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苓笑道:“你心太软了,卿卿。诚然世间悲惨之人,不胜枚数。然则富贵已极如皇帝、王爷,难道就没有可怜之处了吗?他们都有,何况你我。人,各有难处,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江黛青忽然想起,问风苓:“你的难处呢?”

    “我有什么难处?”风苓好笑。

    “你喜欢吃杏脯,是不是因为君善?”江黛青还是问了出来,直觉这是个接触风苓内心的好时机。

    风苓忍俊不禁:“如果我说,是呢?”

    江黛青垂首沉思:“君善的样貌、性情都很好,他又有那样惹人疼惜的经历,会倾心于他也很正常。”她抬起清澈的双眸,对风苓说:“如果我们喜欢的是同一个人,也许会有许多共同语言。就是对你来说,有些过于残忍了。”

    风苓笑道:“你和王爷当真是一对儿痴儿女。”他搂江黛青在怀里:“我对王爷的喜爱,和风荇对你的喜爱是一般的。傻姑娘。”

    江黛青茫然的神情,让风苓很是得趣。他不由落吻在她额头:“卿卿,你很好。我们都很喜欢你。”

    不知道为什么,风苓的话,让江黛青想起了梅言,她问得突兀:“你会喜欢意远吗?”

    风苓微讶,随即明白了江黛青的意思:“意远的意中人不是我,你应该知道的。”他说:“我们,都喜欢女子,你也该知道的。”

    江黛青已经隐隐有些察觉了。只是,乍然被风苓指破,神情还是有些怔忪。

    风苓故作神秘地和江黛青说:“意远很是优秀,她的心上人,却另有情钟。这是他的心伤,你可少在他跟前提。”

    “那我是不是也不好给他牵红线?”江黛青迟疑地问。

    风苓乐不可支:“你要给意远牵红线?”他笑道:“还是算了吧!”再把梅言气出个好歹来。

    “意远自视甚高,等闲看不上这些姑娘。他日若真有看对眼的,自然会去求王爷帮忙。你就别馋和了。”

    江黛青点点头算是应了。

    天色渐暗,步经意有些看不太清叠影亭中二人的动作了,不觉越走越近。

    风苓如何不明?故意将手伸向江黛青腰间掌住,叫她瞬间轻呼出声。然而风苓很是诧异:“卿卿,你瘦了好多啊!”

    江黛青反驳:“哪有!”她据理力争:“意远调配的肉菜,我日日都吃很多!我还觉得我胖了呢!”

    风苓起身,将江黛青托腰举起,吓得她扶住他双肩,不敢挣扎。放她在地上,风苓说:“王爷大概也察觉了,你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他说:“瘦掉的都是实打实的肌肉,光凭吃可长不出来。”

    “你得锻炼了。”

    江黛青瞬间脸色难看起来。风苓看了笑意不绝。

    早已过了晚膳时候,久等江黛青不至,风荇不耐烦地出来找她。看到她和风苓在叠影亭中说话,冷冷地道:“自己不想吃,也不让别人吃了不成?”说得江黛青脸现局促之色。

    步经意正倚着亭柱,看着风苓和江黛青嗑得沉迷,忽见风荇怒气冲冲而来,大有醋意,更是激动。

    风苓一石二鸟,故意抱住江黛青,不让她走开,笑言:“你现在手感更胜从前,好软啊!王爷一定得趣。”说得江黛青面红耳赤。

    风荇听了果然忍耐不住,三两步走进亭中,一把抓住江黛青:“还不去用膳?”风苓抱得紧,风荇一把没拉动,自然是加力再来一遍。谁知风苓却瞧准时机,松了手,风荇这一拉就叫江黛青猛地扑进了他怀中。

    江黛青下意识抱住风荇腰身,倒叫他变得窘迫。旁边步经意实在忍不住:“哇!”地拖长了音调大叫起来。笑得风苓捧腹不已。

    看风苓那个样子,如何不知又受了他愚弄。拉开江黛青,看了茫然的她一眼,风荇挪开了视线。顾不得自得其乐的步经意,风荇就这样抓着江黛青手臂,带着她回了天然居。风苓也不客气,笑嘻嘻地跟着他俩。

    天然居中,梅言、金涛一个在与嵇元对弈,一个观战,与同在座用茶的棠溪玥都已经等候多时了。众人来时,见江黛青与风苓在叠影亭中谈话,就没惊动。

    江黛青示意解霜传膳,坐下来脱戒净手,还不停地打量着风荇的神色。

    众人入座,风荇本应隔着棠溪玥的,被风苓一推,登时愣在江黛青跟前。就听风苓对棠溪玥说:“棠溪姑娘,在下有几句话,要与姑娘说,烦你今日,与在下略坐一坐。”措辞挺客气,语气听着却不大客气。

    梅言微微侧首,看向江黛青和风荇,意识到二人有些龃龉。棠溪玥也自剔透,只得站在了风荇与风苓中间。

    风荇兀自冷着一张脸,江黛青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嵇元与梅言暂时中断对弈,入席就座。一顿饭下来,江黛青和风荇也没能说上一句话。

    膳后,棠溪玥也不甚客气地问了风苓一声:“风苓大人,有什么话要说?”

    风苓托腮,微笑道:“手段不高明,人就老实些。别给你姐姐添烦恼。”梅言不觉侧目。江黛青还以为风苓在说从前棠溪玥勾引隋栋的事情,只道他随便找了个借口,也没在意。

    棠溪玥气得不行,涨红了脸,拂袖而去。步经意倒是谁的糖都瞎嗑。看到冷着一张俊美的脸,懒懒盯着自己的风苓,莫名其妙脊背一寒,转而将视线投向江黛青。

    嵇元继续和梅言手谈,下完残局。金涛坐下,接过了时雨的茶,等候与梅言同回天然居。

    风荇要回房,被江黛青拉住了衣袖却没回头。江黛青无奈之极,歪个头站在他背后苦恼。

    梅言看得心疼,轻叹一口气。嵇元低声安慰他:“由他们去,专注你的局势。”梅言看看溃不成军的白棋,下得无情无绪。

    风荇终于转了身,江黛青忙端正站好。这样子,让风荇冷峻的脸,现出些松动之意。

    想了想,江黛青问道:“别人不知道作何打算。你不会走的吧?”

    风荇冷哼一声,抱臂道:“谁知道呢?”江黛青摸不准他是气话,还是实话。只好说自己的心里话:“是委屈你了,可是......我不想你走。”

    “为什么?”风荇下意识问道。梅言也想知道,为什么......看着江黛青出起神来。嵇元索性也停下落子,转头看向二人。

    江黛青屈起食指,轻轻放在唇边抱肘沉思:为什么舍不得风荇?他为自己负伤多次,待自己一腔赤诚。若是他有更好的去处,自己真心会替他感到高兴,会祝福他。然而,没有。走,就是一个人浪迹江湖。如果他喜欢一个人,也还罢了,但明显,他更想要和嵇元一起。

    风荇说过:嵇元若死,他绝不独活。他和自己一样,需要一份羁绊牵扯。

    “我想成为你的羁绊。”江黛青想明白了,眼神也坚定起来:“成为你的归所。成为你活在世间的理由。”以己度人,原也不难。

    一屋子人,个个震惊。梅言深受震撼,嵇元更是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来。

    风荇的嘴角缓缓翘起,目光炯炯地向江黛青靠近一步,撤腿半跪在地。拉起她的手,风荇轻轻落吻,神色郑重:“我愿效忠于你,毕生追随,绝不背弃!”

    江黛青有些恍惚,自己给出去的善意,被还了回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反手抓住风荇手腕,将他拉了起来:“阿荇!”

    这种感觉很奇妙,不是血亲,胜似血亲。叫江黛青红了眼眶:“我们是一家人了?”

    风荇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叫声兄长来听?”

    江黛青失笑:“你先问问京畿道指挥使大人肯不肯答应。”

    “三品。”风荇面露不屑。逗得江黛青笑个不停。嵇元也露出一个笑意,梅言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有人欢喜有人愁,步经意一脸心痛地捂住了胸口:“呜呜......”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简直是最可怕的诅咒!

    江黛青一看就明白了,嗤笑道:“什么都吃,也不怕消化不良!”步经意没明白她的意思,只知道她是在说自己,茫然道:“啊?什么都吃,不是只会营养均衡吗?”

    解霜扯一把步经意:“今晚轮到我和时雨守夜,你先回聚艳堂吧。”时雨也是掩口偷笑,步经意只得退下。今儿个,她吃的原也够多的了。

    风苓起身向嵇元告退,只是看风荇和江黛青还在彼此对视,气氛正好,忍不住就想使坏:“卿卿的力量,开始退步咯!”

    风荇马上变了颜色:“那不行!”板起脸来对江黛青道:“你得继续训练。”

    江黛青仓惶地扭开头:“你当真不像我兄长!”她抱怨道:“倒像是我爹!”她是埋怨风荇过于严厉,没有宠溺。但风荇知道她对父亲没有好感,所以很是不乐意:“你说什么?”

    江黛青便改口道:“我是说你像我师傅!”极不情愿地瞪他一眼:“也太酷苛了。”

    风荇这才笑道:“有你感谢我的时候。”

    江黛青推着风荇的背,将他撵出了天然居。风苓跟在后面,美滋滋地拣乐子看。

    回过头来,正与梅言打个照面。嵇元与他并排,原是要送他出来。江黛青有些难为情,摸摸耳后,问道:“你们的棋下完啦?”

    嵇元瞧一眼梅言,只道:“意远弃局了。”

    看江黛青甚是惊讶,梅言笑道:“今日失了争先心,留待明朝再与君善同用心兵吧。”他说得有趣,博得了江黛青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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