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黍一行人刚进了秦记不久,就有客人进来问询,“这是要开门做生意了?”

    秦黍刚想要回,还没有,然而话还没出口就被沈荷堵住了,她笑着对客人道:“食肆刚开门,早食您要再等三刻钟过来才行。”

    客人有些不乐意,“那么久?”

    沈荷便笑道:“早食多做一道新品,颇耗费时间,所以要慢一些。”

    客人眼睛一亮,“不是说今天吃鱼丸虾面吗?”

    沈荷:“是,不过我想着只一样也不好兼顾客人的口味,便再加一道新吃食出来。”

    等客人走后,秦黍便看向沈荷。沈荷就道:“人家食肆都做早食,那咱为什么不做?”

    秦黍夸道:“娘,你好厉害!”

    秦黍是有些意外的,她没想到沈荷的适应力这么快,还能这么快地举一反三,要知道沈荷之前可是从没做过买卖啊 。

    沈荷不免有些得意,她挺乐呵地一笑。

    昨儿他们在关门之前就将面粉买回来了,这会子只需要将鱼肉处理出来,制成鱼蓉。鱼丸虾面自是要将鱼蓉制成鱼丸然后配以手工做成的面条,过热水一煮,外加一勺沈荷自家做的虾酱这便就成了。

    这鱼丸虾面主打的就是一个鲜味儿。

    而银丝鱼面则是要将鱼蓉和到面粉里,然后擀出长条来,过鱼汤一煮再配一些农家时鲜的菜蔬,稍放一点盐,这便就做好了。

    两种面,看起来做法相似,却味道迥异,真要说起来那真是各有千秋。

    酒香也怕巷子深,更遑论美食了。所以待两种面一做好,沈荷就打发着宋大郎宋二郎去门口吃。

    原本是安排秦黍去的,秦黍虽觉得那是一个很好招徕客人的法子,可奈何她嫌弃那举动实在太寒碜了,所以她就让宋二郎替了她去。

    宋二郎可不嫌弃,他是个男子终归比小女娘脸皮厚些,这既能吃了美食又能填饱肚子,他可是愿意得紧。

    两个活招牌杵门口,偏这两个吃得头都不抬,那有路过、早上还没来得及进食的人鼻翼间一闻到传来的香气,不免停脚问上一句。

    这一问哪还能走得了?

    宋大和宋二适时地也会向沿街路过的人招呼几句,这客人便三三两两地进了秦记。光是早食,秦黍他们就忙到了巳时一刻。

    秦黍看了一眼天色,跟沈荷说了一声,便出了门。

    甫一走到济康堂门口,秦黍便觉出些异常来。她停住脚步刚想转身回头,就被莫掌柜那熟悉的声音叫住了,“都到门口了,怎么还走了?”

    秦黍面色不变,她笑了笑,“我看着铺子里是有贵客在,不方便搅扰,于是……”

    她话适时地停住了,莫掌柜便看了看她,笑道:“不妨事。客人性子随和,并不清场,你跟我进来吧。”

    秦黍就看了一眼站在门内的侍从,心内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那这位守在这里是做甚?

    想是这般想,但秦黍脚上一点都不慢,面上更是一丝异色都没露,跟着掌柜的进了药铺。

    她扫了一眼大堂,见到坐堂大夫位置空着,便敛下了眼。眼瞅着掌柜的方向不是药柜那头,而是后院,秦黍忍不住出声道:“莫掌柜,我来是打听个事儿,几句话便能说完,不用去后院。”

    “我正好也要向你打听个事儿,所以便想着请你去后院坐坐。”莫掌柜回头看了秦黍一眼。

    秦黍对上他的视线,心知自踏进这济康堂的大门,这一切可就由不得她了,于是便只能轻轻点头应下。

    一入后院,她便见到先前在码头遇见的那位贵人。他端坐于一旁,而秦大夫立于一旁,正在为他把脉。

    秦黍扫过这人身后的侍从,便垂了眼不再看。莫掌柜将秦黍带到,便候在一旁听吩咐。

    一直闭眸养神的庾浚,听到动静睁开了眼,他看向秦黍,淡声道:“又见面了。”

    秦黍微微抬眼,看了一下左右,发现那人确是在同她讲话,她便轻轻点了下头。

    这时秦大夫把好了脉,庾浚便抚了抚衣袖,收回了手。他道:“一阵子不见,姑娘莫不是变成哑巴了?”

    这话很不中听,但秦黍没忘这还是在大燕朝的地界上,是以哪怕她心内白眼不知翻了多少遍了,但面上却越发乖顺起来。

    庾浚细看了她一眼,而后轻笑了一声。他挥了下手,莫掌柜就带着秦大夫离开了后院。

    “我请姑娘来,是想姑娘帮我一个忙。”庾浚视线紧盯着秦黍,“想姑娘帮我起一卦。”

    秦黍虽然早已有所猜想,但还是不免有些惊讶,她小心地抬眼看向庾浚,轻声道:“这位大人,我学艺不精,于此道也是刚入门,怕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庾浚打断,“我既叫了你过来,便是信你,旁的不用你多说。”

    当真是霸道啊!

    秦黍心下叹了声气,面上却越发地低眉顺眼起来,“敢问您是占问何事?”

    庾浚道:“这一趟北行可否顺利。”

    秦黍敛了眸,从随身的钱袋里取出三枚铜钱,她也不拘地方,就在脚前的空地上占卜起来。

    庾浚以手撑额,看着她一番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半刻钟过后,秦黍开口道:“敢问此行是为功业还是为婚娶之事?”

    “问功业如何?问婚娶之事又如何?”

    “您这一卦是□□屯卦,若是问功业,不必往他处求;若是问婚娶之事,”秦黍抬了眼,飞速地看了庾浚一眼,然后又迅速敛下,“您还得再等等。”

    哪怕是互换了庚帖,这婚事都怕是不成。

    庾浚看她,“那依你这话的意思,此趟北行不顺?“

    秦黍斟酌地回话,“波折颇多。”

    庾浚便向她挥了挥手,秦黍还不待做出其他反应,侍从却已上前来,掏出一块金锭递给秦黍。

    这是卦金?

    秦黍镇定地伸手收下,然后侍从便将人请了出去。

    秦黍直到身后那布帘放下,她才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守在济康堂大门前的另一个侍从,又看了一眼在柜台前好似忙碌的莫掌柜,便想着还是改天再来一趟行商的事儿吧。

    她走到莫掌柜跟前,刚准备告辞,却见莫掌柜突然从账本上抬眼看向秦黍,“这就离开了?”

    秦黍点头。

    “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帮忙吗?”

    秦黍就看了一眼守在大门前的侍从,“今天怕是有些不便……”

    莫掌柜也随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大门,低声道:“无事,你就说吧。”

    念及之前在后院发生的事情,她觉得掌柜的和里头那位可能渊源颇深,他既然这般说,秦黍也不再犹豫,便将行商的事问了出来。

    “你想寻行商卖酒曲?”莫掌柜沉吟,“那我到时候帮你探问看看。这药商我倒是认识不少,可这酒商我倒不认识几个。”

    “对了掌柜,我想制一种曲,您打算收吗?”秦黍又问。

    莫掌柜轻笑:“我这又不卖酒,要什么酒曲啊?!”

    “不是酒曲,是药曲。”秦黍低声道。

    莫掌柜讶异地瞧了她一眼,“你还会制药曲?”

    秦黍笑而不语。

    莫掌柜见她这副小狐狸模样,笑着摇摇头,“行罢,我这边听着着消息,一有就着人给你送过去。对了,你们还在码头上摆摊?”

    “掌柜的,我们家开铺子了,就在后水街那儿。”

    莫掌柜一顿,问道:“那你怎么不着人给我说一声,我也好送上一份薄礼。”

    秦黍笑道:“知道您贵人事忙,就不叨搅您了。”

    莫掌柜就伸手指了指她,“到底是我贵人事忙还是你事情多把我给忘了啊?”

    秦黍笑而不语。

    莫掌柜看着人离开了之后,转身去了后院,见着了庾浚,将秦黍的话只字不漏对着庾浚回禀了一遍。

    庾浚指尖轻敲桌面,沉思片刻,道:“你跟刘岳联系,帮他们搭线。”

    莫掌柜躬身应下。

    顿了片刻,莫掌柜道:“主上,如果她真能制出药曲,这药曲怕是对我们有大用。”

    庾浚就看向他,莫掌柜便凑近了他耳语了几句,庾浚听完后道:“你看着办吧。”

    庾浚轻抚了抚肩膀,起身道:“我不日就要北上,这秀水镇没了人镇着,怕是会有乱子,这段时日你可得盯紧些。”

    莫掌柜应下。

    待莫掌柜出去后,侍从便道:“主上,刚刚那小女娘不是说北行不顺吗?”

    庾浚回首看向侍从,笑道:“我只信自己。”

    秦黍一出济康堂就往秦记赶,眼下明明酷暑时分,她却硬是沁出了一身冷汗。

    济康堂一看就和那位关系匪浅,一路上,秦黍将她和济康堂的联系细细捋了一遍,一开始就是她自个儿拿着药草先寻着济康堂的大门进了,所以这么说来到了如今这地步倒不是济康堂的步步算计,细说起来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可秦黍着实不想跟先前那位扯上关系,那等人一看就是身居高位已久。惯居高位的人,向来喜怒不定,生杀又是尽握于手,赶上哪天一不如意,她阖家老小可能就会因此丧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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