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黄昏,光线暗淡之下胭脂般绮丽的光芒也渐渐没了棱角,随着黑夜的降临而消散。

    此刻正是农忙归家,从山上下来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村民,倒显得小雅一个人有些孤单,魁梧的身影倒显得有些脆弱起来。

    李轻舟的绣花鞋想要将路上的小石子踢走,却扑了个空,石子仍然留在原地,膈应着每个赶路的人。

    “真是没意思,咱们不应该跟着曾窈吗?为什么要跟着她?”李轻舟慢吞吞的走在后面,不明白江陵到底再打什么主意。

    江陵的手摸向腰间,却没有抓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指尖发痒,又不着痕迹的收了回去:“再看看,也许能发现些不一样的东西。”

    李轻舟无语,既然他们这一关的目标是窈大人,也已经入了她的梦中,那么就应该时时刻刻盯着曾窈。

    转头来关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李轻舟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但到底想归想,她还是信任江陵,只能期待着真能从此处有什么新的发现。

    一阵孩子说闹的笑声传来,五六个七八岁的孩子风一般的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泥巴,各个玩的脏兮兮。

    其中一个直奔着李轻舟而来,满手都是褐黑色的泥巴,李轻舟第一反应就是避开,脚步一错,差点儿把自己绊倒,随后才想起来,他们碰不到自己。

    “这群小崽……”

    话音未落,只听啪啪两声,随后便是接连不断的泥巴打在身上的声音,还有一群孩子们的笑声:

    “打死这个不男不女的丑八怪!略略略,哈哈啊哈哈哈……”

    “她比男人还要丑呢,哈哈哈…..怪不得没有男人敢娶她。”

    潮湿的泥巴落在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泥渍,小雅站在路中间,耸着肩低声反驳:“我不是,我不是……”

    “黄花村有一怪,手大脚大似夜叉,满脸黝黑如煤炭,咯咯笑出大白牙,没人有胆娶回家,不如当个假男人。假男人!“

    自编自唱的童谣响起,夹杂着笑声,李轻舟忍不住蹙眉,觉得实在刺耳。

    “快看,假男人哭了!你们快看!”一个男孩叫嚷了一声,其他人的笑声更大了,不止是孩子还有刚刚农归回来的村民,也咧嘴大笑。

    干燥的黄土上落下一滴泪,一滴接着一滴,润泽了大地。

    有好事者上前,看够了热闹,便开始说风凉话:“诶哟,你们这些孩子真是淘气,快回家吃饭去吧。”

    “小雅,他们都是孩子,你别计较。这女人就是要大度宽容,性子柔,才招男人喜欢,你说你要身段没身段,要脸蛋儿也没脸蛋儿,你娘和我们这些乡亲父老们都替你着急!”

    李轻舟嗤笑一声:“这婆子可真是下三滥,看完了热闹和笑话还要来耍贱几句。真是不怕挨打!”

    她本以为小雅再软脾气,也得回上几句,却没想到,那傻姑娘擦了擦眼泪,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

    李轻舟险些要气晕过来,看着江陵道:“不看了,不看了!看见就生气,还是去找曾窈吧!”

    说着,就要走。

    “你先别急,再看看。”江陵扯住她的胳膊。

    李轻舟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扣手指头,她可不想生些莫名其妙的闲气。

    那婆子听小雅这般说,脸上的笑意更大,皱纹如沟壑般纵横全脸:

    “你知道就好!你瞧瞧你表姐,啧啧啧,窈姑娘。那可真是十里八乡的美人儿,她爹是秀才,开着学堂。哥哥读书也出息,家里殷实,她自己个儿也认字,最重要脸蛋儿漂亮……啧啧啧…….”

    小雅点点头,曾窈有多好她当然知道,她娘与曾窈的娘亲是嫡亲的堂姐妹,家境殷实,开设学堂,受人敬重。

    那群小孩儿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抱怨着不平:

    “窈姐姐是仙女,小雅是夜叉!!真是可怜窈姐姐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哦。”

    小雅埋着头,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奚落嘲笑,与婆子说了几句后便朝着家走,那群孩子又跟了一路,说了不少窝心扎刺的话。才一哄而散。

    李轻舟慢悠悠的跟在江陵身后,双手环抱,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雅就是个软面团子,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就算是一巴掌打到她脸上,她都不会反驳一句。

    小雅走到村子的拐角处,有一截短巷子,里面只有一户人家,褐色的木门有些萧索老旧,门上还贴着去年时的春联福字。

    推开门,‘咯吱’声刺耳,院子不大却打扫的干干净净,西边的墙根处围着篱笆,里面养着鸡鸭,紧挨着的就是一小片菜地,绿油油的一片,可见打理得好,北面则堆满了竹篮子,两间屋子对面的草棚子是厨房。

    “娘,我回来了。”

    小雅喊了一声,反身关上院门。屋子里没有点灯却传来响声,一截光滑的木棍先从房门框探出来,随后是一只穿着布鞋的小脚。

    “回来了?快先去洗洗。”妇人的声音很温柔,一身麻布粗衣,手中一根光滑油亮的拐棍儿,两鬓斑白,面容干瘦,只一双眼睛,竟然是灰白色的。

    小雅点点头,径直走向角落的水井:“娘,你进屋子歇着吧,我一会儿洗完了就去做饭。”

    她的动作麻利,将水桶扔进井里,轻轻松松的拉上来,拿着一方棉巾蘸湿,便朝着脸上身上擦去。

    清透干净的水渐渐变得浑浊,泥沙浮在表面,小雅的面容依旧黝黑,却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她没有半刻的停歇,又提着两桶干净的水进了草棚子。

    锅里的水被烧的滚烫,案板上切菜的声音富有节奏又轻快,不到三刻钟,饭菜便做好了,而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彻底消失。

    房间里一盏油灯,昏暗沉闷,小雅夹了一块腊肉放进对面的碗里:

    “娘,你多吃点。明天我去地里的时候,顺便进山看看,之前布了陷阱,说不定能抓到些野鸡野兔。还有我编织的竹篮子,也该拿到镇上去卖了。到时候,家里又多了笔银钱。”

    老妇的双眼浑浊,在油灯下泛着青灰色,眉头上有着深深的沟壑皱纹,就算面无表情,也留下印记,她叹了一声,放下碗筷:

    “有没有银钱又有什么用,有屋住,有饭吃,不饿肚子,我就已经很知足了。我命苦,嫁给你爹没多久便守了寡,后来又瞎了眼睛,这辈子也没给你爹留下个男丁…….”

    说着,老妇人又忍不住哭起来,泪水划过她苍老的脸上,泛着无力的沮丧。

    小雅也放下了碗筷,橘黄的灯光晦暗不清,她埋着头,阴影遮盖了她的大半张脸。

    老妇人哽咽着继续说着:

    “我也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婚事。我虽然瞎了眼睛,但心里清楚,你模样不如你曾窈表姐,身段不如,样样都不如,自然找不到样样好的婆家。”

    “只要你能嫁出去,不管是个什么样的人,都好!哪怕是痴傻残缺,我都认了,你明白吗?”

    小雅的头越来越低,几乎看不见她的脸,声音小的听不清:“明白…”

    老妇人却冷笑一声:“明白?你真的明白,为什么拒了张家村的张老四?若不是今日刘家婶子告诉我,我这辈子都被你瞒在鼓里。”

    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被发现,小雅壮实的身驱一僵:“我….我…..张老四摊在床上,还比我大二十岁,家里穷苦的很,我..我…..”

    干瘦的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妇人的面目忽然变得凌厉:

    “又如何呢?你不是曾窈,没有权利去挑挑选选,你如今十六,若是再过两年,连张老四那般的都寻不到!他瘫了,你就照顾他,家里穷,你就努力干,我看你说的这些都是借口,你就是想把我气死……我这命苦…….”

    凌厉的眉眼被苦楚和眼泪取代,一滴滴浑浊的泪落下,显得老妇人更憔悴了几分。

    小雅手忙脚乱的上前,甚至跪在了妇人身边:“娘,我不想气您….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喜欢张老四。

    后面的话,她并没有机会说出口,妇人便哽咽打断:“孩子,咱们娘俩相依为命,我是为你好,若见不到你成婚生子,我死也不闭上眼!!”

    “是……我知道了。”

    夜色渐深,月光洒在地上,木柴被劈开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每一下都快速且富有节奏。

    小雅全神贯注的把着斧头,每一下都精准的拿捏好力度和方向,而后狠狠劈下,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一块木头被整整齐齐的劈成了四块,落在地上。

    快狠准,全神贯注的双眼没有偏毫的分差,好似在发泄着内心的情绪。

    直到满地木柴堆了满地,小雅才终于停手,额间大汗淋漓,她掏出胸口的手帕,洁白无暇,上面绣着一只飞燕和一朵粉紫色的小花,散发着淡淡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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