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一声叹息传来:“秦渺,你何时才能回来?”

    秦渺再也忍受不住跑出房间,隔着一扇门,靠在一侧柱子上,不是不愿归来,她想立刻点眉心回去,但更不想顾瑄再守着病怏怏的自己。

    如今的忍耐都是为了七日后更好归来,她安慰自己,还有不到三日了,很快结束了,届时她一定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眼前。

    剩下几日,秦渺都在一侧陪着顾瑄,看着他守着自己,明明才两日,却像两年一样久远.

    秦渺想到了自己在江洲寻顾瑄的那三百多个日夜,曾经她想,若是找到了顾瑄一定要让他尝尝这种滋味,让他再也不会轻易丢下自己。

    如今看着顾瑄这样,才短短几日,她便后悔了,她不想再去计较这种无聊的东西,她想现在就回到他身边。

    又是新的一天,桌上沙漏最后一粒落下,秦渺拉着顾瑄的手,右手指尖点向自己眉心,一侧引魂灯亮起,剩下几瓣莲花缓缓绽放.

    光亮足以笼罩整个屋子,魂灵化作白色光点漂浮在四周,围绕着那颗蓝色的魂星。

    顾瑄伸手接过一点白色,那点光亮在自己指尖飞舞,他抬眸,眼中光亮闪过,希冀却又不敢相信:“秦渺,是你吗?”

    秦渺指尖拂过顾瑄眉心:“是我。”说着低头吻向那处印记。

    属于秦渺的气息慢慢回到身体内,她的魂魄化作无数银白色光点,在暗夜中像漫天闪烁的星河。

    所有光亮消失,秦渺睁眼看着四周,魂魄归位,又听到了耳畔熟悉的呼唤声。

    “顾瑄!”

    秦渺扑向他的怀抱,放声哭着,熟悉的檀香气味将自己包裹,这七日像是一场梦.

    胸口心脏跳动,比起劫后余生的喜悦,更多感受到的是无边的恐慌与害怕,若是自己真的死了怎么办?

    “没事了没事了。”

    很快,这种害怕就被顾瑄的安抚慢慢替代,秦渺抬手摸向他的侧脸,哽咽说道:“对不起。”

    顾瑄看着她的眉眼,眼底是深深的自责:“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来晚了。”

    为什么他到现在还在责怪着自己,秦渺再次抱紧顾瑄:“我以后都不会轻易丢下你了。”

    顾瑄心间一震,死寂慢慢消散,这一刻,他才觉得秦渺是真真切切回到了自己身边。

    他用袖子擦着她脸颊的泪水:“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饿不饿,想吃什么吗?”

    “我现在感觉很好,也不饿。”

    风殿主在一侧默默看着,本来也想过去给秦渺一个拥抱,但现在两人难舍难分,自己过去实在是不合时宜.

    他将丹药丢在一边,摸了摸司玉,终于不用再配药了。

    风殿主帮她诊了脉,秦渺睡了数日,刚醒来精神也很好,除了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身子倒是没什么问题,慢慢等灵力恢复就好了。”

    “多谢风殿主了!”

    “客气客气。”

    风殿主见秦渺没事,带着司玉出去,将此处留给他们二人。

    秦渺拉着顾瑄到了床榻,帮他解下衣袍:“这几日一直守着,累坏了吧,好好休息一下,现在换我守着你了。”

    “不累,能看着你回来,一切都是值得的。”顾瑄将秦渺揽在怀中,同以前一样,抬指尖,屋内烛火尽灭。

    一片黑暗中,秦渺也能感受到近处那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渐渐升腾起如火一般的热意,秦渺往前凑了凑,下意识的亲了下顾瑄颈侧。

    顾瑄喉间滚动,此刻却无心其他,只是亲了亲秦渺额间,更像是安抚,只是不知道这个吻是在安抚秦渺,还是在安抚自己。

    “你.....”秦渺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想问他为何来了江洲,却又转了话锋:“我们何时回去?你不用管盛京了吗?”

    “顾恒和明茵在盛京假扮你我,涟漪和齐炎和他们一起,不会被发现的。”

    “我记得他们上元节过后要回江洲的,真是麻烦他们了。”

    “没事,顾恒是我弟弟,你我是他的兄长,兄嫂,他也是你的亲人。”

    “可惜了,错过了上元节的花灯,还......让你守了我这么久。”

    “秦渺,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秦渺没反应过来:“嗯?”

    “你要去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陪你一起。”顾瑄语气认真,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秦渺,我是你夫君。”

    在秦渺过往的印象里,顾瑄平日同自己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如今话语中带着几分强势,阐述着这个事实.

    更多的是要让秦渺知道,他与她夫妻一体,他也是秦渺的靠山,秦渺也可以依赖他。

    “好。”秦渺点点头:“以后任何事情我都会及时告诉你,拉着你一起,你不嫌我烦就好。”

    顾瑄摸了摸她的发间:“我倒是宁愿你日日缠着我,我欢喜都来不及,怎么会觉得烦呢。”

    “那说好了,拉钩!”

    “好。”

    两人小拇指勾着晃了晃,约定完便没有松开,风殿主再没有回来,四周安安静静的,两人没有再说话.

    就在秦渺以为顾瑄睡着时,一片静默中,身侧之人声音响起。

    “秦渺,那天害怕吗?”

    “嗯。”秦渺点点头,没有人不惧怕死亡,可当死亡正真来临时,秦渺脑子里想的都是别的东西:

    “我更怕的是要离开你,怕答应的半月食言,怕以后都见不到你......”

    说着声音低了几分:“也怕.....怕你看到我那日的样子。”

    没有人想让自己所爱之人看到自己最狼狈无助的样子,秦渺没有提起这几日守在顾瑄身侧的所见也是因此。

    “那日,我都看到了。”

    暗夜中,秦渺抬头,顾瑄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自己现在已经无事,他的眸子透过自己的衣裙.

    仿佛能看到那日血淋淋的身躯,所有的伤口就这样赤裸裸摆在他的跟前,残忍至极。

    他的手轻抚着自己肩膀一侧,明明身上伤口已经消失,那日所有的苦痛与恐慌历历在目.

    身上的痛意与心底的痛意交织着,仿佛重新在割裂着自己的身体,再次造就一副染血的身躯。

    秦渺不知如何回答,眼中酸涩,此刻的自己狼狈极了,顾瑄又将自己往怀里揽了几分,她听到顾瑄问自己:“疼吗?”

    被风刃凌迟的苦痛,面对死亡的惧意,独自一人入冥界的害怕,被怨鬼围攻的委屈,所有的情绪再也难以忍受.

    如决堤的江河般化作泪水宣泄出来,不同于魂灵时期,只能躲在门外偷偷哭着。

    此刻的秦渺放声哭着,用泪水将所有情绪宣泄出来,她知道有人在自己身侧.

    看到自己所有的狼狈与不堪后还会将自己揽入怀中,擦拭着自己的眼泪,问自己疼不疼。

    纵使秦渺天生神力,仙骨天成,是清月阁的副阁主,是妖枂楼的楼主,是世人眼中的佼佼修仙者,以庇佑天下苍生为己任,也不过是个年仅十六的普通小姑娘。

    和普通女子一样,爱玩乐,喜好新鲜事物,喜欢漂亮衣裙首饰,却也是头一次在顾瑄面前展现属于这个年纪的脆弱,似是将这十六年都没有流过的泪水补了回来。

    前世秦渺处理宁安洪水一事,也是受了伤昏迷了几日,但是远没有这次严重,不过好在秦渺回来了。

    顾瑄任泪水浸透自己的衣襟,让那些情绪沾染着自己,泪水沾满秦渺颈间的黑色玉石,玉石不停闪烁着光亮.

    顾瑄闭眼,那一刻,他感同身受,心如刀绞。

    风殿主斜靠在客栈房顶,旁边立着几只酒瓶,司玉立在一侧,手中酒瓶最后一滴酒入喉,明明是果酒,却十分酸涩。

    耳边冷风吹过,他又拿起一瓶新酒,静静听着下面房间的哭声,一夜无眠。

    不知道哭了多久,秦渺只觉得自己梦里都在哭,天色已经大亮,睁眼时自己还在顾瑄怀里.

    哭了一场,现在心上好受多了,就是顾瑄的胳膊被自己枕了一夜,可能不太好。

    秦渺伸手去挪他的胳膊,却又被顾瑄拉入怀中,露出的肩膀被棉被裹紧。

    “去哪里?”

    秦渺抬头,看着他琉璃色的眸子:“我想出去走走?”

    虽然灵力没有恢复,但是捏个灵诀净身的力气还是有的,秦渺拿出新的衣裙,顾瑄习惯性去解她腰间玉带。

    秦渺有些茫然,握住了他的手,顾瑄抬头不解,两人都愣了一瞬。

    “你自己来吧。”

    秦渺看着出去的身影,意识到自己在昏迷时都是顾瑄给自己换的衣裙,顾瑄并不知道自己在一旁看见了他这几日的所作所为。

    平日换衣服都是用灵力,如今自己上手,发现太繁琐的衣服自己不太会穿。

    顾瑄竟然能将大大小小的衣裙都按顺序更换妥当,秦渺扯着腰间绸带,眼前却是顾瑄轻轻褪下自己衣衫,拿起一边小衣.

    她摇摇头,手中细带被扯得一团糟。

    “啊算了,捏个灵诀吧!”秦渺朝外走去,耳尖热意散了几分。

    顾瑄熟练地给她系着雪色裘衣:“这么快?本以为衣裙繁琐,你会叫我。”

    “捏个灵诀的力气还是有的。”秦渺答得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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