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大爷的指引,李铃兰和林溯来到那片地。

    她和林溯本来只绕着征地范围看了看,一时忽略了征地外的范围。

    征地区域往南延伸还有大片果园,大片果园挡着也就很难看得更远,越过那片果园,再往南是绵延荒地,荒地几公里外便是柳星湖。

    大爷说,当年开荒时,不敢离湖水太近,怕万一发大水把庄稼地给淹了,所以,就只开出那片果园一段距离。但那段距离里有片地,死活种不好庄稼,后来换种果树,大爷因有经验还被叫去指导,依旧长不好,渐渐的大伙儿就放弃了,没人再愿意要那片地,连附近区域都避之不及,成年累月开出来的地又变回荒地。

    如今早已看不出开垦过的痕迹和范围,果园南起一直延伸到湖边全是荒芜。长不好庄稼和果树,却能长草,高低不一新旧交替的杂草,有的长得比人高,有的刚从地下冒出头,还有上一年枯败的干草横在地面、贴进土里。

    李铃兰喜忧参半,喜的是基本确信一定有墓,而且终于大致有个范围。

    大爷挠着脑袋想了很久,不确定地说,种不好庄稼的部分大概离现在最靠边的果园十来亩地的宽度,一亩地大概十米宽,也就是说离现在的果园边缘大概向南一百米。

    忧的是范围依旧很大。

    大爷口述中,出问题的地当时被分给两户人家,共四亩,就这四亩范围内零零散散许多块种不好庄稼,至于准确是哪几小块还是哪几大块,没几个人能记得。

    李铃兰不懂考古,不确信长不好庄稼的地,是这地下面就有墓,还是说只是处在被“辐射”的范围,若是地下就有墓,四亩地范围也不小,若只是处在被辐射的范围,那真正的墓地更不好确认。

    “我下去看看。”

    林溯下意识想拽住李铃兰的胳膊,附近不知名的草长得过于茂盛,不知道有没有蛇虫鼠蚁一类的,刚伸出手,李铃兰已经跳下地势略高的小道,迈进草丛中。

    她微微抬起手臂,拨开杂草,一步一步往里走,不时看向脚下,似乎想用脚丈量出墓地的范围。

    林溯跟在她旁边有样学样,却着实不知道在看什么。

    李铃兰眉头紧锁,现在她就像有个标准答案,却不知道解题过程,烦得不行。

    “要不,还是挖吧?”

    林溯再次提议,除此他想不到别的方法,“又没长透视眼,隔着这么多草、不知道多厚的地,看不出来。”

    “你说什么?”

    李铃兰脑中一动,有根线头晃来晃去,好像她就要抓住。

    林溯又重复了一遍:“又没长透视眼——”

    “对,就是这句。”

    李铃兰激动,懊恼自己钻了牛角尖,真是蠢得可以,为什么总想着自己确认,忘了最朴素最简单的方法!!

    她可以给相关单位打匿名热线电话啊!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她对历史一知半解、对考古完全不懂,人家考古专家们懂啊,人家肯定也有更专业地设备,只要她详细地汇报过去,这么大型的古墓,怎么会不引起重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李铃兰顿时豁然开朗。

    这年头监控不普及,匿名电话可太好打了。

    做戏做全套,而且时间紧迫,当天晚上,李铃兰、林溯、大磊子,三人就带了些东西再次来到荒地。

    为避免引起路人注意,车被停在较远的位置,三人拿上东西,摸黑进了荒地,实则他们想表现出的是,看似很怕路人知道,但又必须让路人在事后有所察觉。

    三人按照计划中那样一一执行。

    第一步,无规则在草上乱踩,踩倒或踩平,因为面积不小,三人绕着四亩地踩好几圈,费了一番功夫。

    第二步,在地上钻孔,普通的钻,实则钻不了多深,意思到位就行。

    第三步,将买来地炮仗埋在土里面,能炸开土层又不至于点燃什么。

    第四步,扔下些许花生壳、喝光的啤酒瓶。

    总之,做出看起来像有盗墓贼来过的样子,至于专不专业无所谓,大不了让专家觉得这伙盗墓贼水平堪忧,连个盗洞都没打成,但足以引起他们的重视。

    隔天下午,李铃兰找了处相对偏僻的公用电话,给相关单位打了过去。

    她用的是当地方言,跟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说,家里孩子去荒地玩,大半天不见人影,那边有湖,她担心孩子,便去附近找。然后,就看到荒地里奇怪得很,乱七八糟,像是有人在地底下挖什么。

    说到这里时,李铃兰压低声音,称自己觉得像盗墓贼,本来想跟村委说,但反应过来,他们村即将征地,大部分人为拿到钱而高兴。

    她听说有的地方为了把地卖出去,就算发现墓地也会故意隐瞒,连有的盖楼房的大老板都故意不声张,直接把墓给埋了。她这人迷信,觉得那万一是老祖宗可怎么办?所以,辗转找到电话,想这必须向他们反映下。

    不管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怎么询问,李铃兰都不肯透露自己的信息,还恳求工作人员,千万别说是谁打的电话,要是被村里知道,她怕是要完蛋。

    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的女生,听语气,李铃兰觉得,对方暂时应该是没有怀疑。

    接下来,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只希望,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钟时逸千万别签合同、千万别打款。

    一边,李铃兰找了几个人,轮流不定期地去荒地附近观察,看有没有什么动静;另一边,她在家具城,密切关注钟时逸的动向。

    等啊等,等了一周,什么都没等到。

    李铃兰犯起嘀咕:自己不会被当成骗子,那通电话被当成骚扰电话了吧?

    在这期间,李铃兰借着向钟时逸汇报工作的机会,又跟他说过两次。

    第一次换来一句无语的回怼:“所以,你让我去盗墓?”

    第二次包东建刚好在,李铃兰干脆趁着他在,试图给两人一起讲“道理”,她说,“两位老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么大的项目万一呢?”

    有时候啊,可能太过于顺利时,人还会多思考几翻,但被李铃兰接二连三阻止,包东建就像不服气似的,越来越排斥,本来鉴于有钟时逸在,对李铃兰的态度有所收敛。

    后来,或许是终于忍无可忍,从钟时逸办公室出来后,直接找上知月家私,找到李铃兰。

    对她那叫个声色俱厉,说话间还带着威胁:“李知月,我好歹帮你买到房子,你没点感谢,三番五次想坏我的事,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听说你还有个六岁的侄女,多把时间花在陪孩子上,别孩子磕着碰着你后悔都来不及。”

    李铃兰当即发狠,攥住包东建的衣领就想揍他。

    在唐晓丽劝阻下,才稍有平复,想想还是算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从包东建的角度来看,她确实很像坏他事的人,蛮不讲理很不成熟。

    李铃兰叹着气,看向镜中的自己,无奈地笑了。

    她回到办公室,拿出纸笔,细细清算起自己的身家,想着万一钟时逸受重创,自己能不能把他手里的股份买过来,如果买不回来,怎么能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但算来算去,实在不甘心,明明这些都是能避免的啊!

    *

    这天,是签约的日子。

    签约三方分别是:钟时逸、包东建、所征土地隶属的相关单位代表。

    李铃兰还想做最后的争取,她总觉得如果自己能把签约时间往后拖延哪怕一秒,就还有一秒的希望,所以,早早来到家具城,紧盯着家具城入口的方向。

    林溯等人也做好准备,等李铃兰给信号。

    下午时分,包东建等人现身。

    徐特在前面带路,将他们带到一层的电梯处,等了近五分钟,电梯就是下不来,数字一直卡在“4”,徐特找人去四楼查看,得到的回复是,有客人把电梯当货梯用,买了个架子卡在四楼进不去出不来。

    徐特向来客道歉,只能带他们走扶梯。扶梯走得也是一波三折,一层到四层,共三个扶梯,有两个莫名其妙暂停运行,他们不得不一级一级走上去。

    四层到五层没有扶梯,徐特抱歉地带客人进入楼梯间。

    楼梯光线昏暗,委实不是待客之道,徐特隐隐觉察到不太对劲,直到推五层的门推不开时,她确信是不对劲,有人把五层楼梯间的门从另一边锁上了。

    费了一番功夫,让人从另一边打开,众人才顺利进到五层办公区。

    而徐特也第一时间猜到是谁搞的鬼,因为他看到李铃兰正站在钟时逸办公室外面。

    李铃兰这几天的夸张举动徐特都亲眼目睹,虽不理解,却碍于钟时逸的关系,不方便说什么,但今天李铃兰所作所为让他很难做,所以,当李铃兰向他招手,朝他走过来,急切地想跟她说话时,他没有再理会。

    “诶,徐助理,包总——”

    李铃兰是真的着急,去追他们,追到会议室门口时,包东建冷哼一声,哗一下关上门,带出的风毫不客气地扇到李铃兰脸上。

    李铃兰烦躁不已,猛吹了下额前地碎发,妈的,穿越以来,从来没这么怄过,跟个狗腿子似的,还不落好,热脸贴冷屁股,真想一走了之。

    骂归骂,不能拿事业开玩笑。

    李铃兰再次寄希望于钟时逸,待钟时逸从办公室出来,往会议室走时,她跟在钟时逸旁边:“钟总,我发誓,我说的千真万确,您怎么就不能再等等呢?”

    “想买那块的不止一家。”

    钟时逸迈着大长腿,速度一点都没因为李铃兰的阻碍而减慢,到会议室门外时,睨她一眼,“还要跟进去?”

    李铃兰有点想打退堂鼓。

    就在钟时逸进去的那瞬,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没过脑子嗖得一下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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