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禄是先帝年间的二甲进士,早前任河西郡知州,因治理水患有功,破例拔擢京师工部员外郎,后来凭实力,调任京兆府尹。

    这么看来,吕禄这官路走得可谓是一帆风顺。

    卫云远坐上太师椅,端起茶,屏气凝神听锦衣卫指挥使细说线索。

    “报案的人是更夫,夜里三更走进安华巷打更,瞧见吕府门前有刀刃寒光,走进一看,眼见满地的尸体,立马报了官。”指挥使将更夫的口供摊在书案上,朝二人看了一眼,“详细供词在此,二位大人过目。”

    大理寺卿眯着小眼睛快速看阅,随口问,“更夫可有说假?”

    “不像说假。”指挥使回忆道,“那更夫报完官,就晕了过去,此刻还在地牢里关着,未审。”

    卫云远前倾了半个身子,低眼认真看完口供,确实看不出异样,只好讪讪作罢。

    大理寺卿见卫云远看得仔细,出言问,“侯爷可有高见?”

    “本候并无高见。”卫云远推笑道,“术业有专攻,本候是个门外汉,此事还要劳烦二位大人拿主意才是。”

    这话在理,破案有大理寺,追凶有锦衣卫,她一个闲散无权的侯爷,真说不上话。

    本来也没指望这位威远侯能出个好主意,大理寺卿垂下眸子,深思片刻后吩咐,“既然目前又出现一具无头尸体,那兵分两路。大理寺彻查吕禄家中关系,劳烦锦衣卫查那具死尸到底是不是凶手。”

    锦衣卫指挥使颔首,“大人言之有理,锦衣卫正在搜查全城,不日应有结果。”

    卫云远听这里面没她事,倒也自在乐呵。临走前转念一想,跟着大理寺卿去了地牢。

    大理寺卿瞥了一眼,没吭声,自顾往地牢走。

    大理寺地牢里关的都是极恶穷凶的犯人,那位倒霉的更夫被关在中间,还未定罪。

    卫云远跟在大理寺卿后边,鼻尖全是潮湿发霉的阴暗气味,墙面上凝固有不知哪年留下来的陈年血污,在幽暗烛火下宛如狰狞的鬼怪。

    走过转角,在幽暗烛火照映下,隐隐看见更夫躺在一堆干草上,昏睡不醒。

    大理寺卿侧头扫了一眼狱卒,颇为不满。吓得狱卒战战兢兢连忙将牢门,随后一瓢冷水泼醒了更夫。

    “杀...”更夫猝然被泼醒,脑海中的记忆锋涌而来,吓得声音都在抖,“杀,人了,杀人了...”

    狱卒一瞧情况,立马呵道,“打更的,大人问话,还不一一陈词招供!”

    更夫顿时回神,清醒过来,哭嚎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不知凶手何人,小人只是打更路过!大人明察!”

    “来龙去脉一一说来,何时何地见了何人?”大理寺卿坐上椅子,就地审问。

    卫云远全程旁观了审问,见那更夫吓得两眼无神,哭得冤屈,不由一叹:打更的也不容易。

    一场审问,除了起初的线索外,还得知二更天时,更夫走过东坊市,听见深巷犬吠无数。这寒冬腊月,深夜犬吠无数,很是可疑。

    不过这桩案子还是要靠大理寺和锦衣卫勘破,卫云远心里门清:皇帝让她过来当个行案督察,只是想敲山震虎罢了。

    从大理寺出来已是午后,忙碌一上午,卫云远只想回去吃饭,于是便歇了去锦衣卫那里逛逛的心思。

    回到府中,大管家拿着艾草和柚叶,把卫云远浑身上下都拍了一通。

    “刘叔。”卫云远无奈喊了一声,“不必这般正经吧?”

    大管家动作不停,开口说得严肃,“诏狱死过多少人,里头阴森森的,侯爷刚从那里出来,用这些法子驱驱邪气。”正说着,手上的柚叶沾了水,往她额头拍了三下,“驱晦气,迎福神。”

    卫云远劝说无果,只好任由大管家驾轻就熟地驱一通邪气。

    明傅瑾悠然从后院过来,眼见这般场景,不由失笑,“侯爷这是怎么了?”

    “你要去哪?”卫云远答非所问,见他一身裙装似要出门,随口一说,“派几个人跟着。”今早才出了吕府这桩案子,城中人心惶惶,凶手还未抓获,若是出了意外,更是麻烦。

    “去东坊市找韩叔。”明傅瑾闻言一笑,不知城中已经风雨飘摇,“去去就回,用不着带侍卫。”

    东坊市?

    卫云远想起更夫曾说夜里听见东坊市犬吠,眉心慢慢拧了起来,看着明傅瑾莫名的神情,严谨道,“如今城中不安全,本候陪你去。”

    这话听得明傅瑾更加感到怪异,近日没听说城中有动乱,怎会不安全?

    他回忆片刻,忽的想起了今早锦衣卫搜府一事,脸色顿时变得肃穆,眸中闪过猜疑和惊异。

    “那便听侯爷安排。”明傅瑾顺从的应了一声,她在朝中,消息肯定会灵通些。

    卫云远抬头看了一下天色,若是在府中用午膳,那赶到明月商行肯定已是傍晚。

    “今日定要去商行?”卫云远犹豫不决地问了一声。

    明傅瑾颔首,“是。给韩叔送银两,他今日要给下人发工钱,已经拖欠几日了。”再拖欠下去,这商行就没人愿意干活了。

    卫云远顿时了然,随后安排道,“让戚白再挑三个人过来,然后府兵这边挑十人,穿便服随行。”发工钱可是大事,拖不得。

    大管家看了一眼没吃午饭的卫云远,欲言又止地转身去安排人。

    “妾身谢过侯爷。”明傅瑾听她这番安排,便知城中定是风雨欲来,可见今早锦衣卫办的案子绝对是大案。

    卫云远堪堪歇息了半盏茶,又急急忙忙出了门,临走前被大管家硬塞了一盘点心,惹得明傅瑾直皱眉。

    “侯爷还未用午膳?”明傅瑾盯住对方的眼眸,随后瞟一眼案板上的点心,直视中,语气不禁带了些许怒气,“侯爷是觉得身子病好,就可以放肆作为了?”

    卫云远嚼着两块糕点,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像只松鼠,听他这样说后,当即瞪了一眼,“不识好人心。”

    明傅瑾无奈扶额,倒了一杯茶端过去,“慢点吃。”接着解释道,“戚老大夫说侯爷患有胃疾,需慢慢调养。”

    茶水润喉下肚,卫云远嗓间清润不少,声音也明晰了,“本候忙要紧事,一时间给忘了。”

    “事再要紧,也还得顾着身子。”明傅瑾犹有愧色宽慰道,“侯爷若是又病了,吃亏的还不是自个。”

    卫云远简直不想搭理他,自顾吃了半盘糕点。

    这一路畅通无阻,就连平日里熙熙囔囔的东坊市,此刻也没几个行人,倒是那些小商贩还在走街吆喝。

    卫云远从车上下来,站着等明傅瑾的一息间便听到了几句谣言,皆和吕府灭门案有关。

    明傅瑾出了马车,抬头就看到那人拧眉,一脸沉闷之色,“怎么了?”这人今日总是皱眉,倒是奇怪。

    看他一身裙装繁琐,卫云远伸手理了裙摆,将人扶下马车,“无事。进去吧。”

    商行里,韩叔正在拨算盘算工钱,听见人来,连忙迎上去,“小姐辛劳。”接着给卫云远见了礼,“草民见过侯爷。”

    卫云远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客套道,“韩叔不必如此,你家小姐嫁与本候,若韩叔不介意,可唤我一声姑爷。”

    “草民不敢。”韩叔推脱着,“既然如此,那还是叫“侯爷”尚好。”喊一品侯爷为姑爷,他还没那个胆色。

    明傅瑾出声打圆场,“好了,各论各的便是。韩叔,缺的工钱都带来了,你对个账。”

    紧接着,他又问了一声,“店里的小厮可会做饭?侯爷还未用午膳。”

    韩叔一听,当即放下账本看过来,“我会。既然侯爷未用膳,那我给露一手臊子面。当年我这一手臊子面,可是赢了对面楼里的师傅。”

    卫云远闻言一笑,“那本候今日有口福了。”

    明月商行的灶台在后院,不大的院子被打理得有条不紊,院中树下,石桌旁围着四根石凳,若是夏日,这儿倒是纳凉的好去处。

    韩叔见明傅瑾望向那边若有所思,不禁笑起来,“那是明老板找工匠打的,夏天的时候就在这块推牌九。”

    明傅瑾慢悠悠收回视线,眸子藏着黯然神伤,却不想被人瞧见了,耳边恍然听见一场叹息。

    “本候好像未曾听你提起岳母。”卫云远不着痕迹打量完院子,见他眉宇黯淡,出言相问。

    “侯爷日后就知道了。”明傅瑾卖了个关子,转移话题,“侯爷可会做饭?”

    都说君子远庖厨,但卫云远自幼养在边关,年少更是领兵打仗,行军路上哪有不做饭的时候。

    “会。”卫云远应得诚恳,会做但不好吃,后来那些军中将领都不让她进灶房。

    两人谈笑间,后院偏角走出来一个短衣小厮,是商行的伙计,此时手里提着一具野狗的尸体,嘴上骂骂咧咧,“大白天横死在后院巷子里,真是晦气。”

    卫云远眼尖一瞧,目光飒时凝住,“且慢!”这一声止住对方,随即走过去,左右细细翻看狗尸,越看越凝重。

    这是军中兵刃割开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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