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沈老师,李铃兰走进院子。

    南屋卧室中,李友良正在收拾行李,小兰兰像鸵鸟似的把头埋进叠好的被子里,小小的背影看起来无助又倔强。

    小孩子短时间内要接受父母相继离开,心里肯定不好受,李铃兰本想进去跟她说说话,李友良叫了声“知月”,兰兰听到声音,一溜烟从炕上跳下来,跑到门口“哐”一声把门关上了。

    屋内传来李友良的声音:“你这孩子,姑姑还没进来。”

    “爸爸能不能明天再走?”

    兰兰声音很小,哭过的缘故,声音里带着重重的鼻音,“再和兰兰住一晚?”

    李铃兰心中酸涩,兰兰如她想的一样坚强,最终接受了父母离开的事实,但她毕竟只有四岁,情绪还不能完全自控。李铃兰握紧双手,希望李友良能答应她这个简单的诉求。

    “不是都跟你说票已经买好了吗?今天不走,票钱就浪费了,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咋这么不懂事?一点都不体量大人。”

    兰兰闷闷地不吭声,半晌好似调整好情绪,扬声道:“爸爸,我给你剥石榴吃?”

    小姑娘坐到李友良旁边,吭哧吭哧地剥石榴皮,虽然爸爸很多时候都是“坏爸爸”,但她还是想多和爸爸待一会儿。

    李铃兰没有再打扰他们,回自己房间将床铺衣柜里面都收拾一番,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玩具和画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面。兰兰今晚开始就要跟她住在一起了,从今往后,她的世界再也不会有父母吵架,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不用为钱发愁,小姑娘一定能快快乐乐长大。

    大概两个小时后,李友良敲响李铃兰的房门,他已经收拾好行李,来跟李铃兰告别,顺便将兰兰交给她。

    “兰兰呢?”李铃兰问。

    李友良:“在房间,闹牛脾气呢。我走了,你看着她,不听话照着屁股打几下就乖了。”

    “……”

    真的临走都不能做到称职的父亲角色,一个四岁的孩子,已经懂事到如此地步,让你们去追梦,即使不舍、伤心地哭,仍不会闹着让大人为难,还想让她怎样?李铃兰懒得再和李友良废话,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兰兰一直躲在房间没出来,李铃兰目送李友良离开,回到屋内时,看到兰兰正趴在桌上摆弄模型,却始终心不在焉,余光瞥向门处关注外面的动静。

    “兰——”

    “啪!”

    李铃兰最后一个“兰”字未说出口,房门关上,她再次被兰兰关在门外。

    李铃兰怔住:兰兰在跟她闹脾气?为什么?

    因为父母离开,小姑娘无处发泄,终于等到父母都不在跟前,才敢发火儿?应该是这样。

    “姑姑进来啦。”

    李铃兰推门而入,只见兰兰一溜烟跑开,爬到炕上拉开被子,整个人钻进被子里面,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热,姑姑给你换个薄毯子好不好?”

    李铃兰试图揭开被子,兰兰却抓得死死的,在被子里喊道:“都怪你,都怪你爸爸妈妈才会离婚。”

    李铃兰手中动作顿住,一时间不知道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只是在发泄脾气,还是看出了什么?

    兰兰:“我讨厌你!最讨厌你!”

    李铃兰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缓缓道:“兰兰,爸爸妈妈性格不合,过不到一起总是吵架,分开对他们双方都好,对兰兰也好。兰兰也不想爸爸妈妈总是吵架对吧?妈妈半夜总是哭,兰兰是不是每次都很害怕又心疼妈妈?”

    被子里的小人动了动,没有说话。

    李铃兰:“他们各自去外地工作,去完成自己的梦想,以后,以后肯定会回来的。兰兰还是小朋友,离开爸爸妈妈会哭会难过很生气,这很正常,想哭就哭,想发火就发火,姑姑都会在你身边的。”

    “哇啊啊!”

    被子里的小朋友放声哭起来,边哭边喊,“想妈妈——”

    李铃兰揭开一小块杯角,被子里闷热,小姑娘哭得眼泪汗水糊一脸,李铃兰心疼不已,拿起旁边的蒲扇给她扇风。

    大哭几分钟后,或许是闷在心里许久的情绪得到宣泄,兰兰也着实哭累了,掀开杯子露出脑袋,眼泪巴巴地望向铃兰。

    “可是,我觉得你好像不是我姑姑,姑姑会给我做柳哨,你都不会。”

    李铃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如此。

    原来第一次在晒谷场见面的时候,兰兰就对她产生怀疑,所以当她把柳条做成花环,戴到兰兰头上的时候,兰兰把花环摘下来还给了她,还催她离开。那时,小姑娘就已经觉察到异常。

    李铃兰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害怕,她仔细回想自己还有没有其他地方“露馅”,又慌乱到一时间无法思考,她赶紧解释道:“姑姑之前生病呢,脑袋里面有个橡皮擦一样的东西,把一些过去的事情擦掉了,所以姑姑就不太记得了,上次兰兰不是还陪姑姑去医院检查嘛,就是去检查这个病。”

    “哦,那橡皮擦现在还在没?”

    “不在了,医生已经帮姑姑取出来了?”

    “疼不疼?”

    “不疼。”

    “那就好。”

    说着说着,小姑娘声音渐弱,沉沉地睡着了。

    李铃兰揭开被子,换了条薄毯子盖在她肚子上,又从自己房间拿过来小风扇,调整好方向,把风开到最小档。

    如今已经开学,李向文住学校宿舍,李向勇在外工作时常不着家,大嫂何明琴还在为“救”丈夫奔走,家里就只剩下前屋没了魂儿的孙雨福和李铃兰、兰兰三人。

    李铃兰不放心兰兰,没敢走远,却又想尽最大努力让兰兰安心,出了李家大门,环顾四周看到刚放学回来的两个小学生。

    李铃兰大步挡在两人面前:“嗨同学,帮个小忙,会做柳哨不?”

    小学生懵懂地点了点头。

    李铃兰朝他们摊开两只手,掌心各放着五毛钱:“教我,教会我这钱就是你们的。”

    “真的?”两个小鬼异口同声。

    李铃兰点头,两人相视一笑迅速弹开:“你等着我们。”

    三分钟后,小学生一人手拿几根柳条再次出现在李铃兰面前,神气地冲李铃兰晃了晃:“走,坐门墩那儿去。”

    小学生一人坐一个石墩,认真地给铃兰展示:“你看,先把柳条掰短点,然后就这样搓,搓得时候要小心,力气不能太大,太大把外面的树皮搓破就白费,感觉到树皮松动的时候一定要慢点,这样轻轻一抽就抽出来了。”

    “你看!这就好了!”

    李铃兰接过“脱骨”成功的树皮,按照小时候的记忆,用指甲在一端刮了刮,把顶端外面那层树皮刮掉,然后将端口轻捏,使得端口像哨口那样呈扁平状。

    “姐姐你吹着试试。”

    李铃兰将刮掉皮的那段搁到唇间,轻轻一吹,果然响了,是记忆中的声音,似鸟鸣清亮绵长。李铃兰将做好的柳哨放到一边,拿起一段新的柳条:“我试试。”

    看别人做是一回事,自己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上一世李铃兰也尝试过做柳哨,但从来没成功过,这一世依旧如此,尤其拧外皮的力量着实难控制,李铃兰尝试了三次均已失败告终。

    “姐姐,你等下,我给你去找稍微老点的枝条,这个可能太嫩了。”

    小学生起初的确是为赚五毛钱零花钱,但教着教着,李铃兰认真努力的样子,让他们莫名有了种责任感和使命感,折回来新枝条后,两人不厌其烦地给李铃兰展示,还直接上手握着李铃兰的手教她。

    李铃兰刚刚失落的心渐渐被治愈,情绪平复许多,柳哨也终于做成功了!

    *

    李铃兰拿着做好的柳哨和剩余的柳条回到家里,小兰兰刚好醒来,揉着眼睛问李铃兰手里拿的是什么。

    “柳哨,姑姑会做,你看。”李铃兰将柳哨放在唇间吹了吹,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李铃兰坐到炕边,“姑姑再给你拧个新的。”

    经过反复练习,李铃兰拧哨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不到两分钟就将一只柳哨做好,递到兰兰手中:“送给你。”

    兰兰接过柳哨,不经意间看到李铃兰的双手,柳条的汁液将她双手掌心和指腹处全都染成了绿色。姑姑是为给她做柳哨才把手染成了这样的!缺爱的孩子对别人给予自己的爱格外敏感,也对这种爱格外珍惜和感恩,兰兰不由得红了眼眶,她没有吹响那根柳哨,而是伸长胳膊抱住了李铃兰。

    “怎么了?”

    李铃兰以为兰兰又想妈妈了,拍拍她的背,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不喜欢的话,姑姑再给你做一个。”

    “喜欢,谢谢姑姑。”

    小姑娘声音黏腻,带着软糯的哭腔,“姑姑,对不起,兰兰不讨厌你,最喜欢姑姑,最喜欢姑姑了。”

    李铃兰愣住,眼睛里热热的,她了解“自己”,她从小缺爱,更不善于表达爱,能这么直白地说出“喜欢”,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兰兰终于完全接受她了。

    李铃兰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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