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君抓着长公主的手,霸道而炙热的凤凰神力灌入公主皮肤上的朱砂法阵,如刀刺火灼一般。

    长公主手臂上不停渗着血,染红了素白的衣袖。

    她不能再调度天地元气,五六个呼吸间,激荡的天地元气便消弭于无形。

    大鸿胪惊得张大嘴巴。他以为公主已是非常强悍,放眼整个有容国难有敌手,却没想到幽篁女君更是深不可测。在如此浑厚迫人的天地元气中,她不仅能瞬息抓住公主,还能立刻阻断法阵并破坏了公主刻印于皮肤之上的朱砂法阵。这在整个有容国历史中,都找不到第二个人。

    巫咸平静得多。因为他先前就见识过这位女君的本事。

    长公主惨白着一张脸,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一招未出便遭惨败。她惊疑不定地看向凤君,只见对方红衣飒飒,眉间凤凰花开,神威不可直视。

    此时,凤君眼中的三分笑意褪去,慵懒的声线如冰泉激荡,悦耳动听又夹带雷霆之势:“你的先祖见了本君,也得恭恭敬敬称一声‘君上’。吾不欲以长辈之尊、神君之威加诸尔身,并不意味着可任你纠缠撒野。公主,你且听好了,有些话本君只说一次。本君乃上界不周山凤族女君,与你有容氏之国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当年种种,皆非本君所为。至于巫咸,囚他,确实是本君授意。原因嘛——”

    凤君侧眸瞥过眼看向巫咸,浅红色眸底光芒流转,诡秘莫测:“本君心情不佳,不愿相告。”话毕,她手上使力,将长公主甩出数步之远。

    大鸿胪赶忙上前,扶住公主。

    长公主被凤君震慑住了,久久没有回神。

    凤君不再理会长公主,转身去察看大祭司的情况。

    大祭司面色苍白如纸,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凤君近身的那刻,他就软软倒在了她身上。

    凤君赶忙渡了些灵力过去。

    大祭司阖着眼靠在凤君身上,呼吸沉重滞涩,虚弱得好似下一刻就会死去。

    “他、他怎么了?”长公主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本宫方才只是调度了天地元气,还未出手,不至伤他至此。他这是怎么回事?”

    自然,凤君现在是没有心情回答她的。她扶着大祭司往外走,见到杵在地牢外的容杞,便吩咐他送客。

    长公主看向大鸿胪:“怎么回事?”

    大鸿胪神色一暗,幽幽叹了口气:“公主,几日前,昭华宫蜉蝣暴动,大祭司为歹人所伤,心脉尽断,恐是没有几日了。”

    什么?!长公主心头一颤:“如此大事,竟没有人通报于本宫!你们……”她视线扫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避开了她的目光。

    长公主明白了,所有人都知道此事,只有她不知。

    “你们竟都瞒着本宫?”长公主神色郁郁,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再没有先前的气势,“他竟是连这都不愿相告。共事这许多年,本宫自认诚心相待,不疑有他,也就在那妖女之事上逼迫过他,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公主慎言,女君乃上界神君。吾等凡夫,理应称其一声‘尊上’。”大鸿胪毕恭毕敬地纠正公主对凤君的称呼。

    长公主紧抿着唇,并不甘愿。

    大鸿胪也不强求公主,只是替大祭司解释道:“公主对女君成见颇深,大祭司不说,是怕公主将罪责归于女君。他时日无多,不想这最后的日子被这些杂事搅扰了。”

    大鸿胪的话,多少有些隐射公主偏听不明之意,听着虽不舒服,但的确是事实。

    长公主默然。

    她若知道大祭司被刺客所伤,而凤君恰恰又在这敏感的时间里出现,她第一反应就是凤君搞的鬼。像今日这样的对峙,恐怕早几天就会上演。

    “公主受了伤,先回宫让医官们瞧瞧吧。”巫咸徐徐走至公主身前,看了看已被血染红的衣袖,温和地提醒道。

    听到巫咸的声音,长公主猛然抬眸,不期然撞进对方银灰色眼眸里。

    巫咸眼睛里的长公主,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平日里的端庄温雅。

    “本宫失态了。”长公主回想起刚才发生的种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失了冷静。她素来宽厚待人,独独在凤君与大祭司之事无法冷静自持,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如此丑态,被巫咸撞见,这让公主无地自容。

    “公主失态,全因在意而已。”巫咸不在意地牵起公主的手,微微撩开她衣袖,见到她皮下血肉模糊,心疼地皱了皱眉,“咸倒是羡慕大祭司,公主能因他一言而喜,因他一言而怒,像一个真正的人。”

    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涩意。

    “本宫……”长公主听出了巫咸话里的情绪,不由心生愧疚,“对不起。”他们即将完婚,她却因大祭司而心乱,于他而言,多少有些不公。

    巫咸淡淡笑了,并没有因为公主心底藏着别人而生气,而是极为包容:“公主无需歉疚。您曾心许何人,那都是过往。咸相信,公主是懂得向前看的。咸,东海一介小民,没有大祭司滔天的富贵和权势,唯一能给公主的只有胸腔里的这一颗心。我不求公主将身与心全部交托,只求在您心里留一席之地予我。”

    长公主怔怔地看着眼前人。这种被人宠着纵着包容着的感觉,她从未体验过,心间像是被什么暖暖的、甜甜的东西充盈着。她顺势与巫咸十指交握:“嗯。巫咸,本宫对大祭司种种皆是过往。以后,是你与我,仅是你与我。”

    巫咸目光柔软起来,握紧了公主的手。

    大鸿胪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他觉得,他在这里太多余了。

    长公主回神,瞧见大鸿胪恨不得挖个地道钻下去的神情,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地牢,想起自己是为何而来。

    “巫咸,那妖……”长公主顿了顿,虽是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改口,不再将“妖女”两个字挂在嘴里,“那幽篁女君为何囚你?”

    巫咸目光闪了闪:“许是想探究我这一双眼睛是如何而来的。”他早就想好了借口,也庆幸凤君和大祭司未提行刺一事,不然这借口也用不上。

    “眼睛?”长公主疑惑。

    “其实,巫族人的眼睛本不是如此的。”巫咸抬手摸了摸眼周围,睫毛轻轻扫过指腹,痒痒的,他心里也滋生出奇怪的情绪,说不出是喜还是忧,“巫族居于东海,以巫祝之术为生。数千年前,有神人自东方而来,以双眼换取我族换命之术。自此,我巫族一脉便有了一对银曈,通晓了魇术之能。”

    “女君在天极宫初初见我,便问起了眼睛之事。咸不知女君是何人,出于谨慎,并未告知。后来,昭华宫大乱,我随王上去往昭华宫。女君顺手就将我捆了。女君与那换眼的神君有些交情,故而极是上心,想要通过我了解那神君换眼的前因后果。这几日,女君只是盘问了一些事,并未做别的。”

    巫咸说得半真半假。

    长公主听罢,彻底放下心来。她想,她对凤君确实成见太深,总无意识地去放大了她的行为,一个劲往阴谋上去靠,因而自己蒙蔽了自己。

    是了,大祭司秉直不阿,怎会被女色冲昏头脑呢?其实,那些事真的与凤君是无关的。

    长公主忽的就想通了。

    紫云殿中,烛光摇曳。

    大祭司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凤君又给他渡了许多灵力。

    这几日,虽日日渡灵力,但他的身体状况却仍在逐渐恶化。从最开始两三个时辰渡一次灵力,到现在几乎一个时辰渡一次才能保持他清醒的状态。刚刚长公主来的那一下,险些直接要了他的命。

    凤君守在大祭司床前,心情糟到了极点。

    “女君,真的就这样将人放走了吗?”容杞送走长公主之后,到紫云殿汇报。他总觉得,不该轻易放走巫咸。

    “长公主不来,过些日子,也是要放他走的。”凤君替大祭司掖好被子,而后暖呼呼的一双手伸进了被子里,捂着大祭司冰冰凉凉的手,“本君喜欢一劳永逸,关着他等猎物上门,终究有太多变数。而且,手上证据不足,奈何不了他。不若放他出去,抓他一个现行。长公主婚期将近,你先安排些人手到蕲年宫以应变。”

    凤君了解过有容氏的婚俗,长公主大婚的典仪是在蕲年宫。若巫咸有什么计划要施行,大概率会把地方选在那。

    容杞懂了,凤君是打算在婚礼上对巫咸等人一网打尽。

    “本君叮嘱你喂给巫咸的吃的那些东西,他都吃了吗?”

    容杞想到那一碗碗奇怪的饭菜,表情有那么一会儿的绷不住:“吃了。”

    说实话,巫咸是真的能屈能伸。那五颜六色,散发着诡异气味的饭菜,他喂的这个人都受不了,巫咸却是面不改色都吃了下去。

    “那就好。十日后,咱们收网吧!”

    此后几日,风平浪静。

    大祭司大多时候是躺着睡觉的,若是天气好,凤君会叫醒他,陪他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容佾每天都会来看看,然后同大祭司和凤君一起用晚膳。

    “师娘,你用玄天珠重开了昭华宫的结界吗?”容佾吃着饭,突然问道。

    水神结界以大祭司本源灵力加持,而现在他几乎油尽灯枯,并没有力量撑起结界。

    “没有。”凤君摇头,“你师尊花了两日教授容杞结界之术,如今这结界,是容杞开的,并没有用过玄天珠。”

    容佾愣了愣。

    “怎么了?”大祭司敏感地捕捉到了容佾的情绪。

    容佾眉头轻微一拢,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许是寡人记错了地方。回头再去找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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