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后的那段日子有一段休整期，大家的训练不会十分的紧锣密鼓，可以适当放松和调整。可即便如此，时间也仿佛一列加急的快车，呼啸着从眼前驶过。
程启锋无意中听说，张玥柠似乎更加忙碌了些，往返港澳的冠军汇演结束后没多久，接踵而至的商业活动和各品牌的广告代言便开始向她不断抛出橄榄枝。
她一向不爱抛头露脸，更不喜欢涉及娱乐和商业，而眼下也似乎是被一系列关联的活动和代言强制着裹挟往前走。
不过是明媚闪耀的日子里该享受和拥有的所有，一切看起来都合乎情理。他陡然眯起眼，牵起一个欣慰的笑。
然而也是在这个时候，一些从未有过的绯闻几乎是一夜之间在队内和队外同时传开来，诸多娱乐媒体和八卦杂志借机开始蠢蠢欲动，煽风点火，在各路报道中夸大其词，甚至还跟拍到了不少被他们称作“实锤”的照片。
程启锋最初得知这些消息，是从吴赫那里的一本杂志上看到的。
枯燥的训练日常里，八卦总能成为大家闲暇之余拿来放松和嬉笑的谈资，娱乐圈和体坛的一些花边新闻也时常被他们当做茶余饭后的一点乐子，大家房间里所有七七八八的娱乐周刊还有八卦杂志经常会相互之间传阅来看。
而不知从哪带回的一本最新一期的八卦周刊，是程启锋在吴赫床头找手机充电器时发现的。吴赫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选择和他一起分享，而是藏在了枕头下方。
看杂志封面的褶皱程度，竟不知已经被压了多少天。
程启锋带着好奇随手翻开，恰好直接翻到了其中被折起页脚的一页，而这一页正包含着最重要的信息和照片，琳琅满目的消息尽数在他的眼底铺开来。
虽然照片的画质高糊，可根据标题和一目十行后的内容大约能分辨，照片上的两个人是张玥柠和北京奥运会跳水冠军，韩骏，近日来他们二人频频一起同框出现在各大广告拍摄和商业活动中。
结合整篇报道的内容，似乎也能隐约看出，照片上的他们举止甚是亲密，非同一般。甚至还有几张画面正是他们公寓的大门外，模模糊糊中能看见一辆银灰色的车出现在两人的身后。
看完一整篇报道，合上杂志，再回想起近两天吴赫跟他说话总是时不时吞吐支吾，仿佛一直有什么话想说，却总欲言又止的样子，程启锋此时大概是明白了什么。
这条新闻已经登上了杂志，队里的其他人大概率都已经有所耳闻，可近日来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程启锋面前提及过此事，吴赫甚至还把杂志藏在了枕头下。
看样子，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对他隐瞒。
杂志被大力捏在手里差不多已经破了一个角，程启锋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断裂的理智见缝插针般侵袭着他本就昏聩的大脑，强装镇定和冷静的面具终究还是被撕扯得四分五裂。
他的眼尾开始不自主发烫，眼眸低垂的瞬间，他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估摸着吴赫快回来了，他急忙抬手抹掉眼角呼之欲出的潮湿，上下来回几十次滚着喉结，欲把眼泪从眼底逼退，把痛苦吞掉，再将褶皱的杂志封面轻轻抚平，重新放回吴赫的枕头下方。
一切看起来被他处理得恰如其分，可惜好像作用并不大，强忍了多日的情绪像是终于寻到缺口，头脑眩晕又坐立难安，胸口的烈火烧得愈加旺盛，纠缠着混沌直涌心脏，来势汹汹的泪水滚到嘴角边，一阵酸涩后又滑进喉咙里。
那是黄连烹煮后的清苦，让他难受到快要发狂。
他干脆跑进洗手间里，抬手将一捧又一捧的水冲刷着自己的脸。几个回合过后，他的拳头不受控地攥紧，猛然朝着洗手台上狠狠砸去，几秒后坚硬的台面上染上一股温热，手指关节慢慢暴出青筋，这才开始隐隐有了麻木的痛感。
可泪水却还是像开闸卸力一般，从眼眶里断线般滚落，他的喉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呜咽，他弯下腰，直接把脸埋进了已经蓄满水的水池，借此匿住哭声。
几分钟后，静谧的洗手间内水声和哭声都已逐渐停止，失控情绪也已全然消减，他缓缓抬起头，双手撑在台面上，面向前方未染尘埃的镜面，看着镜中眼眶通红，神色狼狈的自己，嘴角勾出了一抹讽刺又苦涩的笑容。
**
“哎，你们听说了吗？柠姐最近好像交了男朋友了，是跳水队的韩骏！”
“已经知道啦，还用得着听说啊，八卦杂志和报刊可全都上了，听说还是体坛板块的头条呢！”
“他俩应该就是这次奥运冠军港澳行的时候认识的吧，回来以后又一起参加了不少活动，这慢慢地接触就多了呀！”
“我前两天还看见韩骏开车送柠姐到公寓门口呢，头一回见本人！哎，你们别说，韩骏长得是真帅！”
“不会吧，这跳水队和咱们也不顺路，怎么送啊？”
“绕路都愿意啊，这你都不懂！”
“听说韩骏也是北京人，家里条件特别好，好像...好像还是什么世家来着...”
“柠姐也北京的哎...那他俩很般配呀，俊男靓女，还都是奥运冠军！”
“你瞎说什么呀，他俩般配，那咱们锋哥怎么办？锋哥可是先认识柠姐的，他俩这都多少年了...”
“就是啊，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我先入为主，我还是觉得柠姐和锋哥是最配的！韩骏再帅，也没咱们锋哥帅！”
“可是他俩都这么多年了也没进展呢，韩骏就不一样了，看起来对柠姐的追求攻势挺猛的，要换做是我，估计也招架不住！”
......
消息自然还是会传开的，自女队中的小队员起，除了八卦，看帅哥更是姑娘们天生的本能，她们自然也知道程启锋和张玥柠这么多年来友达以上可始终恋人未满的关系，这也成了她们近日来最爱七嘴八舌的话题。
“咳...咳...”吴赫和孟霖突然出现，打断了姑娘们絮絮叨叨的八卦时间。
“不好好练球，都在聊啥呢？”吴赫嘴角挂着一丝不明深意的笑容，率先开了口。
“哎，赫哥、孟哥，最近的小道消息看到了没呀，柠姐好像谈恋爱了，对方是家境好、长得又帅的韩骏...”
孟霖不经意耸了耸肩，脸上神情相比往日严肃了几分： “都说了是小道消息，再说了，就那些个狗仔队发的报道，能信吗？他们常年唯恐天下不乱，也就只能骗骗你们这些小女生咯！”
“才不是，孟哥，上周五晚上我可是亲眼看见韩骏开车送柠姐回来的，他俩那举动...说实话，还真有点亲密，让我不得不信狗仔的新闻...”
“他俩最近不是一块儿拍广告吗？结束了人把柠姐送回来，这也很正常嘛，”孟霖的语气平静得紧，坚决矢口否认： “这只能证明人家作为男士，比较绅士有礼貌，也不能代表啥，你们这些姑娘可千万别听风就是雨的啊！”
“这样啊...那咱们也不乱猜了，找个机会直接问问柠姐，可不就啥都清楚啦！”
“行了啊，狗仔的新闻永远都有夸张的成分在里边儿，你们就别跟着起哄了，”吴赫眉头轻蹙： “好好训练，不许八卦，当心你们下次给柠姐做陪练她打哭你们！”
姑娘们面面相觑一番，倒也懂分寸，都嬉笑着跑开回到了球桌旁。
吴赫和孟霖二人相视一眼，两人的脸上虽然无波无澜，可眼神中却透着难以言明的担忧神色。
“赫，你觉得是真的吗？”孟霖愣怔着一张脸，仿佛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我只能希望它不是真的...”吴赫皱了皱眉，无声地叹了口气： “但如果真是事实，那也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疯子自己不争气，这是他自己的决定...”
“我怎么感觉不像是空穴来风呢？”孟霖倏地从场边跳起： “不行，我忍不住了，我要去找老张问个清楚！”
吴赫一把将他拽回来，果断摇着头： “你先别去！”
“咋就不能去了？”孟霖俨然气急败坏，脸色铁青极其难看： “你要觉得老张那死鸭子嘴硬的个性不肯说，那我就去问吴娜，再不行问梁指，怎么着都能得到点儿有用的讯息吧？怎么着都比那杂志上的报道可靠吧？”
吴赫的眼睛深不可测地转了转，脱口而出： “因为我还是更愿意相信这事儿纯属炒作，根本不是真的！”
“为啥？”
“这么多年，我相信老张是喜欢疯子的，她那么慢热一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说不爱就不爱，更不可能那么快和一个根本不熟悉的人在一起，你看她以前和我们相处你就知道了，而疯子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个特例！”
“所以啊，我得找她问个明白！”孟霖倒吸一口冷气，仍然满满的焦虑： “疯子这个当局者脑袋发昏不争气，指望不上他，可咱们旁观者这些年看得可是清清楚楚的！他俩要就这么错过了，或者真像杂志里写的那样，疯子岂不是被人后来居上？作为兄弟，我反正是替他咽不下这口气！”
“老孟，咱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俩了，他俩的个性实在太像了，”相比孟霖的冲动，吴赫继续保持着冷静客观： “你现在去找老张，然后她告诉你杂志上写的都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就老张那个性，她决定的事，咱能有法子让她改变主意吗？如果她告诉你一切都是炒作，她喜欢的人是疯子，可疯子已经决心放手，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有可能重新回头吗？”
孟霖一下恍然，他无措地坐下又站起，数个来回让他慌乱不安。吴赫垂着脑袋，平静又无奈再道： “他俩摊牌的那天，我不是没劝过他，就算他自己看不明白，我也和他明说了，老张喜欢他，否则不会一次次联系他，我劝他别放手，可最后他还是那么固执没有听我的...”
孟霖抓狂地挠着头，皱眉道： “我就不明白了，他俩明明都喜欢对方，干嘛非得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对方呢？”
吴赫无奈地扬了扬嘴角： “疯子固执，老张骄傲，你忘了，曾经我们还说过，这俩的性格遇到一起根本就是硬碰硬！”
孟霖抬眼，也蓦地如梦初醒： “所以说，他俩决定要做的事儿，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吴赫轻声道： “可不是吗？也许他俩就是这世上唯一能让彼此回心转意的人，可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心。”
“疯子现在知道这事儿了吗？”
“应该不知道，看他最近情绪还算正常，我们这边儿肯定没人敢告诉他，那本杂志我也一直藏着...”吴赫摇摇头： “其实这些天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他，可我每次看见他吧，也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我总觉得现在应该做点什么...”孟霖的情绪稍稍安稳了些： “疯子一直蒙在鼓里，要真等绯闻一锤定音的那天，对他来说打击不就太大了吗？”
孟霖陷入了沉思，良久后再道： “要不，咱干脆告诉他吧，刚你听见了，女队现在应该传开了，按目前小道消息传播的速度，这世上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迟早还是得知道...”
**
晚上回到房间，程启锋抱着psp全神贯注打游戏。
外界关于张玥柠和别人的绯闻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看着程启锋还似乎全然不知的样子，吴赫想了想，直接平铺直叙地开口： “疯子，最近有没有在队里听到什么消息？”
程启锋玩游戏的手并未停下，此时的他正全身心沉浸在游戏世界里，头也没抬地回了句： “嗯？什么消息？”
“和老张有关的。”
“哦，没听说。”他淡然地摇摇头，满脸的漫不经心。
吴赫翕动着唇，再次试探道： “你就不想知道？”
“无所谓，随便。”
“她最近好像谈恋爱了。”
“哦，是吗？”
“嗯，她最近好像和跳水队的韩骏走挺近的。”
玩着游戏的那个人依然不为所动也一声不吭，只手指还在不断狠戳着psp，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吴赫急到几乎血脉扩张，他直接冲到程启锋面前，抢过他手中的游戏机，直接给他三下五除二地将游戏点了退出：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嘿，我这正打到关键时刻呢，你怎么说给我退出就退出啊！那我不管啊，我里面输掉的游戏币你得赔我！”
吴赫并不理会程启锋的答非所问，直接继续质问： “我刚说的你听见没有？”
轻微愣神后，程启锋默默从吴赫手中拿回psp，放到了一旁，淡定答道： “听见了。”
“我说张玥柠谈恋爱了！”
“对啊，我说我听见了。”
“你...你就这反应？”
“不然呢，我应该怎样？”程启锋忽然笑出声来，眼里带上了冷峻的锋芒： “再说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早就知道了。”
吴赫瞳孔微微放大： “早就知道？”
程启锋淡定地耸了耸肩，几乎没有犹豫： “是，你们都没告诉我，但你枕头下的那本杂志我看到了，那一页不是还被你折起来了嘛？”
吴赫的眉毛瞬间拧起，人完全僵住，他张了张口，却嗓内哽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沉默良久，吴赫撇了撇嘴： “这么说，这段时间你一直都是知情的，只是装不知道？”
程启锋抬眼，看着满脸疑惑和严肃的吴赫，轻飘飘地点点头： “对呀，这怎么啦，人家单身，谈个恋爱也无可厚非，也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吧？”
“你就一点不难过？”吴赫紧紧皱眉，是拿他没办法的皱眉。
程启锋低头，凝神了几秒，淡淡回应： “我难过什么，和我又没关系...不过作为队友，我们应该替人高兴是真的，人家韩骏是奥运冠军，是北京人，听说家庭条件也不错，和张玥柠不挺般配的嘛...”
吴赫轻哼一声，点了点脑袋，无力低声道： “看来，你了解的还不少...”
“很难不知道啊，人张玥柠现在人气那么高，一举一动应该都被大众关注着吧。”程启锋好整以暇继续笑着，眼底不见任何波澜。
两人相处多年，吴赫又怎会不了解程启锋嘴硬的本性，显然他并不买账： “疯子，在我们面前你还要继续伪装，累不累？”
程启锋愣神两秒，否认道： “伪装？我可没有，我会祝福她的，真的...”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脸上仍然保持着淡然和镇静。这些年他的演技早已足够精湛，哪怕不经意间会露出一个局促的笑容，可天生上扬的眉眼也无时无刻不透着一股凌厉与不屈，随时准备着为他的演技加分。
“程启锋，你需要好好在镜子里看看你自己，你知道你的这张脸最近都憔悴成什么样了吗？再加上眼圈乌黑，胡子拉碴，就连你最在意的发型你现在也懒得收拾了，你现在的状态说多糟糕都不过分。你去看看，这还是你吗？”
吴赫脖子有些微微发凉，对于眼前这个已经开始失去少年意气的兄弟，他唯余满满的失望。
闻言，程启锋的心蓦地向下一沉，脑袋里嗡鸣一声，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最近什么模样，过往那个真性情的他不知何时也开始在兄弟们面前戴上了厚重的面具，如今他的眼底只剩漠然，心脏变成层层密封的冰窟，宛如一樽麻木不堪的雕像，冰冷机械地继续着平静的生活。他早已把曾经那个神采飞扬、壮志凌云的自己弄丢了。
他的生命犹如一场战争，乒乓球是他永恒的热爱与理想，世界冠军更是日夜缠绕他心间的梦魇，不管眼下的他身处什么位置，他没想过放弃，依然坚持唯有不断杀伐，才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多生存一天，多在国家队的上空看一天清晨的朝阳和深夜的明月。
在真正被残酷的竞技体育淘汰之前，他还想看看这世界到底想告诉他什么道理，或者究竟想要再拼凑出什么样的挫折与困难来作为折磨他的酷刑。
左手横握的那枚球拍如同他对抗整个世界的枪杆和刀刃，也是他心中永恒的希望和光芒，不管接下来还将面临怎样的风雨，他都未曾想过放下。
只是他却从未想过要抓住自己深爱的那个人，更没想过要让她改变自己原有的人生轨迹，将她束缚在自己身边。
“你以前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很勇敢，你也经常跟我们说，凡事不去管结果，过程最重要，只要努力争取过就不会留遗憾，可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程启锋的唇齿在两颊狠狠摩擦，按捺住心间翻腾的海啸，清冷平和地说道： “赫，这我就得重新跟你说道说道了，以前说过的话不代表适用于人生所有阶段，我现在发现，人生里不是每件事都能靠争取得来的，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最终都还有一个出路...”
吴赫眼底震动着洗耳恭听，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
“那就是，随它去。”
程启锋的一句云淡风轻的话语让吴赫再次脑袋昏聩，他神色复杂，只觉房间内的气压持续走低，闷得喘不上气。
他静默良久，还是不死心追问了一句： “疯子，这几年你始终都嘴硬没承认过，我今天就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张玥柠？”
“你觉得呢？”
“原本我很确定你是喜欢她的，这些年我们看着你和她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这总归不是假象。可如果真是这样，这些天你已经看到了杂志上的消息，却一直能够保持这么淡定，我想我是不能理解的。”
屋内橙黄色的暖光打在他倦怠的眼皮上，他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沉默如斯。
吴赫语气悲伤，同时也夹杂着担忧和愠怒，继续说： “你坚持认为你配不上她，所以一意孤行选择放手，可你有没有问过她想要的是什么，或许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呢？我相信如果一个女孩不喜欢你，她不会在联系不上你的时候，一次次托我们带话，就因为担心你，想见你一面。”
“也许她不在意，可我在意。”他对上吴赫的眼神，在他尖锐的神色里游离，自己的眸光却渐渐黯淡了下去。
“你在意什么？”
“她应该飞得更高，也值得走向更远的地方，无足轻重的感情对她来说，只能是束缚的枷锁。”
程启锋一字一顿，字字诛心，悲伤溢在眼底，胸腔又一次泛起窒息的疼痛，心里的压抑情绪全部堆积，切肤之痛莫过于此。
看着程启锋眼中的哀恸，吴赫心里咯噔一声： “疯子，可她是张玥柠，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因为某件事某个人而低过头吗？可她却愿意为你改变自己。”
程启锋的眼睛暗了暗，依旧努力弯起了嘴角：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让她为了我去改变什么。她不该成为任何人，她也不该为了任何人去改变自己，因为她就是她，她是张玥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他的目光在空气中经过一番逡巡后，神情恢复了专注，睫毛一颤一颤地抖动着： “事已至此，这些都没那么重要了，就像我原来说过的那句话，凡事结果不重要，过程才重要，经历过就行了...”
望着吴赫意味不明的目光，程启锋嘴角慵懒地笑了笑： “爱一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吴赫深叹一口气： “你终于肯承认你是爱她的。”
“在我心里，爱过，就是一生一世。”
「哪怕伤筋动骨，我也甘之如饴。」
程启锋无意中听说，张玥柠似乎更加忙碌了些，往返港澳的冠军汇演结束后没多久，接踵而至的商业活动和各品牌的广告代言便开始向她不断抛出橄榄枝。
她一向不爱抛头露脸，更不喜欢涉及娱乐和商业，而眼下也似乎是被一系列关联的活动和代言强制着裹挟往前走。
不过是明媚闪耀的日子里该享受和拥有的所有，一切看起来都合乎情理。他陡然眯起眼，牵起一个欣慰的笑。
然而也是在这个时候，一些从未有过的绯闻几乎是一夜之间在队内和队外同时传开来，诸多娱乐媒体和八卦杂志借机开始蠢蠢欲动，煽风点火，在各路报道中夸大其词，甚至还跟拍到了不少被他们称作“实锤”的照片。
程启锋最初得知这些消息，是从吴赫那里的一本杂志上看到的。
枯燥的训练日常里，八卦总能成为大家闲暇之余拿来放松和嬉笑的谈资，娱乐圈和体坛的一些花边新闻也时常被他们当做茶余饭后的一点乐子，大家房间里所有七七八八的娱乐周刊还有八卦杂志经常会相互之间传阅来看。
而不知从哪带回的一本最新一期的八卦周刊，是程启锋在吴赫床头找手机充电器时发现的。吴赫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选择和他一起分享，而是藏在了枕头下方。
看杂志封面的褶皱程度，竟不知已经被压了多少天。
程启锋带着好奇随手翻开，恰好直接翻到了其中被折起页脚的一页，而这一页正包含着最重要的信息和照片，琳琅满目的消息尽数在他的眼底铺开来。
虽然照片的画质高糊，可根据标题和一目十行后的内容大约能分辨，照片上的两个人是张玥柠和北京奥运会跳水冠军，韩骏，近日来他们二人频频一起同框出现在各大广告拍摄和商业活动中。
结合整篇报道的内容，似乎也能隐约看出，照片上的他们举止甚是亲密，非同一般。甚至还有几张画面正是他们公寓的大门外，模模糊糊中能看见一辆银灰色的车出现在两人的身后。
看完一整篇报道，合上杂志，再回想起近两天吴赫跟他说话总是时不时吞吐支吾，仿佛一直有什么话想说，却总欲言又止的样子，程启锋此时大概是明白了什么。
这条新闻已经登上了杂志，队里的其他人大概率都已经有所耳闻，可近日来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程启锋面前提及过此事，吴赫甚至还把杂志藏在了枕头下。
看样子，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对他隐瞒。
杂志被大力捏在手里差不多已经破了一个角，程启锋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断裂的理智见缝插针般侵袭着他本就昏聩的大脑，强装镇定和冷静的面具终究还是被撕扯得四分五裂。
他的眼尾开始不自主发烫，眼眸低垂的瞬间，他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估摸着吴赫快回来了，他急忙抬手抹掉眼角呼之欲出的潮湿，上下来回几十次滚着喉结，欲把眼泪从眼底逼退，把痛苦吞掉，再将褶皱的杂志封面轻轻抚平，重新放回吴赫的枕头下方。
一切看起来被他处理得恰如其分，可惜好像作用并不大，强忍了多日的情绪像是终于寻到缺口，头脑眩晕又坐立难安，胸口的烈火烧得愈加旺盛，纠缠着混沌直涌心脏，来势汹汹的泪水滚到嘴角边，一阵酸涩后又滑进喉咙里。
那是黄连烹煮后的清苦，让他难受到快要发狂。
他干脆跑进洗手间里，抬手将一捧又一捧的水冲刷着自己的脸。几个回合过后，他的拳头不受控地攥紧，猛然朝着洗手台上狠狠砸去，几秒后坚硬的台面上染上一股温热，手指关节慢慢暴出青筋，这才开始隐隐有了麻木的痛感。
可泪水却还是像开闸卸力一般，从眼眶里断线般滚落，他的喉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呜咽，他弯下腰，直接把脸埋进了已经蓄满水的水池，借此匿住哭声。
几分钟后，静谧的洗手间内水声和哭声都已逐渐停止，失控情绪也已全然消减，他缓缓抬起头，双手撑在台面上，面向前方未染尘埃的镜面，看着镜中眼眶通红，神色狼狈的自己，嘴角勾出了一抹讽刺又苦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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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们听说了吗？柠姐最近好像交了男朋友了，是跳水队的韩骏！”
“已经知道啦，还用得着听说啊，八卦杂志和报刊可全都上了，听说还是体坛板块的头条呢！”
“他俩应该就是这次奥运冠军港澳行的时候认识的吧，回来以后又一起参加了不少活动，这慢慢地接触就多了呀！”
“我前两天还看见韩骏开车送柠姐到公寓门口呢，头一回见本人！哎，你们别说，韩骏长得是真帅！”
“不会吧，这跳水队和咱们也不顺路，怎么送啊？”
“绕路都愿意啊，这你都不懂！”
“听说韩骏也是北京人，家里条件特别好，好像...好像还是什么世家来着...”
“柠姐也北京的哎...那他俩很般配呀，俊男靓女，还都是奥运冠军！”
“你瞎说什么呀，他俩般配，那咱们锋哥怎么办？锋哥可是先认识柠姐的，他俩这都多少年了...”
“就是啊，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我先入为主，我还是觉得柠姐和锋哥是最配的！韩骏再帅，也没咱们锋哥帅！”
“可是他俩都这么多年了也没进展呢，韩骏就不一样了，看起来对柠姐的追求攻势挺猛的，要换做是我，估计也招架不住！”
......
消息自然还是会传开的，自女队中的小队员起，除了八卦，看帅哥更是姑娘们天生的本能，她们自然也知道程启锋和张玥柠这么多年来友达以上可始终恋人未满的关系，这也成了她们近日来最爱七嘴八舌的话题。
“咳...咳...”吴赫和孟霖突然出现，打断了姑娘们絮絮叨叨的八卦时间。
“不好好练球，都在聊啥呢？”吴赫嘴角挂着一丝不明深意的笑容，率先开了口。
“哎，赫哥、孟哥，最近的小道消息看到了没呀，柠姐好像谈恋爱了，对方是家境好、长得又帅的韩骏...”
孟霖不经意耸了耸肩，脸上神情相比往日严肃了几分： “都说了是小道消息，再说了，就那些个狗仔队发的报道，能信吗？他们常年唯恐天下不乱，也就只能骗骗你们这些小女生咯！”
“才不是，孟哥，上周五晚上我可是亲眼看见韩骏开车送柠姐回来的，他俩那举动...说实话，还真有点亲密，让我不得不信狗仔的新闻...”
“他俩最近不是一块儿拍广告吗？结束了人把柠姐送回来，这也很正常嘛，”孟霖的语气平静得紧，坚决矢口否认： “这只能证明人家作为男士，比较绅士有礼貌，也不能代表啥，你们这些姑娘可千万别听风就是雨的啊！”
“这样啊...那咱们也不乱猜了，找个机会直接问问柠姐，可不就啥都清楚啦！”
“行了啊，狗仔的新闻永远都有夸张的成分在里边儿，你们就别跟着起哄了，”吴赫眉头轻蹙： “好好训练，不许八卦，当心你们下次给柠姐做陪练她打哭你们！”
姑娘们面面相觑一番，倒也懂分寸，都嬉笑着跑开回到了球桌旁。
吴赫和孟霖二人相视一眼，两人的脸上虽然无波无澜，可眼神中却透着难以言明的担忧神色。
“赫，你觉得是真的吗？”孟霖愣怔着一张脸，仿佛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我只能希望它不是真的...”吴赫皱了皱眉，无声地叹了口气： “但如果真是事实，那也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疯子自己不争气，这是他自己的决定...”
“我怎么感觉不像是空穴来风呢？”孟霖倏地从场边跳起： “不行，我忍不住了，我要去找老张问个清楚！”
吴赫一把将他拽回来，果断摇着头： “你先别去！”
“咋就不能去了？”孟霖俨然气急败坏，脸色铁青极其难看： “你要觉得老张那死鸭子嘴硬的个性不肯说，那我就去问吴娜，再不行问梁指，怎么着都能得到点儿有用的讯息吧？怎么着都比那杂志上的报道可靠吧？”
吴赫的眼睛深不可测地转了转，脱口而出： “因为我还是更愿意相信这事儿纯属炒作，根本不是真的！”
“为啥？”
“这么多年，我相信老张是喜欢疯子的，她那么慢热一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说不爱就不爱，更不可能那么快和一个根本不熟悉的人在一起，你看她以前和我们相处你就知道了，而疯子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个特例！”
“所以啊，我得找她问个明白！”孟霖倒吸一口冷气，仍然满满的焦虑： “疯子这个当局者脑袋发昏不争气，指望不上他，可咱们旁观者这些年看得可是清清楚楚的！他俩要就这么错过了，或者真像杂志里写的那样，疯子岂不是被人后来居上？作为兄弟，我反正是替他咽不下这口气！”
“老孟，咱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俩了，他俩的个性实在太像了，”相比孟霖的冲动，吴赫继续保持着冷静客观： “你现在去找老张，然后她告诉你杂志上写的都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就老张那个性，她决定的事，咱能有法子让她改变主意吗？如果她告诉你一切都是炒作，她喜欢的人是疯子，可疯子已经决心放手，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有可能重新回头吗？”
孟霖一下恍然，他无措地坐下又站起，数个来回让他慌乱不安。吴赫垂着脑袋，平静又无奈再道： “他俩摊牌的那天，我不是没劝过他，就算他自己看不明白，我也和他明说了，老张喜欢他，否则不会一次次联系他，我劝他别放手，可最后他还是那么固执没有听我的...”
孟霖抓狂地挠着头，皱眉道： “我就不明白了，他俩明明都喜欢对方，干嘛非得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对方呢？”
吴赫无奈地扬了扬嘴角： “疯子固执，老张骄傲，你忘了，曾经我们还说过，这俩的性格遇到一起根本就是硬碰硬！”
孟霖抬眼，也蓦地如梦初醒： “所以说，他俩决定要做的事儿，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吴赫轻声道： “可不是吗？也许他俩就是这世上唯一能让彼此回心转意的人，可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心。”
“疯子现在知道这事儿了吗？”
“应该不知道，看他最近情绪还算正常，我们这边儿肯定没人敢告诉他，那本杂志我也一直藏着...”吴赫摇摇头： “其实这些天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他，可我每次看见他吧，也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我总觉得现在应该做点什么...”孟霖的情绪稍稍安稳了些： “疯子一直蒙在鼓里，要真等绯闻一锤定音的那天，对他来说打击不就太大了吗？”
孟霖陷入了沉思，良久后再道： “要不，咱干脆告诉他吧，刚你听见了，女队现在应该传开了，按目前小道消息传播的速度，这世上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迟早还是得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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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房间，程启锋抱着psp全神贯注打游戏。
外界关于张玥柠和别人的绯闻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看着程启锋还似乎全然不知的样子，吴赫想了想，直接平铺直叙地开口： “疯子，最近有没有在队里听到什么消息？”
程启锋玩游戏的手并未停下，此时的他正全身心沉浸在游戏世界里，头也没抬地回了句： “嗯？什么消息？”
“和老张有关的。”
“哦，没听说。”他淡然地摇摇头，满脸的漫不经心。
吴赫翕动着唇，再次试探道： “你就不想知道？”
“无所谓，随便。”
“她最近好像谈恋爱了。”
“哦，是吗？”
“嗯，她最近好像和跳水队的韩骏走挺近的。”
玩着游戏的那个人依然不为所动也一声不吭，只手指还在不断狠戳着psp，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吴赫急到几乎血脉扩张，他直接冲到程启锋面前，抢过他手中的游戏机，直接给他三下五除二地将游戏点了退出：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嘿，我这正打到关键时刻呢，你怎么说给我退出就退出啊！那我不管啊，我里面输掉的游戏币你得赔我！”
吴赫并不理会程启锋的答非所问，直接继续质问： “我刚说的你听见没有？”
轻微愣神后，程启锋默默从吴赫手中拿回psp，放到了一旁，淡定答道： “听见了。”
“我说张玥柠谈恋爱了！”
“对啊，我说我听见了。”
“你...你就这反应？”
“不然呢，我应该怎样？”程启锋忽然笑出声来，眼里带上了冷峻的锋芒： “再说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早就知道了。”
吴赫瞳孔微微放大： “早就知道？”
程启锋淡定地耸了耸肩，几乎没有犹豫： “是，你们都没告诉我，但你枕头下的那本杂志我看到了，那一页不是还被你折起来了嘛？”
吴赫的眉毛瞬间拧起，人完全僵住，他张了张口，却嗓内哽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沉默良久，吴赫撇了撇嘴： “这么说，这段时间你一直都是知情的，只是装不知道？”
程启锋抬眼，看着满脸疑惑和严肃的吴赫，轻飘飘地点点头： “对呀，这怎么啦，人家单身，谈个恋爱也无可厚非，也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吧？”
“你就一点不难过？”吴赫紧紧皱眉，是拿他没办法的皱眉。
程启锋低头，凝神了几秒，淡淡回应： “我难过什么，和我又没关系...不过作为队友，我们应该替人高兴是真的，人家韩骏是奥运冠军，是北京人，听说家庭条件也不错，和张玥柠不挺般配的嘛...”
吴赫轻哼一声，点了点脑袋，无力低声道： “看来，你了解的还不少...”
“很难不知道啊，人张玥柠现在人气那么高，一举一动应该都被大众关注着吧。”程启锋好整以暇继续笑着，眼底不见任何波澜。
两人相处多年，吴赫又怎会不了解程启锋嘴硬的本性，显然他并不买账： “疯子，在我们面前你还要继续伪装，累不累？”
程启锋愣神两秒，否认道： “伪装？我可没有，我会祝福她的，真的...”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脸上仍然保持着淡然和镇静。这些年他的演技早已足够精湛，哪怕不经意间会露出一个局促的笑容，可天生上扬的眉眼也无时无刻不透着一股凌厉与不屈，随时准备着为他的演技加分。
“程启锋，你需要好好在镜子里看看你自己，你知道你的这张脸最近都憔悴成什么样了吗？再加上眼圈乌黑，胡子拉碴，就连你最在意的发型你现在也懒得收拾了，你现在的状态说多糟糕都不过分。你去看看，这还是你吗？”
吴赫脖子有些微微发凉，对于眼前这个已经开始失去少年意气的兄弟，他唯余满满的失望。
闻言，程启锋的心蓦地向下一沉，脑袋里嗡鸣一声，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最近什么模样，过往那个真性情的他不知何时也开始在兄弟们面前戴上了厚重的面具，如今他的眼底只剩漠然，心脏变成层层密封的冰窟，宛如一樽麻木不堪的雕像，冰冷机械地继续着平静的生活。他早已把曾经那个神采飞扬、壮志凌云的自己弄丢了。
他的生命犹如一场战争，乒乓球是他永恒的热爱与理想，世界冠军更是日夜缠绕他心间的梦魇，不管眼下的他身处什么位置，他没想过放弃，依然坚持唯有不断杀伐，才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多生存一天，多在国家队的上空看一天清晨的朝阳和深夜的明月。
在真正被残酷的竞技体育淘汰之前，他还想看看这世界到底想告诉他什么道理，或者究竟想要再拼凑出什么样的挫折与困难来作为折磨他的酷刑。
左手横握的那枚球拍如同他对抗整个世界的枪杆和刀刃，也是他心中永恒的希望和光芒，不管接下来还将面临怎样的风雨，他都未曾想过放下。
只是他却从未想过要抓住自己深爱的那个人，更没想过要让她改变自己原有的人生轨迹，将她束缚在自己身边。
“你以前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很勇敢，你也经常跟我们说，凡事不去管结果，过程最重要，只要努力争取过就不会留遗憾，可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程启锋的唇齿在两颊狠狠摩擦，按捺住心间翻腾的海啸，清冷平和地说道： “赫，这我就得重新跟你说道说道了，以前说过的话不代表适用于人生所有阶段，我现在发现，人生里不是每件事都能靠争取得来的，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最终都还有一个出路...”
吴赫眼底震动着洗耳恭听，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
“那就是，随它去。”
程启锋的一句云淡风轻的话语让吴赫再次脑袋昏聩，他神色复杂，只觉房间内的气压持续走低，闷得喘不上气。
他静默良久，还是不死心追问了一句： “疯子，这几年你始终都嘴硬没承认过，我今天就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张玥柠？”
“你觉得呢？”
“原本我很确定你是喜欢她的，这些年我们看着你和她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这总归不是假象。可如果真是这样，这些天你已经看到了杂志上的消息，却一直能够保持这么淡定，我想我是不能理解的。”
屋内橙黄色的暖光打在他倦怠的眼皮上，他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沉默如斯。
吴赫语气悲伤，同时也夹杂着担忧和愠怒，继续说： “你坚持认为你配不上她，所以一意孤行选择放手，可你有没有问过她想要的是什么，或许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呢？我相信如果一个女孩不喜欢你，她不会在联系不上你的时候，一次次托我们带话，就因为担心你，想见你一面。”
“也许她不在意，可我在意。”他对上吴赫的眼神，在他尖锐的神色里游离，自己的眸光却渐渐黯淡了下去。
“你在意什么？”
“她应该飞得更高，也值得走向更远的地方，无足轻重的感情对她来说，只能是束缚的枷锁。”
程启锋一字一顿，字字诛心，悲伤溢在眼底，胸腔又一次泛起窒息的疼痛，心里的压抑情绪全部堆积，切肤之痛莫过于此。
看着程启锋眼中的哀恸，吴赫心里咯噔一声： “疯子，可她是张玥柠，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因为某件事某个人而低过头吗？可她却愿意为你改变自己。”
程启锋的眼睛暗了暗，依旧努力弯起了嘴角：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让她为了我去改变什么。她不该成为任何人，她也不该为了任何人去改变自己，因为她就是她，她是张玥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他的目光在空气中经过一番逡巡后，神情恢复了专注，睫毛一颤一颤地抖动着： “事已至此，这些都没那么重要了，就像我原来说过的那句话，凡事结果不重要，过程才重要，经历过就行了...”
望着吴赫意味不明的目光，程启锋嘴角慵懒地笑了笑： “爱一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吴赫深叹一口气： “你终于肯承认你是爱她的。”
“在我心里，爱过，就是一生一世。”
「哪怕伤筋动骨，我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