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冲上热搜的是梁思原在会议室当场作画的一段视频,剪辑删掉了他对当地的介绍,只留下他对其他成员的批判,更是把他甩下一众人独自离去的背影当做了重点,旨在宣扬他的狂妄无礼。

    画质不好,桌上的画倒成了摆设,根本看不清细节是什么样子。

    这段视频一发在网上,不到半天,就惹来的巨大的争议。

    桂宁美协的二把手刚因为受贿进了监狱,新来的副主席年轻得过分,硬生生靠着一张脸把自己挂上了风口浪尖。在网友的深挖下,很快,他的个人信息在网上流传开来,响当当的家世和师承,立刻成为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是我的失职,我没想到会有人把录像放出去,还这样断章取义。”程丽自责道:“不是宣传部门的账号,但这个人肯定在我们内部,我先联系让人把视频删了。”

    “发酵了这么长时间,删也没用。”梁思原对网络上的评论不是很在乎,“无所谓,如果有记者采访,就往城建上引,不要让他们过多的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这件事的重点是村庄的搬迁整合,正好借势让他们出来发声,给当地那些不愿意走的村民一个解释。”

    程丽应下,刚走了没一会儿,又折回来对他说:“城市报和文艺画报的记者已经到了,陈文石在前面顶着,说看你意见,你不想接受采访的话,就带他们去见付元明,让他帮你澄清。”

    这个时候,付元明说话比他有分量。

    梁思原忽而意识到一些什么,心思沉下来,“那就他麻烦了。”

    面对质疑,采访中付元明完全站在了他这一边,且肯定了他的画技和决心。

    对于外界狂妄自大,不尊重前辈的指责,付元明则笑道:“年轻人嘛,有点冲动是正常的,我们内部呢,确实有一些那样的问题,也已经处理过了。忠言逆耳,我们还是需要敢于说实话的领导,给美协带来一些新的风气。”

    在城市报记者的采访中,付元明面对提问略显惊讶,“不会处理他,当然不会,他又没有做错什么,网络上的风波也不是他引起的,我们不能一有质疑就怀疑我们的同志。梁思原在我们美协任职,绝对每一项都符合程序,我们珍惜人才,也会保护他敢说敢做的态度。”

    “我个人也是非常欣赏他的,大家如果感兴趣,可以继续关注一下我们市美术馆的开年大展‘烁玉流金’,就是他一手牵头策划的项目,每一件作品都由他和我们协会的其他同志一起筛选,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

    说完,在面对两家记者对于他们此次采风的提问时,付元明淡淡一笑,把梁思原在会上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把焦点引到城建,又拽了回来。

    “毕竟,艺术属于人民。”付元明面对镜头,面容和蔼地微笑着。

    采访视频放出来的那天,办公大楼像被人一窝端的蜂巢,没了一点动静。

    程丽对他的操作瞠目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梁思原像个没事人一样,被付元明叫过去宽慰时,还当着他的面道了谢。

    “他这是剽窃了你的发言又把你架在刀刃上,到时候展出一旦有什么问题,你就要全部背锅,就算成功了,也是他御下有术,敢于开放,放权给你这个新人,两头得好。”程丽说:“之前怎么就没看出付元明还有这样的心思。”

    “脏事三不沾,好事也不抢头功,他想混就让他混。”梁思原不在乎,“开年展我敢做就一定能做好,没什么可怕的。”

    他有信心,程丽也跟着放心,但还有其他顾虑,压低了声音说:“早上周部长那边的电话,还是提醒你低调一点,不要把事情闹得不可控,收不了场。毕竟北新不同于桂宁,那边关系复杂,为了影响,他也有诸多桎梏,不便过多插手。”

    “知道了。”梁思原按了下额头,“帮我接杯水,谢谢。”

    “思原,做事不要太急,我们还有时间。”程丽把一杯温水放到他手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梁思原没有回应,程丽退出去,让他自己休息。

    手机屏幕亮起来的时候,梁思原拿过来看了一眼,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你不对劲。”杨思思吃着寿司探头,“你这几天看手机的次数比在桐影一年都多,聊什么呢,让我也看看。”

    孟清往她嘴里塞了个圣女果,把她的脑袋推到了一边。

    杨思思边嚼边咂嘴,“你不要被他吃得太死。”

    “别胡说。”孟清收起手机,咽下一口沙拉,才慢慢道:“我只是不想看他走弯路。”

    “错错错。”杨思思摆头,“你要牢记秦姐的教诲,同情和心疼一个男人,是女人苦难的祸根。你要是不喜欢他,建议不要做这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事情,收获的不是自己,那你白折腾什么啊,傻么。”

    “即使是朋友,也不该不管不问吧。”孟清说。

    杨思思笑,“你对他就真没有一点邪念?”

    孟清一脸正气,点头。

    杨思思掏出手机扒拉了两下,“哎,我存的视频呢。”

    “来,你对着这张脸再说一遍,你对这个正在追求你的小帅哥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杨思思把屏幕举到她面前。

    视频暂停在梁思原画完图抬头的一瞬间。

    “没有。”孟清漠然。

    “哦,冷血。”杨思思看戏不成,收回了手,感慨道:“看人家怎么就手指头是手指头,胳膊肘是胳膊肘的。”

    “……”孟清心里闪过一句,不然呢。

    她刷了很多网上的评论,从付元明出来澄清过之后,那些不好的散去了一些,热度过了,剩下的都是在议论梁思原的相貌,还把他之前参加比赛的照片找出来,扒了个底朝天。

    时尚圈里不缺长得好看的人,梁思原是不是比他们更出众,孟清无法做出客观的评价,她只记得那双眼睛,记得他看向她时的眼神,再想下去,心口便有一处微微发烫。

    她不对劲。

    可是……

    孟清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去想,可晚上最后一个收拾东西走出店门,她刚回头,就看到刚才还在脑海里想着的人,正站在那里看着他。用她在记忆里反复温习过的神情。

    “孟清。”梁思原开口唤她。

    “你怎么过来了。”孟清一如既往回地避了他的眼神,“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梁思原说:“开年展的作品已经基本选好了,下周要开始盯布展和过年期间的活动安排,会忙一点,所以今天想请你吃个饭,可以吗?”

    孟清笑了笑,“那就就近吧,简单吃一点,早点回去休息。”

    “好。”

    两个人没有离开商场,就在底下的店里吃了一顿小火锅。

    跟梁思原吃饭很省心,她只管调好蘸碟张嘴吃,梁思原会按照食材的顺序慢慢把东西下进锅里,然后提醒她什么可以吃了。

    “你要不要尝尝我的配方?”孟清笑着问他,“他们家食材真的很适合干碟加原汤。”

    梁思原接受了,一口肉吃完,扭过头去咳嗽起来,一大杯水喝下半截,轻飘飘吐出一句:“挺好的。”

    孟清疑惑,梁思原忍了忍,把水喝完又添了一杯,“其实我不太能吃辣。”

    “辣吗?”

    “……有点。”

    “那你吃香油碟,加点醋,还可以解腻。”孟清把刚才的小料碗拿走,很快换了另一个。

    梁思原看着碗里的醋没吭声,孟清有点纳闷地说:“我记得你以前还挺喜欢吃辣的啊,每次给我带烤串都让老板放好多,你们高中旁边那家店,他们的辣椒面还是自己炒的,一打开袋子就觉得好香。”

    话说到最后,声音渐轻。

    “那家店现在搬到新城北了,你喜欢我下次给你带。”梁思原把青菜下进锅里,“读书的时候跟着你还能吃一点,后来一直吃得比较清淡,忽然一下有点受不了。”

    “点份蛋炒饭?”

    梁思原实在吃不下这个越煮越辣的锅底,认怂点了点头。

    “以后你有什么忌口要告诉我。”吃完饭离开时,孟清教训道:“不用迁就我啊,你自己也要吃好才行,不然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你早说我们就点个鸳鸯锅了,本来是很容易解决的事情,干嘛要这样。”

    “你说得对。”梁思原认错态度良好,“是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它,下次不会了。”

    “小哥,给女朋友买个气球吗?”走出商场门口,一个带着红鼻子的男人举着一大把气球走过来,扯出其中一个对他推荐,“十九块九一个,祝你们幸福美满,感情长长又久久。”

    “不用。”孟清连忙拒绝,“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梁思原看了看飘在脑袋上的心形气球,问:“扫哪里?”

    “你干嘛?”孟清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没能拦住飞快递收款码的小贩。

    “求个长久。”梁思原接过那个气球,垂目望向她的眼神里带了点温和的笑意,“送给孟清小朋友。”

    孟清愣了愣,想要伸手去接,但发现自己果然拉不下脸,被从商场出来的人看一眼,便觉得面红耳赤,“梁思原,你真的很幼稚。”

    “有么?”

    “我都拉你了,你还要买。”孟清走出去一段,悄悄地说:“他在门口卖十九块九,下了那个台阶就只卖九块九,而且我要一个气球有什么用,也没法儿拿。”

    梁思原跟在后面,走到路边的时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孟清茫然,梁思原低头,很仔细地把那根绳子绑在了她的手腕上,“这样就可以了。”

    “很傻。”孟清晃了晃胳膊。

    “不傻,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梁思原对自己系出的蝴蝶结很满意,“那边广场上有小夜市,要不要去逛一下?”

    本来说好只是吃顿饭的,孟清糊里糊涂地被他拐到广场的夜市上,看着边上涂石膏娃娃的小情侣,扭头在梁思原注意到之前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我刚做电商的时候在那边也摆过夜市。”孟清对这样的环境很熟悉,说:“换季清不掉的尾货,我就拿到外面去买,仓库实在放不下了,赔钱也要出,我还卖过三块钱的T恤和十几块的棉服。”

    “买到的人一定很开心。”

    “是,起码有一些人是真的可以过个暖和点的冬天。”孟清笑着说,望见一个摊子,眼前一亮,“红糖冰粉,我们也卖过,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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