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夜起,战虚明与她说话就以‘我’自称,不知是真在乎长逝的骨血,又或是其他什么缘故。

    反正袭音一再自省,绝不可能栽同个坑里两次。

    冷意裹心,捏了捏手中薄如蝉翼的刀片走近,坐在木棺边缘开始在他腰间比划:“难道炎光帝很祈盼孤活着吗?”

    战虚明全然不在乎袭音危险的举动:“过去的确有过此类想法。但现在你应该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活着。”

    她应该知道?

    她只知,他欺瞒下真正在苪国做的所有事,甚至不惜利用她的喜欢、她的依靠,将她禁锢在云阳城。然后与曾经成过亲的人、喜欢过他的人搞在一起,不清不楚,哪怕她奔波百里都冷漠处之。

    沐浴之夜后,她一度以为他在感情上开了窍,殊不知,他日日夜夜在为两人终会为敌上这件事上,做足了准备。

    一次剖白,一次不问立场,两次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承君王的威压之势时,是否,她也应该知道?

    禁不住,眼皮敛住一瞬间的恨意,重新抬起时柔情媚丝:“想不到炎光帝还会开玩笑。”

    袭音的阴晴变化时至今日怎能逃过战虚明的眼睛,指尖敲动一停,稍作沉吟:“音姐姐应该知道,我不太喜欢开玩笑。”

    又是她娘的应该知道。

    对着令人心生涟漪的相貌,听着令人差点喘不上气的认真,袭音差点就信了。

    探下身,裹着恐吓挑/逗的刀片,一寸寸去挑开他外袍的下摆:“炎光帝倒是提醒了孤,拿捏人心,你可是登峰造极啊!”

    战虚明抬起头望着她,仿佛想起什么后悔的记忆,凤眸淡淡的悲凉蔓延出来:“我从未骗过你!”

    外袍、中衣、里衣全部半敞,露出结实精健的腹肌,袭音眼眸低垂,仿若十分迷恋的将视线在上面停留几分,越笑越迷人的拿着刀片继续向下,对准了亵裤绳带,像听个笑话般:“炎光帝可知,孤失忆后为何那么拼命想要成个家?”

    战虚明喉结轻轻浮上浮下。

    亵裤绳带挑断,一双剪水的眸子我见犹怜看向他:“并非寂寥,而是孤生平最恨入骨髓的,便是一颗心生出二意。”

    “成家,就能确保夫君一心一意吗?”

    一句话直直问到了袭音从来不想面对,始终故意避开的最深处。

    “是家这个字,困住了你。”

    袭音下意识的反驳:“孤没有!”

    “这口薄棺,是你的尺寸。”战虚明说的异常艰难。

    惊愕失色!

    袭音重新看向他,蜜意危险的笑意差点维持不住。

    “这个屋子,我以为是钟北尧想借屋中之物,挑拨你我关系,顺便让我明白,你曾恨恶了我多久,我们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就在方才,我躺在棺中思忖了好一会儿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现下豁然,屋中的陈设,若没猜错应是登基前你的受刑之地,先皇崩世后,顺而改成了你的醒心之地,直到孤月跟龙渊争夺苪国,为不给孤月留强大的对手,你便又把此处当做了让我陪葬之地。”

    战虚明手中的那副画不难看出,上面的墨迹时间距今并没有多久远。

    当推测出真相时,虽没有他意料中的那么蜿蜒曲折,但直面的视觉冲击,还是太过震骇,毕竟是个女子。

    也正是因为是女儿身,面临以及所受到的帝王训练,比男子要残暴狠毒太多。

    就在恍然的那个瞬间,胸腔天震地动冒出各种愤怒的情绪,直到听见她来时的脚步,替而代之才换成了满满的心疼。

    一下子,他深深理解了她的阴晴不定。

    袭音冷哼:“少自作聪明,孤一带女皇,崩世后岂会用如此狭小破败不堪的棺材?”

    “那是因为你觉得陪葬之人不配,所以……。”说到这里,战虚明扬起无奈的笑:“别人我可能不信。只是音姐姐,这世间离经叛道,瞠目结舌之事,有你做不到的吗?”

    或许是身处的地方,被精准戳准痛处早就结了旧疤的噩梦重新割裂开来,和着血肉,难以挟制的恐惧从袭音记忆最深处冲了上来。

    战虚明眼看着袭音虚假的目光下,先由挑衅转冷,而后变成惊惧,历经过百般复杂后,重新与他对视,双眼狂乱充血,语气开始乖戾:“头脑时时刻刻清醒的炎光帝,真是令人讨厌呐!”

    说完,手中的刀片就要向战虚明腰下发力。

    下一瞬,刀片被战虚明用并不聪明的方法握在了手心。

    来不及数的几股鲜血如奔流的小溪,自他掌中滴落在雪般的袭裤、里衣上,晕染的红比冬日梅还要刺目。

    袭音没动,勾着近乎残忍的笑:“炎光帝怕了?”

    “瑞爵帝虽手段过于急躁残忍,但自始至终不过是想让你明白,身居高位要承受至极孤独,至冷的人情而已。”

    瑞爵帝,正是袭音那将亲生母后带走的畜生父皇。

    从未有人,包括青梅竹马钟北尧都不敢提及袭音的过去,她确定战虚明活腻了,敢试图给畜生父皇正名。

    鲜血淋漓的过去,如蚌吃沙,视死如生,让她硬是吞下了所有强烈不适,将之狠狠包裹,彻底藏之视而不见之处,而后以壳当铠甲,以血层层包浆,用了二十年,让其无坚不摧。

    而战虚明进入这座宫殿不过一炷香,就轻而易举化了她的浆,杂了她壳,又碎了迷惑真相的珍珠。

    那些粒曾让她视死如生的沙,再次清晰的出现在眼前,来告诉她:它进入蚌壳中,就是为了成就她。

    谁都明白的大道理,她无需世间任何人用随心所欲的姿态来说教。

    心魂震颤!

    拿着刀片的手,再无顾忌,发了疯的用力。

    袭音的劲力也就亏的战虚明能抗衡了。

    惊心动魄的红,自战虚明掌心喷薄而出。

    “在苪国,你一直等我能不能答应在一起的回应。那我现在问你,失忆后与现在恢复记忆,音姐姐对我的心,是否始终如一?”

    战虚明抿着唇,不知疼痛继续握着她的手:“我的母后因多次劝谏父皇勿要贪色误国,被父皇诛灭一族,若非当时我已被立为太子,只怕那场浩劫,我也躲不过。”

    第一次听战虚明主动提及过去,精神上虽在与战虚明较劲,可手上的力已有不易察觉的减弱。

    她听闻过龙渊国上一任君主有些昏庸,还早崩,却不知竟荒唐到这种程度。

    “无权势可依,不到十岁的我,为抵挡那些勾心斗角的夺位之争,小小年纪开始学父亲沉沦女色,自甘堕落,令兄弟尽量忽视稚弱不堪一击的我。在静等他们你死我活角逐的同时,我还要豁上所有精力,去应对不让父皇挑出我半点与太子之位能相悖的错误。直到父皇因纵色过渡崩世,我亲手杀了两个最后能十拿九稳做夺位成功的一兄一弟。我才睡了整整六年来,第一个安稳觉。”

    “不相信任何人,是因为若是人与人建立信任,等同有了弱点。那时的我,不容许有半寸弱点。”

    否则,比死无全尸还可怕。

    不知是不是听的入了神,还是鬼使神差错抓了他曾沉迷女色的重点,同样的惨烈,同样的在血泪中滚过,虽是三言两语,但又同在九五之尊高位的袭音何尝不知,若想拥有掌控一国的能力,势必先遭受过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煎熬。

    手上的力不知不觉散了劲儿。

    难以评断谁的过去更残破,谁的过去更伤口斑斑。

    两人任凭鲜血直流,相视良久。

    恰在这时。

    急促促的脚步从殿外传来:“圣上。”

    是齐冲实在没追上钟北尧,气冲冲的回来了。

    没等袭音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股强大的力度将她拉入了棺材之中,嘭,脑袋之上的棺材板给严丝合缝。

    袭音:“……。”

    因为是女子尺寸的木棺,除了短些,还稍狭窄。

    身体贴的亲密无间。

    特别是战虚明衣衫下摆还大敞。

    鼻尖挤着鼻尖,袭音瞬间浑身不适开始乱动挣扎的就要起来。

    不只是方才太快,刀片误伤到了哪里,战虚明闷哼了声,不得不腾出另一手摁实袭音的腰,侧头凑到她耳边说:“若是被镇国将军齐冲看到音姐姐这么欺负我,你觉得他会就此罢休?”

    湿热的气息,清冽的言辞,在黑暗中格外降火。

    同时,腥甜的血气,也绕着鼻息凝聚,怎么也挥之不去。

    不自觉的倍受迷惑,去听格外明晰的心跳。

    幸而齐冲是个急脾气,进来扫了眼空荡荡的屋子,便直接出去寻战虚明了。

    估计他万万想不到自家循规蹈矩的圣上,会十分情/趣的与孤月女皇拥在棺材中。

    沉沦仅仅是片刻,可片刻却足足的出卖了袭音。

    时至今日,她竟还听从战虚明的安排。

    被齐冲看到又如何,是她求着战虚明留在此地吗?

    戒备心的冷意重新掀起,袭音抬手就要粗鲁开棺。

    “疼吗?”

    战虚明冷不丁示弱的一句,让袭音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大皇子,我已派人送回龙渊国,葬于皇陵。名字也取了,就叫隐月。”

    隐月是她在苪国开店铺,给出售的上品所起名号,可惜直到离开苪国,都没彻底用上。

    战隐月,是她因为中毒不得不小产下孩子的名字。战虚明的意思,是不但给予皇子身份,还厚葬。

    只是这名字……。

    或许曾为母亲过,下意识的悱恻:“隐月之名,太女气了些。”

    “那下一个我取?”

    下一个?

    什么下一个!

    这一个就差点要了她整条命,他娘的还胆大包天要下一个!

    一而再,再而三恢复理智,休想再随意控制她情绪,将棺材板一把推开,仰起头就去呼吸新鲜空气。解脱不过片刻,却被身下人重新猛力拉回。

    两唇,重重一磕。

章节目录

与宿敌失忆后第二人格觉醒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战十七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战十七并收藏与宿敌失忆后第二人格觉醒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