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见空,一片雪白的衣纱飞至眼前,遮住了他过多关注的金絮那席。

    他似乎看了金絮太久,无暇警惕其他。梁风顺着衣纱往上看,裸露肩颈的女子在他面前长袖起舞,红色嘴唇微笑着,期待地望着他。

    梁风以衣纱遮挡扫视周围,眼前的热闹存在异常。

    唱曲声不知什么时候增大,软软的曲调以不适宜的嘹亮传遍整个屋子。

    他凝神仔细听,软调拉高之下,隐约掩盖了不知名角落里的呜咽。

    有人在哭。断断续续,随时要咽过气似的。

    他迅速找准发声方向,起身循去。

    堂肆右侧一面屏风后,亮着灯笼的包厢内,传出一道女子微弱的哭泣和痛呼,还有几句破碎的求饶。

    梁风认得,死刑犯忍着极大的痛苦嘴里却被塞了一块破布,发出的就是这样的声音。

    听起来年纪很小。梁风举起手臂,蓄力准备挥拳,试图破门而入。这时,一股柔软的力道包住他的右手,轻松拦下他即将前冲的气势。

    力道柔软不含攻击意图,梁风没有立即抽手跳开,然而贴得太近,他本能改拳为刀横劈而去,却在一斜眼的余光中,看见右侧站着的人是金絮,他瞬间止住手刀攻势。

    金絮浑身一缩,双手下意识更抱紧了他的手臂,掌风吹动她腕侧一小片衣衫。

    梁风霎时窘迫了,当即收手垂在身侧。

    “我没有注意到是你,没受伤吧?”

    看来他对女子的防备还不算太低,竟没注意到金絮的靠近吗?

    金絮除了被他掌劈的动作微微一吓,没有别的反应,也不生气,先前还对林融露出的笑容此刻隐去了。

    “你会心疼她们吗?”她问。

    心疼?梁风看了眼看不见的房间里的女子,被欺负的声音仍清晰可闻。

    “青楼女子很少能得到男人的耐心。如果客人们手段强硬,她们是会痛的。可是没有人心疼她们。”金絮道。

    房间里微弱的哭泣逐渐变成尖叫,却仍压抑着,仿佛正受着重刑却不能惊动外面的人。还有床摇拍打木板的动静,听起来真的很像在打架。

    “王爷还是别进去看了,她们不喜欢被围观。”金絮拽着他的袖子把他拉走。

    梁风走开两步,停下回头,脑海里形成对那房间内的模糊想象,薄薄一扇门,锁住了所有的挣扎和不情愿。那女子喊得那样痛苦,却无法拯救自己,外面的人也只能干看着。

    “所以你想帮她们。”梁风问。

    金絮目光越过他肩头,眼中不知因为什么而犹豫,良久,她点头,“嗯。”

    “不如把嬉春院卖了,我护她们离开京城,送她们到她们想去的地方。”梁风道。

    金絮摇头,“离开京城并不能解决问题,青楼女子是不被尊重的,去到哪里都是一样。她们无家可归,最初不是被父母卖了,就是人牙子拐了,都没有家,能去哪里?”

    这话也是在说她自己,梁风思索一番道:“选个喜欢的地方,做点生意,养活自己。”

    金絮还是摇头,“很多人不相信风尘女子会从良,即便她们想安家自立,不管做什么,在外人看来那都是一个由青楼女子做出的生意,大家都会觉得,想必给点钱,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在青楼之外的地方受侮辱,那才是真的侮辱。”

    “总不会没有一个地方是特例......”梁风刚开口又止住话头,还是不要置喙了,改道:“我理解不被尊重。”他看着她的双眼,“我尊重你。”

    她没回应。可她不需要回应,梁风有时候自己都觉得,他很多话是非常的苍白且无力。

    “应和王这是想尊重谁啊?”

    散漫的声音郎朗响起,盖过了唱词软曲,梁风眼光一侧,就见那林姓小官负手走来。看方向,这小文官方才是去解手了。

    “才回京就上花楼喝酒,王爷真是好兴致。”林融揖礼,“下官见过应和王。”

    语气是不是有点怪?梁风皱着眉,淡应:“嗯。”

    “应和王也想竞价?”小文官似笑非笑地看看金絮,“这女人胃口也是大,有我和赵关都不够,还要加个应和王。”

    梁风疑惑一闪而逝,金絮便笑答:“当然不,应和王殿下对我可没有兴趣。”

    “哦?是吗?”林融似笑非笑的神情转向梁风。

    梁风则将目光转向金絮,“什么意思?”

    她犹豫一下,双手不自觉交握捏住腕侧衣袖,道:“年初......我发了一个对赌协议,抵押品是我自己。”

    梁风眉头皱得更深,“赌什么?”

    “赌钱。我需要一笔钱来维持嬉春院的运作,谁出价最高,我就和他对赌,堵我一年内能否将嬉春院的营收翻番。如果我赢了,这笔钱就不用还了。”

    梁风立马拽着她手臂扯到旁边,低声问:“为什么?”

    “因为缺钱。”金絮淡声道:“徐娘除了留下徐礼,还留了一笔债务。她死后,债务落到了我身上。”

    “什么债务?”

    “治病,还有为徐礼找夫子的钱,向周围很多邻居借的,抵押品是嬉春院这块地。”金絮从他掌中抽手,眼神十分平静,“徐娘生前信誉不好,影响到了嬉春院,我无法以嬉春院的名义向官府或者钱庄借到钱,只能用这种办法。”

    “不会,徐娘可以向王府要到钱,当时你在她手里。”

    “用过了。王府的铜币是旧币,不是皇帝颁布禁铸私币令后的新铜钱。官府以为徐娘私藏旧币,将嬉春院里外全翻了一遍。徐娘又多嘴说那是应和王府私藏的钱币,官府便判她诬陷应和王,将她打成重伤。徐娘的病情恶化了。”

    “如果没了嬉春院,这一屋子的人都将无处可去。”她语气里忽然有一股不知道对谁的冷漠。

    对这件事,梁风是愧疚的,虽然他不喜欢徐娘,但更不喜欢谁因为他而蒙受不白之冤。

    “对不起,这事是我的疏漏。王府的旧币也是禁令颁布前由官府造的,新旧币只在刻字上有一些细微区别,不容易辨别,之前就有些旧币遗漏在王府。”梁风道:“我把新币给你。”

    金絮摇头,“不行。我不用你的钱。不管是林大人还是赵关,往青楼里砸重金,于他们的身份不算违和,但是王爷就不合适了。像王爷这样身份的人,即便要去青楼也该是畅春阁这样的大馆。”

    为什么那么多个不字拦在他面前。花钱还要看馆子花吗?

    “王爷是怕我会输吗?”金絮看着他的双眼问。

    “对,我是怕你会输。”梁风承认,“你如果输了怎么办?”

    “我不会输。敢冒险,我就不怕输。”金絮向后退了一步,“反而我不喜欢的是,已经在青楼这样的地方了,实在没必要懂了却装不懂。”

    林融见她后撤,立即上前拉走她,“过来斟酒。”

    金絮向梁风福礼作别。

    梁风默默注视她,发觉金絮心思变深了。

    青楼女子也很漂泊,漂泊到随便一只手臂勾一勾就可以搂走。

    梁风没再坐一会,回了王府,叫来李晟,心情有点惆怅。

    “我现在有些看不懂金絮了。”

    老李看得淡然,“什么事情不懂?您有什么事情不懂,直接问絮姑娘就是。”

    也是。他也没什么不能直接和金絮说的。

    夜更深,梁风准备沐浴,更衣时发现右袖外侧有抓出来的密集褶皱,像是拳头照着衣服用力一握。他举袖凑近看了看,回想今日近过他身且抓过他袖子的人好像只有金絮。

    隔日,梁风再次入城,寻去金絮口中那座符合他身份的青楼大馆——畅春阁。

    畅春阁很大,光是门面就很大。笼烛挂满檐角瓦片,灯火璀璨地贴街而立,遥遥便能看见那巨大的招牌。大门巨口喷出的一股香气,躁动地沿街曼延,远比嬉春院浓烈。

    门前站着个女人,周身气质很像他印象中的徐娘。梁风多看了眼,那女人立即在人群中捕捉到他的目光,热情地迎了过来。

    女人自我介绍说叫包春娘,认出梁风是头回来,亲自点了两个姑娘陪侍梁风。一个愣神的功夫没有拒绝,梁风几乎是被架着手臂拖进了畅春阁。

    许是因为地处繁华大街,畅春阁内部反而没有外面看起来的那么大。和嬉春院一样的筒状楼,三层,层高较高,红黄两色纱幔围在四周,帷幔后的人影影绰绰。堂肆的桌席之间挨得很近,梁风就坐于一席,身边陪着他的除了姑娘还有同为来客的男的,不是同席,坐得太近,仿佛拨弄一锅饺子的感觉。

    中央一座高台,上面舞姬琴妓展示身手。曲子不好听,不是嬉春院那种软调,唱声里的情绪更为直接和奔放。

    梁风顾不上细听,陪侍他的姑娘一个劲地给他塞酒,拼命般让他多花一壶酒的钱,更无暇在意贴着他的身子有多柔软。

    生意比嬉春院好太多了,陈设和墙筑涂漆相当崭新,是有花心思维护的,不像嬉春院用盆栽遮挡墙角裂缝。

    姑娘起身取酒的间隙,他终于喘了口气,仔细看看周围,又听见了在嬉春院内听见过的仿佛受重刑却无法叫喊的声音。

    就在他附近。梁风侧目一看,隔他一席的一对男女四条腿交缠对坐,贴得很紧。

    女子光洁的身子展现在他眼中时,他还没反应过来,没反应过来女子脱了衣服之后原来是这个样子。男人粗短的手指肆意揉抓她的皮肤,红痕与沟壑在爪尖扯出,力度之大,梁风只在沙场上赤手掐死敌军时见过。

    周围的人似乎毫不介意这样的事情就在大厅上演。他们甚至连房间都不进去。

    那名女子面露痛苦,男人脸上青青紫紫的颜色比被掐死在手下的死人脸还难看,野兽一般,扒着口中的吃食。

    这件事情好像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为什么不进厢房里去?”

    梁风难以理解。另一侧有女子倒在地上,推不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男人无视她的痛苦与推拒,扇了她一巴掌,怒吼:“安分点!老子花了钱的!”

    梁风收回目光不再看,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房间都满了。”服侍他的女子回答。

    世界仿佛在他眼中颠倒,子曰孟曰的东西正在离远,不存在之乎者也的地方,这里也是一个战场。

    粗暴凶狠的是少例,其他席位的一堆堆男男女女搂抱交缠,动作舒缓很多。他们调笑着互扯对方衣服却不完全脱下,一个攻,一个防,攻的不彻底攻陷,防的也不严防死守,似乎双方都沉浸在这你来我往的互相对垒之中。

    梁风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子都那么不情愿。如果同样是沙场打仗,女子们对战的敌方是这些男的,上战场就是上床榻,穿着几层薄纱,有的甚至不穿,弱点暴露无遗。而力量更强大的男人上战场,却会用坚厚的铠甲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谁才是更弱的那一方?

    女子大多应当是不情愿的,至少他自己,并没有十分喜欢打仗。

    回想军营里士兵的讨论,他们的态度所对待的或许不是女人,而是母猪。原来那些士兵讨论时,美好的幻想包裹着猥琐的本质。以多数男人对这件事情的理解,放到女人身上是十分残酷的。

    不管是金絮,还是嬉春院里其他姑娘,梁风都不愿把她们当母猪对待,无论因为何种原因流落青楼,她们是人。

    “抱歉,我不看了。”

    梁风起身,离开畅春阁。

    夜色尚浓,他去嬉春院,还想见见金絮。

    今夜嬉春院生意特别不好,堂肆很冷清,见不到几个人,厢房的灯笼亮着三盏。

    梁风躲开欲来服侍他的人群,在厅堂没见到金絮,便径直走去庭院。

    月光很好,池上砖桥照得发白。金絮却不在那。

    竹林叶影间传来絮语,有人对答。梁风循音找过去,在池子边的亭下见到金絮被树叶遮挡的身影。她面前还有一个人。

    “你拒绝我。”

    梁风眉头一皱,这是那个林姓小官的声音。

    “因为应和王?”

    金絮模糊回答了一句什么,似乎是否认。

    “是,堂堂应和王自然不容小觑。”那小文官轻轻一笑,“只是我没想到,你的眼光不过如此。你可别后悔,嬉春院所在的这条街,别忘了归谁管制。”

    梁风眉头更皱,这小文官是在暗示什么?这么明目张胆。难道金絮一天天都被这样的人威胁?甚至包括整条街的商贩。

    “我不会后悔。”金絮回答道:“正是托庇于林大人,来福街所有商贩定会财源滚滚。这个赌,我自然不会输。”

    姓林的呵呵一笑,不知是什么意味。

    林凯是林家人没错,这时候当然会借家族荣耀往自己脸上贴金。梁风特厌恶狗仗人势,绕树走过去,盯着敌方一般盯着林凯,道:“这条街归谁管制都不能绕过我的手下,你又在抱什么妄想?”

    金絮意外于他的突然闯来。

    林凯乍被打断而神色不愉,见是梁风,扯了扯嘴角,“应和王当真是君子作风,半夜窝在这儿偷听。”

    “我没有想偷听,我是路过正好听见而已。”梁风很坦然,“你这样说话,不怕给林昭仪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或许会吧。”林凯微微一笑,“林氏不在乎。”

    梁风无话可说,不想把脸撕得太破,他母亲还在林昭仪宫里。他道:“你说不在乎就不在乎?你有胆子为家族惹事,林家往后也不会给你荣耀的机会。”

    林凯脸色僵了几分,敛了笑,沉沉一礼,“应和王说的是。”

    眼神从梁风身上略走,林凯俯身靠近金絮,低声道:“既然已经被拒,下官当然不做过多纠缠。有缘再聚。”再靠近一点,林凯眼中有很深的笑意,“你若赌输,可再求助于我。”

    金絮没有后退,保持不动,看起来平淡无波。林凯轻笑一下,转身走了。

    梁风却在她身上察觉到了轻微的警惕,有点像炸毛的猫,浑身密密刺刺的感觉,也像没穿铠甲赴沙场。

    “怎么了?”梁风问她。

    金絮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他扭头盯着林凯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没看出端倪。

    金絮想着自己的事,出了瞬神,忽然道:“畅春阁的香。”

    他一愣,低头往身上摸了摸,“我刚从畅春阁过来的。”

    “我知道青楼和青楼之间也是不一样的。”他向金絮道:“你把赌约取消吧,我们一起想办法渡过难关,我不希望你舍弃自身安危而冒险。”

    “王爷有什么办法?”金絮看向他。

    “钱而已。我让老李开间铺子,专门用来周转钱财。”

    金絮听了便移开看他的目光,神色间并没有十分认同。

    “我需要钱。我需要源源不断的钱。”她道:“最好是像皇帝那样,永远不会缺钱。”

    梁风这次倒是真的愣住了,“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的钱?”

    她低着脑袋往亭子外走,“嬉春院里又有姑娘因为清洁病倒下了。这类的病,不好治。”

    “那就多开几间铺子,开个酒楼或者钱庄。”他只需要从封地内把金钱调过来而已,又不麻烦。梁风跟上她。

    “王爷多数时候不在京城,开了铺子最后也是交给李管家打理,怪辛苦李管家的。”金絮道。

    梁风不由惭愧,他没考虑到老李,开了铺子纯粹是给老李找事。

    “王爷,”金絮抬头看他,“以后在嬉春院,我叫您梁公子吧。”

    “都可以啊。”梁风道:“不如我让李婶来治治......”

    “王爷,”她打断地唤了一声,“梁公子,刚才那位林大人的话让我有些苦恼,您可不可以让他以后不要这么说了?”

    “这人常常说这些话?”

    “嗯。”金絮面有忧色,“虽然林大人每次都只是嘴上说一说,实际也没做过什么事情,但是说得多了,嬉春院的客人就不大爱来了。”

    原来如此。梁风再次看向那小文官消失的庭院尽头。正好,他看这人也不太顺眼。

    说干就干,梁风当即回营,写了奏折呈上,陈述林凯在来福街借林家名头作威作福的事迹,参了这个姓林的一本。

    ——他写得夸大了一点,一点点。

    若林凯在来福街真的达到了“作威作福”的程度,卫兵巡视京城时早该知道这人的事迹了。

    参本告上去,过了一天,陛下传旨召他进宫。

    梁风接圣旨的手顿了顿,不由寻思“作威作福”是否夸大得不止一点点,不过参个本而已,皇帝用得着叫他进宫去?

    他有自己的目的。他想靠着这次上折试试他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如何。如果此前的军功有效,能够稍微占上一丁点位置,那至少能让皇帝驳回这本奏折时略略思考一下,犹豫一下。

    进宫后,轻微的忐忑随着见到皇帝略带揶揄的笑意而烟消云散。

    “阿风什么时候学会告状了?”

    皇帝手里捏着本折子,似笑非笑,“还是因为这种小事?”

    小吗?梁风面无表情。

    皇帝打开折子,慢慢念道:“喝花酒遇见,林凯这厮迟了一个时辰才来行礼问安。礼制何在?”

    皇帝笑笑,“这不算小事吗?”

    问安迟到,算他夹私。梁风面无表情道:“并不小。”

    当然说的不是他夹私,而是林凯的言行令其成为了“这厮”的事情。

    “这厮......”皇帝放下奏折道:“来福街的情况朕知道,林凯是其中最无关紧要的人。”

    梁风静静地看着皇帝说话。

    “一个从诏狱逃出去的死刑犯,在林家的遮庇下藏在了来福街的某个地方,朕暗中加派兵力守卫那一带,希望林家能主动交出刑犯,但已经两日了,还没动静。”

    是么。梁风的巡兵布置没有影响,至少他手下的兵力没有受到其他调遣的影响,皇帝应当是暗命决曹的兵守卫。

    “那刑犯定是藏在了某间铺子中。”皇帝道:“你这封折子来得正好,朕想借着你这折子,派你去将那刑犯捉出来。最近几日,可是连带那附近对商贾的管制都松了许多。”

    原来是这样。梁风接旨:“是。”

    “捉住后不要将此事声张。朕会告诉群臣,朕是因为林凯这厮对应和王不敬而对林氏略施小惩。”

    梁风一顿,再礼,“是。”

    皇帝又露一浅笑,“为何要去喝花酒?缺女人吗?”

    梁风愣住,礼着的腰没直起来。

    “你可对你的婚事有打算?”皇帝道:“朕问过你母亲了,你母亲是说全凭朕做主。”

    梁风又想到了之前与丕纳妃时那大喜之日却不见甚喜的模样,道:“有打算。臣弟想娶自己愿意娶的,不娶旁人吩咐的。”

    皇帝看着他,表情没变,道:“好。你且知道朕对你的婚事是上心的便好。”

    梁风还礼,“陛下没有旁的吩咐,臣弟先行告退。”

    皇帝却叫住他,“先前忙了一阵,忘了同你说,你的那件铠甲有了磨损吧,朕命人取来,修复好了再送还给你。”皇帝半思索着道:“那副铠甲,似乎也穿了几年了吧?”

    梁风便回头,“臣弟谢过陛下。”

    根本没有几年那么久。梁风复复复礼,退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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