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在身旁,无论山野还是朝堂,我都一往无前,陪你闯荡。”嵇元低垂眉眼,说得情深。江黛青也附和道:“不改山林志,无忘江湖心。”笑眼与嵇元相对,沟通心意。

    瑞雪情不自禁,将手递给梁道,被他下意识地拉住了。步经意双糖吃噎,忍不住捶起胸来。

    嵇元瞪步经意一眼,吓得她登时开始打嗝。江黛青正好笑,忽然瞥见梁道拉着瑞雪的手,当即指着他瞠目怒道:“你大胆!”然而语气却并不算十分严肃。

    梁道还是吓得缩回了手,窘迫道:“一时失控,王妃见谅!见谅!”

    嵇元起身,对江黛青说:“我去看一眼风行卫。”江黛青自无异议,也起身,对步经意说:“跟我走,给你扎一针去!”

    步经意茫然地跟在江黛青身后,走出了天然居,才断断续续地问道:“王妃,嗝,要带我,嗝,带奴婢,嗝,去哪儿?嗝!”

    江黛青好笑:“你这副样子,还想去哪儿?自然是去找梅神医!”

    两人来到浮香馆,楼下遇到金涛,和江黛青见个礼。才上楼就见梅言迎来笑道:“我还以为是你又开始呃逆了,却原来是步姑娘。”

    “我是惊的,她是被君善吓的。”

    梅言看江黛青合不拢嘴,也趣步经意道:“她也是该收敛收敛了......”

    叫步经意坐在桌边,取出银针下穴。江黛青就坐在梅言的妆镜前,理一理长发。梅言留针时,回头看着她倩影,起身说道:“你发髻松了,我替你重新绾一绾吧。”

    步经意就托腮看着二人对镜梳发,轻声喟叹。梅言回头看她一眼,眸色深深。

    耳边、颈侧,隐现的锁骨,梅言的手指一一滑过,最终绾好了江黛青的长发,替她插上她的流苏发簪:“我送你的竹枝簪呢?还得用吗?”

    江黛青扯扯自己头上流苏,看着镜中梅言笑道:“得用呀!晚间就用它来盘发,已经莹润如玉了。就是不知道,该算是阿荇送的,还是你送的!”看她笑意深长,知她是在玩笑:“算是我二人一同送的,也无不可。”

    江黛青脸现郁色:“也不知道你和风行卫到底是不是都能留在君善身边。或者最终,只有我一个人能陪他天涯路远......”

    “何出此言?”梅言很是意外。先不说自己,风行卫会弃嵇元而去,他有些不信。

    江黛青将皇帝的意思,告诉了梅言。梅言沉吟不语。私心里,他其实不太喜欢风行卫,尤其是风荇。被他发现心思一直针对暂且不论,同样是江黛青无意的对象,她和风荇,要亲密得多,梅言很是嫉妒。

    看江黛青食指不停地绕着流苏把玩,梅言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别扯掉了。”他对镜中看向自己的江黛青说:“别人如何想,我们无从得知,但我,愿意长相陪伴你和君善,绝不轻易离弃!”

    江黛青先是惊讶瞠目,随即对镜微笑。弯弯的杏眼很是柔媚。

    “啊......”步经意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梅言这才意识到她还在留针中,松开江黛青的手,去给她拔针:“不打嗝了?”梅言冷淡地问了一句。

    步经意反应了过来:“真的!”看向梅言,很是佩服:“梅神医太厉害了吧!”

    江黛青转头看步经意热切地望着梅言,忍不住问道:“你今年多大了?”步经意说过自己定了亲事,想必不会比遗珠小太多。

    梅言一听江黛青的话,就知道她又动了给自己牵红线的心思,当真无奈。步经意哪里知道,坦然道:“十六了。”不要说梅言年岁已经翻倍于步经意,就连风行卫也都大步经意一轮了。江黛青打消了念头,回转身子继续对镜理云鬓。扶上她肩头,梅言说:“我有意中人,你知道的,对吧。”

    江黛青看向镜中梅言,有些不明所以。

    “喜欢一个人这件事,很难动摇。”梅言看着江黛青,笑得温柔:“听天由命吧。”

    江黛青垂眸无语。她劝过情难自拔的梅言“不动情身”,此刻听他也是差不多的意思,想着林潮,说道:“只要你高兴,别自苦就好......”

    看着身前江黛青,梅言嘴角微浮笑意:“甘之如饴。”

    “唉......”

    江黛青和梅言听到步经意叹息,很是奇怪,同时回头凝视。看得步经意不好意思起来:“就......忽然觉得有点......怪难受的。”

    江黛青知道步经意是嗑自己和梅言嗑到玻璃碴了,笑道:“谁叫你看见亮晶晶的就当做是糖瞎嗑?嗑到玻璃渣了吧!”梅言听了不觉深思。

    步经意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她的呃逆治好了,江黛青也该走了:“意远,我的青麟髓制好了吗?”

    梅言回道:“快了。既然你用梅花换去了玫瑰,要不要索性换个新名字?”

    “我想想吧。”江黛青笑道:“总得闻过了,喜欢,才有灵感。”

    梅言含笑送江黛青和步经意下楼。江黛青在前走,步经意频频回头,只把梅言看得脸色冷了下来:“步姑娘还有话说?”

    “那个......能不能请先生......抽空也给我讲讲王妃和王爷的旧事?”步经意一脸的讨好。

    梅言微微出神儿,顷刻反应过来,步经意是想听讲给解介心的那些。脸上冷意消解,换上了一副柔情。若三冬暖阳,绽开寒梅。步经意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也无不可。”

    步经意半晌才意识到,梅言这是答应了。甜甜一笑,追着江黛青跑开了。

    走到天然居门口,就见风苓和风荇站在那里说话。风荇回头看了江黛青一眼,扭头进了天然居,独留风苓,笑等江黛青上前。

    知道风荇气性大,江黛青撇个嘴,问风苓:“他还气我呢?”

    风苓自然地牵住江黛青的手,带她走向叠影亭。对身后步经意道:“亭外候着。”步经意脚下老老实实地停住,眼神却跟着江黛青走了。

    风苓反手将江黛青环在怀中,带着她倚阑同坐。在她耳畔低言:“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吗?”

    江黛青望着出云池中石灯,默然不语。

    “我觉得你是知道的。”风苓也看着出云池,悠悠说道:“你和他都是在害怕被抛弃。”

    江黛青没有什么反应。这种程度的事,她心知肚明。风苓戳戳她腰间,叫她回头看一眼沉迷嗑糖的步经意,笑问:“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喜欢捡你的糖吃吗?”

    这个,江黛青还真没深想。风苓神色柔和,看着江黛青双眸:“留下她,是因为想到了自己吧?”

    风苓看向出云池:“再桀骜的傲骨,也会在日逐一日的销磨中,变得卑微怯懦起来。风荇是,你是,步经意,何尝不是?苦日子过久了,自然渴求着甜蜜的情愫,乃至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步经意如此,你如此,风荇也是如此。他喜欢你,不想离开你,你应该知道的。”

    “你是怎么想的,我也清楚。风行卫都是良才,你不愿意我们屈居人下,希望放我们去遨游天地。但你又怕,你替我们做的打算,不是我们心底真实的愿望。毕竟我们都没有表过态,对吧?”

    江黛青点点头。风苓说的都是事实。

    “卿卿,你想过没有,过于卑微,也是会伤人的。”风苓眉头微敛,不无怜惜:“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对身边的人也没有信心吗?你是让风荇受伤了。”

    江黛青靠在了风苓怀里,难过起来:“做人,真难啊!无论怎么做,都会有人受伤的,不是吗?”

    “有些伤,放胆去受,人才能有所成长。别怕,卿卿。你让风荇受伤,只能证明你是他在乎的人。”风苓笑得悲凉:“你知道的,人面对敌人时,只会武装起心防,只有亲密的人,才能使得自己受伤。”

    江黛青潸然泪下:“我当然知道。可是,这是不合理的。我只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幸福快乐。为什么一定要伤害自己最亲的人?为什么最亲的人,总是伤害自己最深?”

    “别为难自己!”风苓抓住江黛青双臂:“你没有魔法,你不可能让身边所有的人都幸福!但你有办法,让所有在乎你的人,都快乐!”他说得恳切:“卿卿,你快乐,在乎你的人,就都快乐。让身边的人幸福起来不难,你要先做个表率!”

    道理江黛青都懂,只是总是下意识地讨好别人:“习惯了......”

    风苓看着江黛青勉强扯起的嘴角,深知“习惯”二字,背后的无奈。适者生存,江黛青的适应力如此之强,可以想见她的求生之路,多么艰难。

    “你只需要记住风艾的话。”风苓说:“与王爷同心,放胆去做自己。风行卫都是你的后盾。”

    江黛青泪眼汪汪地看着风苓,惹得他笑意渐深,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赏看她愁态:“真美。”

    微带羞恼,江黛青侧转开头,低低出言:“我有的时候,也想抱怨抱怨从前。可是想到你们都久别父母,不知籍贯宗族,不知生年日月,受着比常人艰辛数倍的训练,当然比我还要苦得多,就觉得自己的经历根本不值一提。”她哽咽一会儿,叹道:“放,又放不下。拎,又拎不起。我真觉得自己,既矫情,又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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