苓一起留下来陪江黛青合计中秋的事宜,嵇元自己去看古棋谱摆阵。没多久,就见风艾带着梁道来求见江黛青。

    江黛青奇道:“梁大人这么快就忙完新政了?”

    梁道的小眼睛,左右扫扫,没见到瑞雪,有些结舌:“呃......新政是没这么快,还得有几天。下官是收到了太子殿下给王妃的回书,所以亲自送来。”

    江黛青会意,笑得妩媚:“辛苦梁大人来走一趟。”对步经意说:“经意!叫瑞雪来给梁大人上茶。”

    步经意一开始还不明白:“王妃!奴婢现在也可以奉茶了!”

    梁道这才注意到步经意:“原来王妃收留了步姑娘。”

    江黛青倚着椅子,笑对步经意说:“去叫瑞雪来!你就有‘糖’吃了!”

    步经意虽然还不明其意,但是听到有糖,立刻双眼发亮,扭头就跑了。笑得江黛青前仰后合的。嵇元踱来,问江黛青:“瑞雪的事,你是如何打算的?”看梁道也偷觑自己,江黛青笑而不答,故作神秘。

    瑞雪亲自给梁道奉茶,笑意盈盈。梁道虽然不敢失仪于祾王跟前,却也忍不住和瑞雪眉来眼去。看得步经意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江黛青展开太子的信,与嵇元同看。众人就见她笑意渐收,神色渐冷:“哼!敢打我的人的主意!他才好点就又开始无事生非了?”

    原来太子在信中说到,前有风苓整顿军务,后有风行卫驰骋沙场。皇帝觉得风行卫用处很大,想要将嵇元手下的风行卫收归己用。

    风行卫本就是皇帝亲卫。种种特权,均是为方便皇帝驱遣而设。如今嵇元麾下的风行卫,非但人不齐备,而且也疏于拘管。江黛青阖眸,沉肩叹息。打定主意,要庇护他们,不让他们轻易被收归皇权。

    然而,此事还得看风行卫的意思:“艾郎。”江黛青唤道。

    风艾上前一礼:“王妃有何吩咐。”

    江黛青显然不大情愿:“你问问风行卫,有没有愿意回去统御风行师,侍奉君王侧的。”

    风艾微怔,随即应诺而去。

    江黛青此举出乎风荇意料,他不觉向她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他本就站在江黛青身侧,忽然出手抓住她下颌,嵇元也是一惊。天然居众人都眼看着他质问江黛青:“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话,还有能信的吗?”

    江黛青杏眸含悲,却并不见软弱动摇:“若是风行卫愿意留下,我必定将尔等翼护到底!但你能保证,每个人都和你一般心思吗?”她意有所指:“你从前的那些心思,如今也都忘干净了?”风荇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江黛青唤他:“阿荇!”不见停留。

    梁道和众侍女都噤若寒蝉,只步经意心潮翻涌,面上强自镇静。

    嵇元见江黛青惆怅,问道:“风荇的心思?他怎么了?”

    “那都是从前的旧话了。”江黛青拿不准任何一个风行卫的心思,只得先搪塞住嵇元。看看他关切的神色,问道:“若是风行卫要走,你作何打算?”

    嵇元释然一笑,抓住江黛青的手,宽慰她道:“我不过是仗着风行卫才勉强巡按五道。皇兄若是收回风行卫,说不定就是放归你我的时候了。”

    如春风化雨,江黛青桃棠颜展,笑道:“果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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