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芒照在乡间小路上,将一家人的身影越拉越长。

    大康子走在最前方蹦蹦跳跳,白老大担着空筐子,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后面。

    “大康子,你们这个夫子什么来头?怎地出手这么大方?”

    最后推脱来推脱去,银子还是留下了,白老大心里边痛快,这一路上嘴角都没有下来过。

    这一趟挣的钱,比一个月出摊的收入还要多,他怎么能不高兴?自然对那位出手大方的江夫子,好奇了起来。

    大康子跑在最前面,一脚踢飞了路边的一个小石子,语气中满是自豪:

    “我们这个夫子来头儿可大嘞!他刚来的时候,是县衙那个大官护送他来的,那个大官都一把岁数了,却对着我们夫子毕恭毕敬的!”

    “诶哟哟!”

    白老大拍了拍胸口,连语气都抖了三抖:

    “那…那….他岂不是个大人物?那怎么会….怎么会来咱们这里当个教书先生?”

    大康子跑的满身是汗,倒退着往前走,一脸的神秘兮兮:

    “我听别人说,我们夫子是京城里一个大官的儿子,那个大官厉害的很嘞!我们夫子前些日子病了一场,病好了之后,说要游历天下,一路弯弯绕绕才到了咱们这儿。”

    白老大简直要被这个说一半留一半的小子气死,急忙问道:

    “那他为什么会留在咱们这儿当教书先生?是留一阵子,还是长久的留下来?你快说啊,小兔崽子!”

    大康子看见白老大这个样子,心里边别提多爽快了,故意卖关子:

    “我那天问夫子了?是不是要在镇上长久呆着?夫子居然点点头,我问他为啥在咱们这个破镇子里?你猜他说什么?”

    这孩子以前唯白老大为尊,如今也不知道怎么了,越看白老大越觉得不顺眼,挣钱养家的是他娘,操持家务的还是他娘,他爹一天游手好闲,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

    白老大气急了,他也感觉出最近这段时间,大康子这个小兔崽子越来越爱跟他这个当爹的顶嘴,这让以前耀武扬威的白老大,有些难以接受。

    “我今日非要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小兔崽子!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大康子见势不妙,撒丫子就跑,白老大扔下挑担一瘸一拐的追过去。

    白彩云走在后面,看着他们两个一大一小追逐,脸上却并没有轻松的笑意,拳头紧握,直到里面棱角膈到了手心,她才恍然若失的展开。

    是那一两的碎银子。

    指甲盖大小的银子,浑身散发出银白色洁净的光芒,一点也不像市面上流通的那些银子,发灰发污,沾满了黑色的油渍。

    白彩云脑海中浮现起江陵的面容,他一身长衫站在阳光下,洁净到底,不染一丝的尘埃,就如他给的这一两银子,干干净净,让人不敢亵渎。

    前方奔跑的大康子总归年轻,白老大的伤还没好全,根本追不上他。

    大康子一溜烟儿跑了老远,站在土堆的小山丘上,得意的嚷嚷着:

    “夫子说了,这里有他要找的人,所以他不走了!”

    男娃清亮的声音回荡在乡间小路,久久无法消散,一重重的回音传入耳畔。

    另外还伴随着一声摔倒,还有大康子惊慌失措的喊叫。

    夜色降临,白老大躺在床上诶哟诶哟的叫唤个没完,紧皱的眉头说明,起码不是装的。

    大康子心虚的站在杂物间一角,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灰尘的布鞋。

    村里花白胡子郎中叹了口气:

    “本来这伤就没养好,又摔到大坑里,怕是要好好静养了,最好别再出门了。我先给你开两幅药,一副外用,一副内服,看看过两三个月能不能有所好转。”

    白老大疼的直抽抽,闻言还不忘狠狠的瞪了一眼大康子,要不是他追这小子,哪会儿摔到大坑里?

    白彩云点点头:

    “您去开药吧,贵一点也没关系,把病看好才是最重要的。”

    白老大感动的看了白彩云,一股温情自心底流淌,想起以前自己的混账事儿,愧疚难当。

    倒是白彩云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只是不想白老大瘫了,不然那就是麻烦事儿了,她总不能自找麻烦不是?

    这下子,白老大也不能跟着一起出摊了,只能在家将养。可白彩云需要挣钱养家,大康子也得去学堂。

    “拿药花了不少钱吧?诶呀,今日的一两银子都白挣了!”白老大有些痛惜。

    白彩云听到一两银子,就觉得手心里发烫:

    “你好好在家歇着吧,每日早上我多做出一份饭来,留出来当你的午饭。等晚上我在和大康子一起回来做饭,再去山上摘果子。”

    白老大闻言也只能点点头同意,谁让他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呢!

    吃了饭,白彩云去熬药,又让大康子去屋子里给白老大上药。

    之前她用酒坛子砸了白老大,那伤处敏感的很,连带着大腿根子都划破了。按理来说,二人是夫妻,给伤处换药也没什么避讳。

    但白彩云清楚的知道,自己做不到,她像是一个忽然接管了别人身体的孤魂,只能好好的代替她活下去,挣钱养家,别的什么,她不想做,也做不到。

    所以,换药的活计一直以来都是大康子。

    将白老大安顿好,白彩云趁着夜色就上了山,摘野果子,期间因为黑灯瞎火,还不小心扭伤了脚,可她不敢耽误片刻,紧赶慢赶回了家。

    连夜做果子汁,野果糕,一直忙活到后半夜,才回屋休息。

    第二日,她多做了一顿饭留给白老大,又将药熬出来,一起端到白老大的屋子,便和大康子一起去了镇上。

    一路上,白彩云忍着脚腕的酸胀,咬牙不说,等到了镇上,她才有空闲坐下来歇歇脚,与卖荷叶糕的刘婶子说说话儿。

    眼见着野果糕快卖完了,一道白色长衫缓缓走了过来,白彩云抬起头想要招呼,却发现是江陵。

    “江…江夫子…..您来了?想要点什么?是野果汁还是野果糕?这回您别给银子了,昨日给的那些,够您一个人吃半年的了!”

    白彩云噼里啪啦的说着,好似这样就能忽略掉心里那种奇怪的异样之感。

    她见江陵一言不发,只是含笑看着她,才又惊觉自己方才的话好像太多了些,跟村里上了年岁诈唬不停婆子没什么太大区别。

    白彩云有些难堪的攥紧了衣摆,低下了头。

    “野果汁很好喝,我念念不忘,还没轮到我教课,便先来喝一杯。”

    江陵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浅浅的笑意。

    白彩云连连点头,从框子里掏出竹筒递了过去,自己粗燥的手指与江陵白皙分明的指尖相碰,她如触电一般,恨不得将自己那双手藏起来。

    “这果子汁……”

    江陵浅尝了两口,微微有些蹙眉。

    白彩云心下一沉,立马问道:

    “怎么了?是…不好喝了吗?”

    江陵摇摇头:

    “味道还跟昨天一样,只不过有野果子的碎渣,应该是挤汁子的时候有些大意了。”

    白彩云一怔,接过江陵手中的竹筒,果然看见了野果子的碎渣,白老大受伤卧床,少了一个人帮她,重担都压在一个人身上,难免会有纰漏。

    于是慌忙解释:“是我大意了,我在给您换一杯。”

    说罢,起身就要从另一个筐子里拿新的出来,一扭身,正好受力那只崴伤的脚,白彩云一声痛呼,身体失重朝后倒去。

    她惊恐的闭上眼睛,却觉得手腕一紧,鼻尖蹭过皂角味道的衣衫,随后稳稳的站在实地。

    白彩云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凸起的喉结,才猛然反应过来,猛的后退一大步。

    “多谢…..多谢夫子,不然我……”

    一旁卖荷叶糕的刘家婶子接话,连忙走了过来:

    “多亏了夫子,不然彩云这一伤了,家里两个主事儿的大人倒下,就剩大康子一个孩子家家……”

    江陵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两个?”

    刘婶子把白彩云扶到路边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坐下,撇过她的脚腕,又诶哟了一声:

    “瞧瞧,我就说你早上来的时候走路别扭,这脚腕子肿的跟拳头一样大咯!怎么日子刚好过了两天,又出这糟心的事儿?”

    江陵扫过白彩云的脚腕,有裙裤遮掩却依旧能看出来那隆起来的奇怪高度:

    “前面就是医馆,不如去看看?别落下什么大毛病?”

    刘家婶子也应和,但白彩云却坚决不去,好容易攒下点银钱,白老大病了,拿药花了不少,她肉疼的很,脚腕上的肿痛抵不过心疼!

    苦劝良久,白彩云也没能松口,江陵也没能再逗留,只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刘家婶子笑骂:“江夫子出身富贵,哪知道我们这贫苦人家是连病都不敢生的。”她自然懂白彩云心里的顾及。

    若是换了她自己,她也是决计不肯去瞧大夫的。

    “我家有蝎子酒,等一会儿回村,我给你拿过去,多揉搓揉搓兴许就好了。”

    白彩云笑着应下,却不知怎么,她总觉得远处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可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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