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南君意醒来还是没有见到燕王。

    “二殿下的罚已结,本是要回来陪王妃的。可陛下命殿下去靶场带兵练骑射,不许他私自回营帐。殿下急得射偏好几箭,实在没法儿才让属下来传话。”

    方正一板一眼地继续说话:“咱们殿下吩咐人送这些吃的、玩的给您消遣。殿下今晚定会来陪王妃,绝不会失约。”

    南君意看着面前两大箱玩意儿,叹着气问:“王爷可还有别的话同我说?”

    “有的。”方正站直,“殿下说,‘本王非常之好,风言风语不许信,也不许独自闲逛,乖乖等我回来’。”

    燕王着急见燕王妃,却被神策卫堵在靶场里。燕王气得用箭射掉了神策卫的官帽,企图硬闯出来。陛下再次震怒,上午已亲临靶场,骂了燕王数回。

    已然发生的事,被燕王说成风言风语。昨晚特地跑去和他说的话,也都成了耳旁风。南君意又好笑又无奈:“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方正站着没动:“王妃可有话说给王爷?”

    南君意微怔,她本没有什么话要说。奈何方正铁塔似的站在她面前,大有不留句话,绝不肯走的架势。

    南君意只好说:“请王爷万勿再冲动,否则我魅惑北齐战神的恶名真就再也洗不清了。”

    这下轮到方正皱眉。

    南棠先笑出来,上前对方正说:“我们公主的意思是,万事她都晓得,王爷莫焦心,公主会一直等着王爷。”

    方正仍皱着眉,对南棠说:“南棠姑娘这话,在下会原封不动传给殿下。”

    南棠眨眨眼睛:“多谢方侍卫。”

    方正告辞出去,南君意问南棠:“姐姐同方侍卫很是相熟?”

    南棠收拾着箱子里的玩意儿说:“那块木头和谁说话都是如此啊。”

    南君意拿起本书,边翻边说:“能看懂木头心思的人,实在不多。”

    南棠随手拿出一个木头娃娃:“公主还说我,如今您同燕王说话也十分直接呐。”

    南君意只看着书:“是我没忍住,非要问出他的真话才放心。幸好,是我错怪于他。”

    南棠已知南君意的猜测,压低声音说:“陛下向来爱拿公主做局,可他不会诓亲儿子。这次,陛下到底想诓谁呢?”

    南君意心烦意乱:“恐是条大的,否则不会将燕王一同卷进来。”

    南棠警觉:“陛下想肃清南臣?因为相思蔓,拥护燕王的武将同南臣们已御帐内吵过许多回。”

    举世皆知燕王不喜南人,他一度反对北齐接纳归顺者,于是从不同朝中南臣交往。南臣亦不喜这位大将军王,谣传燕王不敬太子、弹劾雁荡军屠城滥杀,皆是南臣的手笔。

    南臣一党的领袖是赵伶仃,燕王伤了他,南臣正好借此反扑燕王。

    南君意摇摇头:“若朝中的南臣全被肃清,南边才子看到投奔无门,就会全跑到小朝廷门下。陛下不会这样做。”

    “那还能是谁?”

    南君意放下书,说:“姐姐,我觉着只有陛下和太子是真心待王爷,其他全都是敌人。”

    南君意从不对南棠隐瞒心思,燕王确实桀骜不驯,可这若说全是敌人,到底有些过。

    南棠吐出舌头:“公主这话像在说自己,只不过这世上真心待过咱们的,已全都死了。”

    南君意用书敲南棠的头:“还有叶先生他们呢,乌鸦嘴。”

    南棠忍不住问:“公主一直相信王爷,从没疑过他,是不是?”

    “怎忽然问起这话?”

    “上次宫白杨在王府闹开,王爷亲口说宫白杨是家臣。”南棠迟疑着说,“咱们小时,宫心玉说的恩人,不是陛下,是燕王吧?”

    儿时她们在盼月殿,宫心玉曾说,多亏恩人回护,宫白杨才没有和她一样没为罪奴。宫心玉到死都念着卫大人的好。

    宫心玉的恩人也是她们的恩人。因为这层,齐武帝重伤落难后,南君意才会全力相救。

    南君意放下书说:“心玉姐姐不知道陛下有儿子。那时她同宫白杨早断了联系,错认成陛下,也在情理之中。”

    南棠又问:“公主何时知道回护宫白杨的,是燕王而非陛下?”

    “北都破城战时,宫白杨就作为谋士陪在燕王帅帐内。当时我只庆幸他安然无恙,却没有细想。后来我去东宫陪太子妃时,偶然听到他们说宫白杨直谏惹出的官司。我方知他早已是燕王的人。”

    当时宫白杨只是七品监察御史,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参他的顶头上司。北都破城战刚结束不久,朝中众人都忙着重建秩序,只有宫白杨不服打仗的功臣空降到检察院,说这是以权谋私。

    陛下没空理他,协理政事的太子就将折子留中不发。宫白杨听说后,竟又上十二道折,其中还有参太子不作为的。

    这趟下来,燕王幕僚宫白杨,成了督察院人人惧怕的宫铁头。

    南棠瞪大眼睛:“原来公主嫁给燕王之前,就知道这些事!”

    南君意去握南棠的手:“我并非故意瞒你。那时我不知道会嫁给燕王,更没想到会遇见宫白杨。”

    嫁与燕王的事,天下最后一个知道的就是南君意。她拒绝不了,也没有时间拒绝。

    南棠仍瞪着眼睛:“成亲那晚,公主执意为王爷盖被,我便觉着不对劲。原来伏笔早已埋下。”

    南君意好笑道:“春夜寒凉,总不能看着活人在咱们面前冻死。”

    “换成阿猫阿狗,公主未必如此。”南棠合十双手祷告,“命运实在弄人!就算是宫心玉,恐也料想不出如今的情态。”

    南君意长叹一口气,问南棠也问自己:“心玉姐姐认定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宫心玉强大且聪明,她是罪奴,可仍愿意尽力庇护其他人,这其中也包括南君意和南棠。宫心玉之前,因昏君获罪的人恨屋及乌,百般欺辱南君意。宫心玉来后,她不仅平等照拂着南君意,也教大家什么是以德报怨。

    若无宫心玉,南君意和南棠恐已死在盼月殿。

    南棠仍合十双手,她闭着眼低声说:“有心玉姐作保,我亦相信王爷是好人。”

    南君意沉默片刻,方也低声说:“但愿吧。”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到中午,饭后小睡醒来,段芙儿请燕王妃河边玩耍,因同行的还有慕楚然,燕王家将便没有阻拦。

    南棠因守了南君意一天一宿,午睡醒来后仍不住的打哈,南君意便让她留在帐中,慕楚然是燕王的人,南棠放心的继续睡回笼觉。

    掀起帐帘,段芙儿便奔过来,拉着南君意关切地看:“娘娘身体好全了吧?我几次想来看您,都被王爷挡下来。”

    南君意说:“本没什么事的,劳你忧心。”

    段芙儿吐出舌头:“娘娘生病,最忧心的是王爷,他半夜几乎要将整个营地闹个底朝天,我怕极了,时时祈祷您早日康健、祈求王爷别发疯杀了我们。”

    南君意被段芙儿的样子逗笑,也调侃道:“王爷如今仍疯着,否则怎会被陛下关在靶场不许回来。”

    远处的慕楚然懒散而立:“小王妃,卫归恒那傻子都已发疯,你积点口德吧。”

    南君意福身行礼,算是同慕楚然打招呼:“慕将军怎不去靶场和王爷一同训练?”

    慕楚然嘴里叼着狗尾巴草,说:“别误会,我是受伤没法拉弓才没去。遇着小芙儿,于是一道过来。”

    段芙儿趴在南君意耳边说:“王爷特意派小舅舅来的。”

    慕楚然听到,一道眼风射过去,段芙儿接收到,忙假装四处看风景。

    慕楚然指着身后说:“喏,卫归恒百忙之中特意挑的,今天下午它归你。”

    不远处有匹小矮马,马背离地仅半人高,亮晶晶的眼睛却比战马大上一圈,着实俏皮可爱。

    牵马的极伶俐,上前行礼:“小臣袁融,问王妃娘娘安!”

    南君意记得这个名字,面前人正是差点被容珉打死的围场侍卫袁融。

    南君意问:“身上的伤可好全了?今天我们闲逛,你不必勉强跟着。”

    袁融不好意思道:“小臣常年跌打,早已习惯。谢娘娘挂心。”

    慕楚然插嘴说:“九十军鞭自是好不了这么快。我劝小王妃收去圣母心,这里的军士是按天给银子,左右他做不得别的,随咱们逛逛也好领点钱买酒喝。”

    南君意点头:“如此便好。”

    等待许久的段芙儿搓手道:“娘娘,这小马能借我骑会儿么?”

    慕楚然挑眉:“小芙儿,你该骑高头大马。觊觎这小东西做什么?仔细燕王冲出来削你。”

    “这小马太可爱,战马也不如它。”段芙儿眼神发亮,“娘娘,我只玩半柱香,不,玩一炷香。求你啦!”

    小马虽然可爱,可面前的少女更可爱。南君意笑说:“借你玩到不想再骑为止,可好?”

    段芙儿欢欢喜喜地要去牵小马,却被慕楚然拦下。他对南君意说:“这是阿恒给你的马,让小芙儿骑走,我如何交差?”

    南君意笑眯眯地说:“慕将军原来不是路过,是要向王爷交差呢。”

    慕楚然顿住,段芙儿快速从他手臂下钻过:“小马归娘娘管,娘娘同意我骑来玩,你说的话都不算数,管不了我!”

    慕楚然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朝骑马奔走的段芙儿骂:“等着,一会儿我就骑马追你!”

    段芙儿回身扮鬼脸,挥鞭赶紧逃了。

    袁融本要去追,被慕楚然拦住:“让她海阔天空地跑一会儿吧,反正小马又跑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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