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曲小提琴（二）
安洁莉卡已经在酒吧的旅店里过了一夜：这一夜她难得睡了个好觉。氛围安静，床铺软硬适中，而且室内似乎还点上了安神药草……第二天醒来时太阳早已到了枝头。
她打着哈切下楼，刚好撞见正围着围裙准备早饭的华里安：培根与煎蛋，加上他才去买的，新鲜出炉的面包。食物的香味不安分地窜进安洁莉卡的鼻子，也驱散了她的最后一点睡意。
“你和我开始时想得完全不一样，”说这话时安洁莉卡正在切培根，“华里安，你简直比我爸爸还像我爸爸——嗯，如果不考虑性别的话其实更像我妈妈……因为我爸爸不会做饭。”
用餐时楼上陆陆续续下来了一些客人，一部分停下来和华里安闲聊，话题免不了绕到昨日为何停业上去。一部分只是默默地吃着早饭。安洁莉卡在吃早饭的同时也不忘偷偷留意身边的住客：大部分都是机械工人和机械师，少部分则是游人。她将观察到的异样转化成了疑问，抛给了华里安。
“常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附近工坊的机械师，人不怎么多——大部分游客不会选我这小破地，”华里安俯下身，“还需要培根，煎蛋，或者面包吗？”
“不用，我吃饱了，”安洁莉卡双腿一蹬，从椅子上站起，“味道很不错。”她不忘补充。华里安似乎颇为受用，他笑着收走了空空如也的餐盘：“你要在这儿复习吗？我个人建议还是去楼上——今天是礼拜日，有很多人会来这儿喝酒。我也会很忙，照顾不到你。”
“对了，”他话锋一转，“我似乎没和你说店里的时间安排……每周一到五只有晚间营业，周末是全天——昨天嘛，主要是为了接待你们，所以没有营业。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是我该做的。”
安洁莉卡挑眉：“华里安，你不会借机让我欠你人情吧？”
“我不是那种人。”对方笑着答复
“那……”女孩的视线落在了他手中的脏盘子上，“需要我帮忙洗盘子吗？”
“那到不必，”华里安已经将盘子塞进了自动洗碗机中“机械的力量能帮我完成这个工作。更何况，我也不会因为你帮我刷了几个盘子就免去你的房租费，安洁莉卡小姐。”
女孩刚巧放下了手臂，她把这个动作演变成双手环胸。她就这么看着华里安摁下洗碗机的按钮，不轻不重地骂了句：“奸商。”——严格来讲，华里安和这二字完全不沾边。毕竟放眼整个紫罗兰帝国，甚至是整个堤坦尼亚，没有多少开旅店的老板会如此关照一个从异国他乡初来大城市的陌生女孩。
所以，安洁莉卡说出这句话的原因，个人情绪的发泄远大于揭露现实。
华里安或许听到了也或许没听到，毕竟洗碗机的嗡鸣声几乎盖过了周遭所有杂音。但听到了也不会如何，顶多换来他唇角的一缕浅笑：他可是个大度的人。
陆陆续续的有人来店：居民，游客，机械师，机械工人……他们热情洋溢地冲着愈发忙碌的华里安挥手，后者在倒酒与上菜的空档也不忘微笑着回应。
他如同一只敏捷的狐狸那样穿梭于桌与桌之间的空隙，飞速地记下订单，又轻巧地闪回吧台后准备饮品或者菜品。安洁莉卡随手拿了本紫罗兰科学会编撰的科普杂志，心思却全在华里安身上：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细看之下，酒保的额头已经满是汗水，可他仅仅是简单地将其擦去，继续投入进自己的工作。
第一轮顾客的高潮过去时，时间已接近十点半。在餐厅无所事事地呆了半个上午后，安洁莉卡准备上楼去复习自己的功课。虽说她心里很有把握，机械师证明必然是囊中之物：可她总觉得成绩再好点不是什么坏事。
“急着去复习？”正在煮咖啡的华里安问，“今天是礼拜日，时间还长。”
“考试就在九月二十五日，”安洁莉卡抬眼看他，有些不理解他为何要说这番话，“我时间很紧——对了，莱诺怎么还没来？”
“估计他只能下午来了，让他好好休息下吧，”华里安双手叉腰看向酒吧的大门，“有人来了。”
门扉再次被推开，不过进来的并不是讨酒喝的客人。吉赛尔踏着轻快的步子，如一只愉悦的青鸟那般飞进了酒吧里。她径直来到安洁莉卡身边坐下，将手中的包裹“碰”地丢到了桌上。
女孩青色的眼中是快要溢出来的兴奋：“安洁莉卡！”她手忙脚乱地拆开包装：“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安洁莉卡刚想问女孩是否需要搭把手，下一秒就见吉赛尔拽着包装纸的两端，将其直接撕了个大口，然后重复这个动作，直到包装纸彻底变为纸屑：不知为何，那副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在拆一份礼物，而像饿了三天的狼正在扑食可怜的小羊羔。
安洁莉卡想要退后，却一下子撞上了椅背。“哇哦。”她擦去额角的冷汗，“我可真是……太高兴了。”
堤坦大神在上，她不知为何默默祈祷。
吉赛尔拆完了包装纸，露出其下酒红色的盒子。她迅速打开盒盖，一股烘焙品的甜香传来：盒子内卧着好几个金黄色的长方形面包，看色泽应该刚出炉没多久。凑近了甚至还能感受到残存在面包上的热气。
“我今天亲自烤的加冕石面包，这可是紫罗兰帝国的特色！颜色也是特地选了——我猜，你一定非常喜欢酒红色，”吉赛尔拿起其中的一快，“对了，我在面包里面加了点葡萄干——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谢谢，可是我——”算了。她怎么忍心拒绝一个如此热心的可爱少女呢？
最终安洁莉卡还是将面包接过，轻轻咬下一口：虽说名字里带着“石”字，但面包本身口感丰富，软硬适中，除了烘焙制品特有的香味外还有葡萄果干的甜味。她咬下第二口，感叹：“太好吃了，不知道比我以前吃的长棍面包好吃多少倍。我以前一直以为世界上所有面包都又黑又硬又难吃……”
“大部分原因是机械学院的伙食本就不怎么好，”华里安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妥当，他凑到二人身边，正大光明地拿走了一块什么石面包，“但主要原因是吉赛尔小姐的厨艺非常不错。”
“仅限于加冕石面包——嘿，这是我给安洁莉卡准备的！”
华里安似乎早有料到，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两块被锡纸包裹的巧克力，放在桌上：“交换。查理斯巧克力工坊的招牌，也给安洁莉卡尝尝。顺便一提——”
他看向窗外，阳光明媚，红砖白瓦的建筑熠熠生辉。“是个不错的好天气，”华里安拍了拍吉赛尔的肩膀，“不带着我们的新朋友出去走走吗？”
————
五分钟后，姑娘们已经离开酒吧，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漫步在莱恩哈特大道的街头。
“加冕石在雷草高地的中心，”一路上，吉赛尔还在不断给安洁莉卡解释加冕石面包名字的由来，“它是一块长方形的光滑石头，从没有人知道加冕石从哪里来，又为何突兀地出现在雷草高地的中央。
曾经雷草高地还不属于紫罗兰帝国，雷草高地有自己的王诸。当他们行加冕礼时，就会来到加冕石下，双膝跪地，等待那顶王冠落在自己的头顶。当然，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现在大家都是紫罗兰帝国的一分子。”
“听起来你的历史不错。”
“历史和药剂学是我最拿手的科目——”吉赛尔的目光落在了安洁莉卡别在腰间的扳手上，“可机械制造就不是了。”
“那我们还挺互补的嘛！”安洁莉卡笑着打趣，“我的历史和药剂学险些及不了格。”
吉赛尔偏过头，一抹红晕爬上了她白皙的脸颊。她换了个话题，聊起曼切斯特的过去：曾经曼切斯特只是一个小农庄，在百年前那场改变了紫罗兰帝国命运的革命后，这里才被定为首都。随着第一台蒸汽机的发明，曼切斯特成为了机械化——那被后世称为“机械狂潮运动”的起点。之后曼切斯特不断扩大，扩张……最终成为了机械世界中数一数二的机械大都市。
安洁莉卡的思绪缓慢飘远：她看见几个拿着小型机械傀儡的孩子吵闹着跑过，他们的母亲正在不远处和卖面粉的小贩讨价还价。远处一辆蒸汽车正停在路口等待信号灯，有个穿着高腰裙的贵妇牵着她的机械小狗慢悠悠地走过马路。
“曼切斯特是个同心圆结构，我们在第二层圆环和第三层圆环的过度区域，”吉赛尔还是在滔滔不绝，“安洁，如果你要去考试的话——你得去曼切斯特中心的皇家机械协会，坐一号环城列车就可以去。如果要去铁人之心工坊……”
安洁莉卡手中的巧克力已经吃完了，她把锡纸团成银色的小球，随手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吉赛尔也学着她的模样，可她的小球在最后一刻偏离轨道，撞在垃圾桶上，弹到一边。
她笑着走上前，捡起落地的锡纸，规规矩矩地丢进了垃圾桶：“我果然不擅长球类运动。”
“我在想，”安洁莉卡看着那银色的小球闪过一道弧光，最终淹没在垃圾桶内部的黑暗里，“华里安把我们支走，不会是因为他想偷吃你带的什么……面包吧？”
“加冕石面包，”吉赛尔补上她话中的漏洞，“我了解华里安，他不是那种人——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他给我一种感觉：看起来很成熟可靠，实际上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安洁莉卡解释，“小孩子总喜欢支走大人然后偷吃东西，反正以前我经常这么干。”
“你还挺调皮的嘛。不过我敢保证，华里安先生不是那种人。”
她们就这样说笑着继续往前走，期间有个报童向女孩儿们推销最新一期紫罗兰周报。拗不过报童的热情，（以及几句与其说是发自内心更不如说是为了商业推销的外貌夸奖）吉赛尔还是掏钱买下了一份报纸。
“蓝芙蓉帝国的秋收节集市上发现了一具不明男尸，”她一字一句地读着标题，“头版就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就把它收好吧，别让一张纸败坏了我们的心情。”安洁莉卡将其夺过，折叠好后放进了自己的腰包中：“这玩意先交给我保管，你不许看。”
“我给的钱！”
安洁莉卡毫不犹豫地塞了几个铜板到吉赛尔手里：“我买下啦。”
“安洁……”吉赛尔无奈地默许了她的行为，她将铜板收好，“我们要回去吗？”
“出来这么久，就为了买份报纸？”
“但莱恩哈特大道确实没多少新鲜东西。”
安洁莉卡环视四周，这才发觉街上除了的酒吧和咖啡馆外，就只有居民大楼。怪不得她们一路上撞见了如此多的小孩与妇女，还能看到几个正坐在街边喝酒饮茶的机械师。
“街道尽头和二号环城有轨列车的轨道相接，另一侧过去则是下一个街区，”吉赛尔解释，“而下个街区和莱恩哈特大道没什么两样。不过，顺着马路一直走能够到秘术师们的聚集区。个人建议，没事别去那边。”
“秘术师？”安洁莉卡挑起眉毛，“住在这儿？”
“没错，”她点头，“那片有个秘术师的社区。他们非常排外，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和机械技术有关的人。”
吉赛尔抬起手，指着道路消失的方向：“秘术师们的房子非常有特色，你肯定不会认错的。”
安洁莉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虽说入目的还是清一色的紫罗兰式居民楼，可她已能想象到秘术师们常住的稀奇古怪的房子：当年在家乡，这样的房子比比皆是。
她很难想象那样稀奇古怪的房子出现在钢铁丛林中的样子。
被机械化社会抛下的遗老。时代的弃子。这类秘术师有许许多多的称呼。
她无意识地咬紧了下唇。
——可怜人。归根结底，这个称呼才是最适合他们的。
她打着哈切下楼，刚好撞见正围着围裙准备早饭的华里安：培根与煎蛋，加上他才去买的，新鲜出炉的面包。食物的香味不安分地窜进安洁莉卡的鼻子，也驱散了她的最后一点睡意。
“你和我开始时想得完全不一样，”说这话时安洁莉卡正在切培根，“华里安，你简直比我爸爸还像我爸爸——嗯，如果不考虑性别的话其实更像我妈妈……因为我爸爸不会做饭。”
用餐时楼上陆陆续续下来了一些客人，一部分停下来和华里安闲聊，话题免不了绕到昨日为何停业上去。一部分只是默默地吃着早饭。安洁莉卡在吃早饭的同时也不忘偷偷留意身边的住客：大部分都是机械工人和机械师，少部分则是游人。她将观察到的异样转化成了疑问，抛给了华里安。
“常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附近工坊的机械师，人不怎么多——大部分游客不会选我这小破地，”华里安俯下身，“还需要培根，煎蛋，或者面包吗？”
“不用，我吃饱了，”安洁莉卡双腿一蹬，从椅子上站起，“味道很不错。”她不忘补充。华里安似乎颇为受用，他笑着收走了空空如也的餐盘：“你要在这儿复习吗？我个人建议还是去楼上——今天是礼拜日，有很多人会来这儿喝酒。我也会很忙，照顾不到你。”
“对了，”他话锋一转，“我似乎没和你说店里的时间安排……每周一到五只有晚间营业，周末是全天——昨天嘛，主要是为了接待你们，所以没有营业。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是我该做的。”
安洁莉卡挑眉：“华里安，你不会借机让我欠你人情吧？”
“我不是那种人。”对方笑着答复
“那……”女孩的视线落在了他手中的脏盘子上，“需要我帮忙洗盘子吗？”
“那到不必，”华里安已经将盘子塞进了自动洗碗机中“机械的力量能帮我完成这个工作。更何况，我也不会因为你帮我刷了几个盘子就免去你的房租费，安洁莉卡小姐。”
女孩刚巧放下了手臂，她把这个动作演变成双手环胸。她就这么看着华里安摁下洗碗机的按钮，不轻不重地骂了句：“奸商。”——严格来讲，华里安和这二字完全不沾边。毕竟放眼整个紫罗兰帝国，甚至是整个堤坦尼亚，没有多少开旅店的老板会如此关照一个从异国他乡初来大城市的陌生女孩。
所以，安洁莉卡说出这句话的原因，个人情绪的发泄远大于揭露现实。
华里安或许听到了也或许没听到，毕竟洗碗机的嗡鸣声几乎盖过了周遭所有杂音。但听到了也不会如何，顶多换来他唇角的一缕浅笑：他可是个大度的人。
陆陆续续的有人来店：居民，游客，机械师，机械工人……他们热情洋溢地冲着愈发忙碌的华里安挥手，后者在倒酒与上菜的空档也不忘微笑着回应。
他如同一只敏捷的狐狸那样穿梭于桌与桌之间的空隙，飞速地记下订单，又轻巧地闪回吧台后准备饮品或者菜品。安洁莉卡随手拿了本紫罗兰科学会编撰的科普杂志，心思却全在华里安身上：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细看之下，酒保的额头已经满是汗水，可他仅仅是简单地将其擦去，继续投入进自己的工作。
第一轮顾客的高潮过去时，时间已接近十点半。在餐厅无所事事地呆了半个上午后，安洁莉卡准备上楼去复习自己的功课。虽说她心里很有把握，机械师证明必然是囊中之物：可她总觉得成绩再好点不是什么坏事。
“急着去复习？”正在煮咖啡的华里安问，“今天是礼拜日，时间还长。”
“考试就在九月二十五日，”安洁莉卡抬眼看他，有些不理解他为何要说这番话，“我时间很紧——对了，莱诺怎么还没来？”
“估计他只能下午来了，让他好好休息下吧，”华里安双手叉腰看向酒吧的大门，“有人来了。”
门扉再次被推开，不过进来的并不是讨酒喝的客人。吉赛尔踏着轻快的步子，如一只愉悦的青鸟那般飞进了酒吧里。她径直来到安洁莉卡身边坐下，将手中的包裹“碰”地丢到了桌上。
女孩青色的眼中是快要溢出来的兴奋：“安洁莉卡！”她手忙脚乱地拆开包装：“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安洁莉卡刚想问女孩是否需要搭把手，下一秒就见吉赛尔拽着包装纸的两端，将其直接撕了个大口，然后重复这个动作，直到包装纸彻底变为纸屑：不知为何，那副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在拆一份礼物，而像饿了三天的狼正在扑食可怜的小羊羔。
安洁莉卡想要退后，却一下子撞上了椅背。“哇哦。”她擦去额角的冷汗，“我可真是……太高兴了。”
堤坦大神在上，她不知为何默默祈祷。
吉赛尔拆完了包装纸，露出其下酒红色的盒子。她迅速打开盒盖，一股烘焙品的甜香传来：盒子内卧着好几个金黄色的长方形面包，看色泽应该刚出炉没多久。凑近了甚至还能感受到残存在面包上的热气。
“我今天亲自烤的加冕石面包，这可是紫罗兰帝国的特色！颜色也是特地选了——我猜，你一定非常喜欢酒红色，”吉赛尔拿起其中的一快，“对了，我在面包里面加了点葡萄干——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谢谢，可是我——”算了。她怎么忍心拒绝一个如此热心的可爱少女呢？
最终安洁莉卡还是将面包接过，轻轻咬下一口：虽说名字里带着“石”字，但面包本身口感丰富，软硬适中，除了烘焙制品特有的香味外还有葡萄果干的甜味。她咬下第二口，感叹：“太好吃了，不知道比我以前吃的长棍面包好吃多少倍。我以前一直以为世界上所有面包都又黑又硬又难吃……”
“大部分原因是机械学院的伙食本就不怎么好，”华里安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妥当，他凑到二人身边，正大光明地拿走了一块什么石面包，“但主要原因是吉赛尔小姐的厨艺非常不错。”
“仅限于加冕石面包——嘿，这是我给安洁莉卡准备的！”
华里安似乎早有料到，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两块被锡纸包裹的巧克力，放在桌上：“交换。查理斯巧克力工坊的招牌，也给安洁莉卡尝尝。顺便一提——”
他看向窗外，阳光明媚，红砖白瓦的建筑熠熠生辉。“是个不错的好天气，”华里安拍了拍吉赛尔的肩膀，“不带着我们的新朋友出去走走吗？”
————
五分钟后，姑娘们已经离开酒吧，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漫步在莱恩哈特大道的街头。
“加冕石在雷草高地的中心，”一路上，吉赛尔还在不断给安洁莉卡解释加冕石面包名字的由来，“它是一块长方形的光滑石头，从没有人知道加冕石从哪里来，又为何突兀地出现在雷草高地的中央。
曾经雷草高地还不属于紫罗兰帝国，雷草高地有自己的王诸。当他们行加冕礼时，就会来到加冕石下，双膝跪地，等待那顶王冠落在自己的头顶。当然，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现在大家都是紫罗兰帝国的一分子。”
“听起来你的历史不错。”
“历史和药剂学是我最拿手的科目——”吉赛尔的目光落在了安洁莉卡别在腰间的扳手上，“可机械制造就不是了。”
“那我们还挺互补的嘛！”安洁莉卡笑着打趣，“我的历史和药剂学险些及不了格。”
吉赛尔偏过头，一抹红晕爬上了她白皙的脸颊。她换了个话题，聊起曼切斯特的过去：曾经曼切斯特只是一个小农庄，在百年前那场改变了紫罗兰帝国命运的革命后，这里才被定为首都。随着第一台蒸汽机的发明，曼切斯特成为了机械化——那被后世称为“机械狂潮运动”的起点。之后曼切斯特不断扩大，扩张……最终成为了机械世界中数一数二的机械大都市。
安洁莉卡的思绪缓慢飘远：她看见几个拿着小型机械傀儡的孩子吵闹着跑过，他们的母亲正在不远处和卖面粉的小贩讨价还价。远处一辆蒸汽车正停在路口等待信号灯，有个穿着高腰裙的贵妇牵着她的机械小狗慢悠悠地走过马路。
“曼切斯特是个同心圆结构，我们在第二层圆环和第三层圆环的过度区域，”吉赛尔还是在滔滔不绝，“安洁，如果你要去考试的话——你得去曼切斯特中心的皇家机械协会，坐一号环城列车就可以去。如果要去铁人之心工坊……”
安洁莉卡手中的巧克力已经吃完了，她把锡纸团成银色的小球，随手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吉赛尔也学着她的模样，可她的小球在最后一刻偏离轨道，撞在垃圾桶上，弹到一边。
她笑着走上前，捡起落地的锡纸，规规矩矩地丢进了垃圾桶：“我果然不擅长球类运动。”
“我在想，”安洁莉卡看着那银色的小球闪过一道弧光，最终淹没在垃圾桶内部的黑暗里，“华里安把我们支走，不会是因为他想偷吃你带的什么……面包吧？”
“加冕石面包，”吉赛尔补上她话中的漏洞，“我了解华里安，他不是那种人——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他给我一种感觉：看起来很成熟可靠，实际上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安洁莉卡解释，“小孩子总喜欢支走大人然后偷吃东西，反正以前我经常这么干。”
“你还挺调皮的嘛。不过我敢保证，华里安先生不是那种人。”
她们就这样说笑着继续往前走，期间有个报童向女孩儿们推销最新一期紫罗兰周报。拗不过报童的热情，（以及几句与其说是发自内心更不如说是为了商业推销的外貌夸奖）吉赛尔还是掏钱买下了一份报纸。
“蓝芙蓉帝国的秋收节集市上发现了一具不明男尸，”她一字一句地读着标题，“头版就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就把它收好吧，别让一张纸败坏了我们的心情。”安洁莉卡将其夺过，折叠好后放进了自己的腰包中：“这玩意先交给我保管，你不许看。”
“我给的钱！”
安洁莉卡毫不犹豫地塞了几个铜板到吉赛尔手里：“我买下啦。”
“安洁……”吉赛尔无奈地默许了她的行为，她将铜板收好，“我们要回去吗？”
“出来这么久，就为了买份报纸？”
“但莱恩哈特大道确实没多少新鲜东西。”
安洁莉卡环视四周，这才发觉街上除了的酒吧和咖啡馆外，就只有居民大楼。怪不得她们一路上撞见了如此多的小孩与妇女，还能看到几个正坐在街边喝酒饮茶的机械师。
“街道尽头和二号环城有轨列车的轨道相接，另一侧过去则是下一个街区，”吉赛尔解释，“而下个街区和莱恩哈特大道没什么两样。不过，顺着马路一直走能够到秘术师们的聚集区。个人建议，没事别去那边。”
“秘术师？”安洁莉卡挑起眉毛，“住在这儿？”
“没错，”她点头，“那片有个秘术师的社区。他们非常排外，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和机械技术有关的人。”
吉赛尔抬起手，指着道路消失的方向：“秘术师们的房子非常有特色，你肯定不会认错的。”
安洁莉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虽说入目的还是清一色的紫罗兰式居民楼，可她已能想象到秘术师们常住的稀奇古怪的房子：当年在家乡，这样的房子比比皆是。
她很难想象那样稀奇古怪的房子出现在钢铁丛林中的样子。
被机械化社会抛下的遗老。时代的弃子。这类秘术师有许许多多的称呼。
她无意识地咬紧了下唇。
——可怜人。归根结底，这个称呼才是最适合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