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运石头过来。这么等下去耽搁时间人也热得难受,有人提议过去看看情况。监工的官差嫌热也懒得动,便想找个人跑腿,年轻腿长的江莱被选中。

    石头山不远,江莱举着个大树叶子溜溜达达没多久就走到了。拐过一片树林高耸的峭壁便映入眼帘,还能听见山脚下传来“砰砰”的闷响。

    等走近了江莱听见气急败坏的骂声:“他奶奶的,根本炸不开,忙活一上午就下来这么点石头,屁用不顶,这咋弄?”

    江莱踮起脚尖越过人群往里看,坚硬的石壁上有几个小坑,旁边零星的一些碎石块。男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让江莱听明白了,原来是爆|破没成功但□□没了。

    有人大着胆子喊:“齐捕头您给想想办法,总不能让我们冒死上去刨吧。”石山高且陡,靠人刨着实很难也危险,村民们可不想冒险。

    人群正中穿着深褐色官府的官差眉头紧缩,“今日份额的□□都用光了,若是追加须得向上头请示。”光走流程就得一小天,今日无论如何都来不及。齐正泽很为难,他临时被调过来监工,完不成任务不好交差,可若是让人上去刨确实拿人命当儿戏。

    抬头看看坚不可摧的硬石,所有人都犯了难,现场陷入一阵沉寂,蝉噪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也让人心里越加烦躁,有人忍不住低声叫骂。

    江莱在人群后头等了许久,头上举着的树叶都晒蔫吧了也没见他们想出可行的办法。他擦擦脑门的汗,抬头看看峭壁,这石头一看就是密度较高的那种,按照现在□□的威力,把明日乃至后日的份额全拿来也未必能炸下来多少石头。

    “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许久未喝水,江莱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庄稼汉们听见身后有人说有办法,齐齐转身找人。待看清是谁后刚升起的喜悦瞬间没了。认识的知道江莱什么德行,不认识的见他是半大孩子毛都没长齐懂个屁。于是又都唉声叹气骂骂咧咧。

    江莱也不想多管闲事,问题是这边耽搁时间,他那边就要往后拖延,遭罪的还是自己。

    齐正泽盯着被太阳晒得满脸通红的少年,江莱毫无惧色迎着他的目光:“总归也没别的法子,不如试试我的方法,说不定有效,总比干杵着强吧。”

    齐正泽:“说说看。”

    “用火烧。”就是把石头用火烧,等火候够了浇冷水,能给两镐头最好,热胀冷缩石头内外受热不均很容易碎裂,火烧得多猛就能下来多少石块。

    有人说这哪能行,石头那么硬镐头刨都刨不动,火哪能烧坏,叫江莱别捣乱赶紧滚蛋。

    齐正泽拿不准这办法是否可行,他沉思片刻,见江莱气定神闲似胸有成竹,他决定试一试:“试试吧,分头去准备。”

    官老爷都发话了,旁人即便有怨言也不敢多说什么。人群被分成两拨,找干柴和担水。不远处便是山林和村子,木柴随处可见,水是现打的深井水,够凉。

    人多好干活,没多久一切准备就绪。等大火将石壁烧黑,事先爬到上头的十来个人把水一股脑倒下去,就听石壁咔咔作响,转眼就出现了众多裂缝。腿脚利落的青年找了合适的位置,几镐头下去,原来坚硬如铁的岩石哗啦滑下来一片。石头山下去了小半边,别说今日的量,就是今年的都够用了。远处的村民欢呼着跑过来,他们看江莱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有了石头,牛车便开始装运。见事情解决,江莱转身想走,齐正泽叫住他,“你在张通手下做事?”

    江莱在记忆力里搜寻,确定对此人没印象,那便不是自己犯过事,他笑着道:“小子之前不懂事误入歧途,现下改邪归正,通顺的事与我无关。”不在赌坊干了,赌坊有事可别找他。

    齐正泽听后略点了下头,“赌坊不是什么正经营生,早些离开也好。”

    他之所以记得江莱,是因为年初那会儿芦沪县出了个惯偷,每次得手都要去赌坊玩两把。得到举报后他带人来到通顺赌坊把人逮个正着。当时赌坊一群人中江莱很特别,旁人或是五大三粗或一脸凶相,唯独他面容清俊,与赌坊格格不入。

    江莱有些意外,这位齐捕头对自己透着善意,看上去是个正直的人,他拱手一礼,“齐捕头说的对,小子明白,多谢!”

    告别齐正泽,江莱慢悠悠回到江堤,运石头的牛车随后也到了,之后便是闷头干活。三天下来江莱累得腰酸腿痛,今年修筑江堤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傍晚回到家江莱躺在床上都不想动了。这身体常年没干过重活,突然活动量这么大,是真的很累。

    晚饭是江母端进房的,见儿子这般模样,江母心疼坏了,他端着碗要喂躺着的人。江莱哪里肯,挣扎着坐起身接过碗。

    一碗杂粮饭上有个煎蛋,青菜上面也有几片腊肉,江莱敢肯定腊肉鸡蛋家里的其他人没这口福。

    墩儿趴在床沿看江莱手里的碗,吸溜了几下,江母点点曾孙的脑门,“你不是已经吃过了嘛,不许跟你二爷爷抢。”

    江墩儿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到手上,小脑袋却想:肉就两片不够吃,蛋蛋好吃还想吃啊。

    江母叮嘱几句便出去忙了,墩儿见太奶奶走了,他抬起头两眼亮晶晶地看二爷爷。

    江莱夹起一片腊肉在小孩儿眼前晃了晃然后放进嘴里,大口嚼着:“啊,真香!”他又咬了一口鸡蛋:“真好吃!”

    再看墩儿,不止眼神渴望,嘴角已经流下了水渍,江莱哈哈大笑,逗小孩太让人开心了,他又夹了一片肉问:“想吃?”

    墩儿用力点头,江莱道:“这是我的,可不能白给你,给二爷爷捶捶肩。”

    江墩儿飞快地蹬掉脚上的鞋子爬上床,两只小手在江莱的肩膀上这敲敲那捏捏,那叫一个勤快。

    江莱把腊肉送到孩子嘴里,小家伙更卖力了。江莱吃一口喂他一口肉、蛋,江母进来过一次,小家伙还知道闭上嘴巴装作若无其事,等人出去后他再动小嘴巴嚼。都是因为穷啊,否则哪里会舍不得给孩子吃几个鸡蛋。

    江家本就不富,又因他致贫,得想办法赚钱才行。种田他不行,更多的是不想吃那份苦,思来想去还是做买卖更实际。

    六里庄之所以叫六里庄是因为它距离芦沪县城是六里地,距离顺宁府城也不远,两边都够得到,可以说六里庄的位置非常不错,不做点啥着实可惜。

    打定主意江莱决定去县城或是府城走走实地考察,若有长久生意可做最好不过。没有的话那就暂时弄个吃食什么的,成本低来钱快。他要做什么家里已经没能力支持了,他手里只有几两银子,想一下子赚大钱想都不要想。

    “二爷爷,走,出去玩。”吃饱了胖墩墩就呆不住了,拉着江莱往外去。

    江莱便领他来到院中,一家人都在枣树下乘凉,刘氏见江莱便笑着道:“二弟你买回来的膏药真管用,你大哥才用了一贴腰就松快多了,多谢二弟了。”

    昨日江莱抽空去了趟县城买了几贴治跌打损伤的膏药,江大哥贴了一天感觉腰疼好多了,所以江大嫂才会与江莱道谢。

    “大哥用着好就行,一家人不必客气。”江莱搬来小板凳坐在枣树下。

    大宝媳妇看了两眼江莱,心道真转性了?这话换做从前绝对不会从江莱口中说出。

    江梅小幅度地“哼”了声,她还是不待见江莱,但看在他为爹买膏药的份上心里不痛快也忍住没吭声。

    改变并非一朝一夕,江莱心里清楚。只要他给家里带来好处,江家人早晚有一天会认同他,把他当做家人。

    一家人闲聊,江大哥也扶着受伤的腰坐到树下。“二弟累着了吧,若不是我这腰,你也不用遭这个罪。”这几天他躺在床上心中忐忑,生怕江莱惹事被人送回来。

    没想到他不但坚持下来,还抽空给自己买了膏药。这是弟弟头一次给他买东西,江大哥心里有那么一丢丢开心。

    “累啊,很累。”江莱实话实说,他确实累得不轻。这也让他立志不做庄稼人。上辈子都用来读书,这辈子如果可以他想做个富贵闲人,不必大富够用就好。

    “我累点不碍事,倒是大哥你要好好养伤别落下病根,今后干活悠着点,你年纪也不轻了。”其实江大哥年纪不算大,可常年干农活身体都累垮了,否则也不至于摔个跟头就伤了腰。

    “哎。”江大哥痛快地应着,他今日看弟弟哪哪都满意。

    江母也一个劲儿地夸,江莱听着都觉得尴尬,心里暗叹慈母多败儿,原身有今日都是爹娘惯的。墩儿喊二爷爷一起捅蚂蚁,江莱这才趁机远离江母。

    胖墩儿捏着木棍往地上戳,洞里的蚂蚁立时四处逃窜,有那慌不择路跑到小孩脚下的,被啪啪两脚踩在土里连个渣都看不见。那窝蚂蚁也是够呛,被小孩儿捅了一次又一次就是不挪地方。

    干完大事的墩儿把木根递给江莱让他也捅。江墩儿最近很粘江莱,难得的是江莱哄孩子一点脾气都没有,江梅撇撇嘴:“你俩一样大,幼稚。”

    江莱冲她笑:“大侄女过来一块玩儿?”没有意外获得了江梅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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