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很久了吗?”我又问。

    梅瑞林淡淡一笑,嗓音发出很轻的音:“嗯,在等着你会不会说两句梦话。”

    “那倒是挺危险的,但愿我没胡说什么。”我也跟着笑了笑。

    “我下个月就要订婚了。”梅瑞林在我扯起笑脸时,忽然对我说。

    我手握着水杯“嗯”了一声:“听说了,恭喜。”然后目光看到他交叉的手指,夸赞,“戒指很好看,显得你更加有味道。”

    “早点戴上,表一个态度。”他抿了抿唇,接道,“婚期也定了,明年四月。”

    我微笑,再次:“恭喜。”

    “谢谢。”他望着我笑,然后又转开脸去,接着又转回来,“算命的说我早婚早育,早点成家也好,是吧?”

    “是。”我说,“成家立业不矛盾。”

    “你怎么不取笑一下,像我这样的人还会信命?”他问。

    我说:“我就信的,很信命。”

    “燕循——”他苍然的叫了我一声。

    莫名其妙的,我骤然有一种心如刀绞般的疼,想纠正他,但试了两次都没开得了口。

    “是你叫我记住你的名字,强调了太多遍,我就忘不掉了。”他说。

    我把水杯放下,起身朝他走来。

    能感觉到他呼吸停滞了,用晦暗又难以自控的眼神看我,却先一步喝住:“别过来!”

    我猝然止步。

    “你是我的任务,完不成回去难交代,就当行行好了。”我是想退缩了,既然下药在先拒绝在后,那就不是我的问题。

    而且,我比他更害怕,怕在某个一刹间做出什么失格的决定。

    他粲然一笑,看着我止步的脚,问:“欲拒还迎?”

    他这一笑让我瞬间又找到了感觉,这人有着很强盛的性吸引力,性感到了极致,他的眼神他的呼吸他的气味,乃至他的头发丝都能压迫又引诱着人屈从。

    “口是心非的人是你吧?”我挑衅的眼神过去,颠了颠脚,既不往前走也不坐回去。

    “是啊,就想看看我能抵抗你几分。”没想到他老实承认了,咽了一口口水,喉结耸动下,我清晰的看到了他脖子左侧的那颗痣。

    腿不听脑子使唤了,眨眼就到了他的身边,低语道:“你来就犯错了。”

    “天生无辜脸,迷人又危险。”咫尺距离,他的眼中全是我。

    “那怕吗?”我轻声问。

    他说:“怕。”

    他承认害怕让我更加的难受,但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问他:“你有没有读过莫泊桑的《月光》?”

    他扯起嘴角:“你想说什么?说我爱的不是你,只是那种自以为是爱的感觉?”

    “他们所爱的,常常不是一个人,而是爱情本身。那天晚上,月光才是他的真正情人。”我一边背书给他听,一边缓缓低下|身,又微微抬起他的脸,唇轻轻的触碰了他下颌的那颗小痣,凉意让他颤动了一下,他微仰着头,克制着自己的呼吸,眼中的神情开始变得痛苦。一路顺痣而下,一颗一颗连成线,似乎成了一种熟稔的记号。

    “莫泊桑只是个文人,他的认知只在他的见识里,他没有过我的经历,就不可能懂我。”他摁住了我的手腕,“别跟虞松川学,我不需要你那样取悦我。”

    “那你有没有读过大宰治的《人间失格》?”两颊滚烫,我的目光也是炽热的,“可是如今,他急切地盼望着可以经历一场放纵的快乐,纵使巨大的悲哀将接踵而至,他也在所不惜。”

    梅瑞林的眉头微微一蹙,忽然问我:“你听见什么风声了?”

    我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大概未加掩饰的表情已经让梅瑞林知道答案了,于是又道:“你不想跟我打探些什么吗?美人计在我这一直都有用。”

    莫名的无力感压的我喘不上来气,千方百计想让他死,可他干脆的把刀子递上来,我又捅不下去。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我丧气的问。

    梅瑞林的脸色也是晦暗不明:“我也不知道,害怕的呼吸都难受。”

    “别怕,我很坚韧,也很幸运,天若要亡我,我根本走不到今天,还有此时此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说这种话,但我就是这么不理性的给烈火烹了油。

    他的眼中一下就闪烁出了光,让我不由自主的就靠向了他。

    ……

    但事态并没有朝我期冀的方向去发展,哪怕我是真心且热烈的,只能悻悻的夸他一句:“你的确升级的很厉害。”

    “太膨胀了不是好事。”他再一次抓住我的手腕,并且全力将我拉了起来。

    这一次我违拗不开,人被他拉的坐在了一边,还保持了相对的距离。

    搞不懂他怎么突然又偃旗息鼓了,大约我让他没那种冲动了,而我……我自尊心很强的,一旦被拒绝了,我就不想再去讨没趣了。

    “倘若风暴来临,找好退路了吗?”他扣住我的手问。

    我有些意外,本能的问:“你呢?”

    他眼中闪过了一丝亮色,回道:“我输不了,只有赢多赢少。”

    “那你能放我和苍龙一条生路吗?”此刻的我是虔诚的,不管他是否自负狂妄,我就是在祈求。

    “你真的很在乎虞松川吗?那么想跟他在一起?”他问,“还是仅仅想龟缩?”

    我眼神看下去,戏谑一句:“龟缩?没这个功能。”

    他不跟我说笑,目光紧紧盯着我。

    我被他灼热的眼神看的有些逃避,反问道:“你想听真话吗?”

    “不想。”他一口回绝,松开抓着我的手,歪过脸去后靠着沙发背缓了缓呼吸,然后又看过来说,“要不你哄哄我吧!”

    “嗯?”我没听明白,冲他睁大了眼睛,想说我刚刚不是主动要给你口的吗?但气氛不对,话不适合说太露骨。

    他顿了顿,又抓起我的手,并且将我一拉揽到了他的怀里,靠着我的头顶说:“说你爱我,很爱很爱,一直忘不掉我。”

    我缩在他的臂弯里,尴尬的“嘿嘿”笑两声,身体僵硬了起来,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了。

    “扬汤止沸。”他失望的叹了一声。

    我只能继续笑,低着头问他:“那为什么坚持不肯釜底抽薪?”

    头顶上传来他的咕哝声:“不知道,可能怕表现不好,让你失望。”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的又收敛了笑意,再看一眼时间,天都要亮了,我很担心苍龙一夜未眠,一直在等我。

    我是真的很挂念他,被人爱着,幸福又心累,有甜又有酸。

    梅瑞林不是苍龙,没那么温驯,也不喜欢被对方掌握,一个人的习惯不容易改变,从前我就是稍有在上的趋向他都要把我压回去,肯定不会任由我把控的。

    所以我还是过去吻他的唇了。

    他让了一下,两下,到了第三下我两手紧紧地扣住他的脸,深深的探了进去。

    几乎就是在同时,他立刻冲开心中枷锁反攻扑来。

    血腥气瞬间弥漫开,这种撕咬让我心惊胆战,似乎灵魂在经受着严刑拷问。

    我早就后悔过了,也没有从前面对他时纵欲的无所顾忌了,那时的我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我单纯的带着向死而生的心态。可我现在想得到上苍的怜悯了,人要知足,我只要自己抓到的,就要天地一双人,丢开清醒与彷徨,哪怕是浪漫至死。

    我也不想毁了这个人,他还有救,没我就好了。

    就在我开始颤抖时,梅瑞林突然换了一种攻势,他不再生猛扑咬了,把我满怀抱了起来,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甚至连吻都变成了一种缱绻。

    这种被包裹着的感觉太要命了,让我异常的想要撕心裂肺痛哭一场,身体不受控制,口中不自觉的发出呜咽声,我回应他,又松开手,反反复复,折磨的□□。

    这样的吻持续了太长时间,这种亲密包含了太浓烈的感情,仿若我就是一只重新回到茧中的蝶,暴风雨里畏缩在了安息之所。

    可我深知,破茧不成,唯剩了死,我必须要冲出去,直面狂风骤雨。

    “梅瑞林!”我沙哑的吼了一声,情绪失控,但脑袋很清醒,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他想要什么。

    只可惜我空有一副美人的皮囊,这几年于这上面却没什么精进,薛庄明不要我伺候人,他一心把我打磨成一把利剑,苍龙很温柔,很多时候都是他在迁就我,平时也都是他照顾我的多,连他戴安全帽的速度都不用我眨眼。

    现在我各种不得其法,生疏的笨手笨脚,两下一弄我都急了,越觉得荒唐,反倒越认真的不像是在游戏。

    梅瑞林也不帮忙,还只是浅尝辄止隔岸扬汤。

    “怎么,我都不如苍龙了,还是本想收人的,结果被收服了?”我挑衅他,又软了语气,“连试都不敢试一下了!”

    “那你继续求我!”他只是松开一截腰带,本来要抓我的左手,大概想到我左手不方便,又换到了右手。

    我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欲哭无泪了,可怜兮兮的说:“求求你,我知道你是我的好人,帮帮忙。”

    他还在游刃有余,耳边是他沉沉的颤音:“说吗?说你爱我,说了我就干,干完就再也不要你了!”

    “我爱你,很爱很爱,一直忘不掉你。”这个时候肯定听话了,说什么都行,“你是我的挚爱,唯一纯粹的爱。”

    “不够。”他说,“现在哄不好了。”

    我咬牙切齿又哭笑不得:“你是真长进了,这样都能忍,还来逼我就范!”

    他眼睛里烈焰倾天,可就是不来烧我,我都怕他把自己给逼疯了。

    “梅瑞林!”我叫他的名字。

    “叫我老公。”他说。

    “你都要是别人的老公了。”这会儿连眼神都吝啬了,也许我差一点,他也只能控制在那么零星的一点。

    我贴上去要吻他,他歪开脸让了一下,却还在蛊惑:“当别人老公之前做一回你的老公,不让你做妾。”

    “想得美,我的老公要叫一辈子,只有一个人!”我才没那么好哄骗。

    他恨铁不成钢:“那你倒是叫呢!”

    “梅瑞林。”我颤抖的问他,“我叫你的名字还不够吗?我说爱你你不信吗?”

    “那你爱虞松川吗?”他问我。

    我用意志克制住内心的躁动,将万千流光强行汇集在某一个点,郑重回他:“爱。”

    “有多爱?”他终是被刺激的失了分寸。

    我眉头一拧,眼神涣散的停滞了所有动作,半晌喘了一口气,回他:“命。”

    见我这样,他竟然没有懊恼,反而兴致更浓了,眼中泛着光却故作失望的说:“你真扫兴。”

    “你老婆是不是也挺有趣的?我说新年恰好九十三,她看我眼神很有深意?”我调整呼吸,岔开话题。

    他眉头一扬:“吃醋?”

    “当你老婆很惨啊,这话我从前就说过,果然没意外。”我抬了抬脚,扭身换了一个姿势,蹙起眉头说,“你是美妾妖童一个不落,她还要跟你装恩爱举案齐眉,每天自欺欺人,多可怜!”

    他还只是面带微笑:“怎么感觉是在为自己鸣不平?”

    我抛他一个媚眼:“我就做你的妾,最下等的贱妾。”

    “我哪里还舍得作践你,你是我仰望的神。”他看着我的表情一点不像是在说笑。

    “梅瑞林。”我扭身回眸,用寻常的眼神,熟悉的口吻呼唤着他。

    他“嗯”了一声应我。

    “梅瑞林。”我用同样的口吻又叫了一声,却如鲛人附体,用声音引诱着他。

    他看着我,收敛了脸上游刃有余的从容。

    “梅瑞林。”

    “梅瑞林。”

    “梅瑞林。”

    “过来。”其实我们离的很近,“让老公抱一抱。”

    我抬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揽臂将我抱在怀里了,深深的贴在胸膛,用力的嗅了一口。

    我靠着他,一时得以释放,低低的呢喃了一声。

    良久,也许仅只有三秒,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又靠向我的左耳说:“燕循,加油。”

    我听见了,清楚的甚至都觉得太大声,神情微微一滞,却一秒收回湿淋淋的眼神:“助你一帆风顺,所向披靡。”

    “天要亮了,我要走了。”他松开怀抱,缓缓起身,又依恋的摸了摸我的头发,叮嘱道,“别跟薛先生讲实话,让他知道我爱你,你跟虞松川就完了。也别太信任薛太太,人家不止青梅竹马,在她身上弃猫效应只怕不灵。”

    我眼神呆滞的凝视着前方的一片空洞。

    “人各有命,你当千锤百炼。”他说着弯身在我左耳轻轻一吻,“再见,我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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