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君意搅着手里的绢帕问:“姐姐怎么知道这样多关于我的事情,难不成天天派人盯着我么?”

    南君意脸颊上带着红晕,问话时的声音柔软而规矩。尽管她现在微微低头显出局促的姿态,但却并不妨碍她举手投足间透出与生俱来的高门贵气。

    姚晏晏眼中的南君意,没有世家贵女浑然天成的俾睨之姿。她像个从小被悉心照料而不谙世事的掌上明珠。规矩、天真,让谁看见都想将她放在手心里仔细呵护。

    然而南君意又非只有这一张面目,当她小心翼翼的掀起眉眼偷看姚晏晏时,额角又生出遗传自母亲的媚欲,看得人心底发痒。

    这样的女孩子,就算同为女子的姚晏晏看到也得赞一句秀色可餐。

    “当街那次不提,除了叶桦这样没眼睛的还当没发生过,剩下的事早已是街坊之间炙手可热的谈资。

    姚晏晏叹气道:“单说镇南王府里的那一桩,虽然不知什么原因把谣言暂且压住不让人提。但这坊中来的恩客,有许多是那日出入镇南王府吊丧的。七嘴八舌的小道消息传过来,我不想知道也难。”

    南君意头压的更低。姚晏晏坐起来,十分担心地问:“他若真如传言里说的那般对你很不好,你也得为自己想想日后的出路。我们能走那便是彻底走干净。你若有一天受不住他的折磨,谁能帮你?”

    南君意轻声说:“我不会走的,哪儿也不去。”

    “刚说完叶桃,你怎么也说不走?你们两个……”

    “你闭嘴。”姚晏晏截住缺根筋的叶桦,走到南君意身边问她,“当年你既有本事保下我们这些人,自己也肯定有法子从他们那里脱身。我不是让你也即刻跟叶桦他们走,只想问你有没有做过这方面打算。卫天凛那厮是个玉面修罗,他并不好蒙骗,这点你比我更清楚才是。”

    南君意低下头诚恳道:“卫天凛不会轻易被人蒙骗,我也没想过要骗他什么。他现在……应该不会轻易置我于死地。”

    姚晏晏皱起眉头,轻声提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同床共枕的夫妻亦如此。”

    “姐姐放心,大事我能拎清楚,也绝不会在这些事情上犯糊涂。”南君意无奈的笑了笑,“况且我不是因为他才留在北都城里,我的脱身法子有人能轻易识破。我老实待在这里,能省去许多麻烦。”

    姚晏晏知道南君意话里的事是她不能问的。于是定一定神,问了另一个问题:“果儿,你是不是喜欢卫天凛?”

    南君意听完亦是一僵,随即说:“不喜欢。”

    姚晏晏将手放在南君意肩上,又问:“他喜欢你么?”

    “姐姐,这不重要……”

    “当然重要。”姚晏晏严肃的说,“卫天凛是除了皇帝以外最有权势的男人。他若能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你,总比让他厌你要强。你如此相貌,想迷住他并不是件难事。”

    南君意眼神闪烁,沉默着不说话。

    姚晏晏把手放下来,恶声恶气指着叶桦说:“你,出去。我们两姐妹要说知心话。”

    叶桦的脸色从黑变成红,好涵养让他在几个深呼吸之后没有发怒,而是冷静的说:“我虽然做事慢半拍,但好歹也是这个家的宗长。有什么事情不能咱们三个一起商量而非得瞒着我不可?”

    “你这个我们家唯一的男人就是被我们两个女人——哦,还有咱们的娘——这三个女人救活的。你除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还能顶什么用。别废话,出去。”

    叶桦较劲似的站着就是不动,沉声说:“不许你教果儿什么对付男人的媚术,你别带坏她。”

    姚晏晏撇一眼南君意,冷笑道:“她有这副皮面,还用我教?站在那就足够招来你们这些狗男人了。”

    叶桦瞪圆眼睛骂:“你莫胡说!莫辱她!”

    姚晏晏懒得与叶桦争执,气沉丹田喊道:“长忆!叶公子要去楼上看景儿写生,备壶好茶好生伺候!”

    “来啦!”眼睛大而明亮的长忆走进屋来,不害羞的贴身挽住叶桦就往外走,“我的好公子,今日我陪您到楼上看看风景,长忆我等这一天可等很久啦嘻嘻!”

    叶桦被推出房间,屋里两个人又不说话。满屋里只有从三楼飘来的琴音和姚晏晏脚上铜铃声低低回荡。

    姚晏晏坐在叶桦刚才坐过的位置,找来新杯子给自己倒碗清茶,说:“现在就咱们两个,做姐姐的先给你交个底。咱们家其实能远走高飞的就只有叶桦一个。你现在夹在卫家人中间,还不如从前在盼月殿里行事方便。你不要看这长乐坊是个伎坊就瞧不起它。我这儿的消息比你住的那燕王府还灵通。叶桦走出北都以后若遇到麻烦,我比你更能迅速帮助他们。”

    “叶哥哥并不笨,只是人一沾到画就会发痴。”南君意安静的说,“他这几年一直在努力承担家里的事情,五姨和孩子们也是他一个人在照顾。叶哥哥这样努力固然是因为逼不得已,但他也是在为姐姐考虑。花红无百日,姐姐又能在长乐坊四楼待多久。”

    姚晏晏笑道:“这事我早为自己考虑过。你放心,就算以后我不呆在四楼,也不会去二楼当任人欺辱的婊///////子。”

    南君意板着脸说:“这一点也不好笑。”

    姚晏晏耸耸肩:“我有时觉得你们实在过于紧张。姓卫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南方的地盘一起多来拼出个完整天下,哪里会管我们这些小鱼虾。长乐坊里因获罪入奴籍的女人不在少数,最终也就是投到这里来折辱一番而已。他们没法杀不死所有人,野草永远不可能除尽。”

    “你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大不了是个死呗。若被凌迟,也就是比一般死法痛些而已。”

    姚晏晏站起身将小烟袋取来,轻蔑地说:“卫狗若有能耐将所有人清缴个干净,我和叶桦绝活不到现在。”

    南君意摇摇头:“姐姐看到的只是现在。等五年后、十年后,南边都归卫氏后,他们便有精力来做这件事。就算当今圣上不做,他的儿子、孙子也会去做。叶家又不可能世世代代不出仕,永永远远躲藏着过活。”

    姚晏晏点上烟袋,突出一朵烟云道:“我常听人说,当今太子卫伯昭,心软如同个女人。”

    “太子心软是说他禁不住底下人苦求。只要去求他,什么事他都能答应。”

    南君意想起卫伯昭温润的脸,心里划过一丝温软:“现下不是没人上书求陛下清查前朝遗臣,只是陛下决断要将所有重心暂时放在收复南边才压着未发。南周小朝廷灭后,新皇绝对会第一时间清缴前朝留下的遗民。”

    南君意叹息道:“这不是说太子心狠,而是因为他太心软。众臣定觉得灭除小朝廷后的的第一要务就是防止死灰复燃,斩草除根是肯定要做的。到时定会苦求他。”

    姚晏晏含着玉烟嘴说:“听说你是在太子面前很能说得上话。到时候那些臣子求,你也去求不就得了。”

    “几个位高权重的臣子举出南君俀曾诛杀他们九族、迫他们骨肉离散的血案来求。而我只能说太子的父亲、臣子们,还有我的丈夫,曾经杀掉过我的血亲,求太子看在我是燕王妃的份上别去清缴。姐姐,孰轻孰重、什么能认什么不该认,太子总不会糊涂。”

    南君意苦笑:“若真到那时,不说我能不能如此求告太子,燕王恐怕要先防患于未然。他宁愿将我困死在燕王府,也不会让我有机会去奔走去坏他大将军王的英明和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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