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过了一个年,江莱又埋头苦学。每日两篇文章的练习,让江莱的文笔越发纯熟老练,如今他的文章,傅著雍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江莱本就胸中有丘壑,又有傅著雍一对一辅导,进步飞快。老爷子很有自信,现在把徒孙的文章拿到殿前,陛下都得叫一声好。

    放眼整个朝堂能写出如此漂亮又有深度文章的大臣也不多见。别看都中过进士,但人的天赋分三六九等,江莱是老天都眷顾的最优等。

    刚开始他还有心压一压江莱,看看他的极限在哪儿,然后发现无论什么样的难题,这孩子都跟得上节奏,甚至能给出惊喜。如此他便放开了教,自己累些也高兴。

    多少年没亲自指导人读书考试了,傅著雍恨不得把他知道的都教给徒孙,奈何时间太短,只能挑重点。老爷子劲头十足,一天都不肯歇,师祖不休江莱就更不可能休了。慢慢的他倒也适应了傅著雍的高强度训练。

    直到一月最后一日,傅著雍有事才给江莱放了半天假。走出傅家江莱站在街上,竟不知要去哪里。从来京城他就没出去过,毫不夸张地说除了太学、赵家、傅家这几条路,其他地方江莱一概不知。

    这么长时间脑子里除了书就是文章,今日江莱想偷个懒,于是他沿着街溜达着,刘十八驾车在后头跟着。

    街上人来人往,商贩的吆喝声,路人的询问声,偶尔还夹杂孩童的哭闹和大人的训斥,这番人见烟火,好些日子没有感受到了。

    除了寻常百姓,穿学士服的读书人也骤然多了起来。新年过后外地考生陆续进京,路远的甚至没来得及在家过年就上了路。

    “公子,您把这个披上,小心着凉。”刘十八把放在车里的披风拿给江莱。现在天气还很冷,路边的积雪都没化,可不能马虎。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江莱心情明朗舒畅,便打算回去。他半个身子进了马车,然后听见外面有人用不太确定地语气问:“江莱?”

    江莱撤回身,循声看去,竟是楚元清。“楚兄!”

    “真的是你啊。”楚元清高兴,“刚离得远看不真切,这身形气度我看着十分像你,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近来可好?什么时候到的京城?住在哪里?”

    见到故人,楚元清一口气问了一连串问题,江莱一一回答。

    “原来你早就进京了,难怪我问顺宁府来的几位,他们都说没有碰见你。”楚元清对江莱印象不错,来了之后碰见芦沪县或是顺宁府的举人,他就打听了一下。

    一般同一个地方进京赶考的都会结伴而行,这样路上好有照应。楚元清就是与同县的举人一起进京。问了几个人都说没遇见江莱,如今才知他乡试后就来了京城,可比他们早多了。

    楚元清指着他身边的一人道:“这位你该认得吧。”

    江莱笑着拱手,“王兄!”王亘,乡试第一是楚元清,亚元便是这位王亘。他们一起参加过知府的庆功宴,哪能不记得。

    王亘回礼,“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故人重逢心中喜悦,江莱提议:“不如找个地方坐坐,祝贺两位顺利抵京,我做东。”

    “这自然好,那就让你破费了。”楚元清道。

    江莱对这边不熟,楚元清和王亘也不太熟,最后是刘十八给他们带到一家中等规模的酒楼。

    落座后楚元清打趣:“本以为你已把京城走遍,不成想还不如我们熟。你这是把所有时间都用在读书上了?”

    “惭愧,师祖亲自教导于我,唯恐辜负老人家,故不敢懈怠,今日师祖有事我才得这半日清闲。说来也是缘分,竟然让我遇见两位仁兄。”

    王亘:“你有师祖督促,该是加倍努力,京城何时逛都可。”

    饭菜上来,三人边吃边聊,王亘问江莱听没听过南州来的十五岁天才举人。闲暇时举人们偶尔坐在一起闲聊,尤其喜欢谈论各地的有力竞争对手,其中南州府来的十五岁举人尤为瞩目,听说得过小三元。

    江莱这段日子两点一线,外面的事一概不知。

    楚元清笑道:“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参加本次考试的还有谁不知南州来的天才少年。”

    江莱喝了一口茶,悠悠道:“我就不知。”

    楚元清大笑,“你啊,他与你年纪相仿,你莫不是心有不服?”

    参加进士考试的举人,年纪大多在二十岁三十岁以上,江莱这个年纪的极少,楚元清便把两人归于一类了。

    “哪里,我比他年长四岁,可比不得他天才。”江莱笑道。这倒也不是客套,他有上辈子加持和天资才走到如今这一步,而那位小少年土生土长的古人,十五岁便能中举进京赶考,妥妥的天才,他也得道一声佩服。

    王亘:“他与你虽只有四岁之差,但这十五到十九却是心智成熟的重要阶段,论经验与阅历他不如你,论圆滑与老练他更不如你。”靠锦绣文章里包含处世态度,十三岁还是太嫩了。

    三人聊了很久,午后才分开。见时间还早,江莱去了齐家。齐墨瑜穿着里衣正在写文。他年前大病,齐二哥给弟弟又治又补,年后没几天便痊愈了。怕他再生病,屋里烧得暖烘烘,江莱一进去就感觉热浪袭来,他赶紧把外面的衣服脱了。

    “给我带什么来了?”齐墨瑜见到江莱就两眼放光,江莱经常给他自己抄的书或是讲义,都是经过傅著雍肯定、别人想看都看不到的好东西。

    “没有!”江莱两手一摊,“没几日就考试了,放松些,别这么紧绷着,过犹不及。”

    “江莱说的对,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考不考得过都没关系,你年纪小,以后还有机会。”弟弟身子骨不强健,这一病齐墨诚有些后悔,弟弟年纪小不该这么着急的,这些日子小心加小心地伺候着。

    “哥,你说什么呢。”齐墨瑜不高兴地瞪他,“我能考过,一定能考过,不信你等着瞧。”

    自从年后江莱偶尔给他补课,文章偶尔也能通过江莱递到傅著雍手上,得到傅著雍的亲自点评,齐墨瑜美的冒泡。

    以前对会试没什么信心,经过傅大儒指点后,现在齐墨瑜对自己十分自信,觉得自己都能上殿试了,要不是有江莱衬托,他都得飘上天。

    弟弟这般有信心是好事,齐墨诚很欣慰,“好,二哥信你。”

    “这还差不多。”齐墨瑜满意了,他看江莱,“你来的正好,我刚好有问题要问你。”

    “好,我来看看。”剩下的小半天江莱也没闲着,都奉献给齐墨瑜了。

    接下来的几天,江莱一如往常地去傅家,从没懈怠。有的人越是临近考试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江莱像没事人一样,看书写字写文一点不耽搁,也不见他心绪有任何起伏烦乱。他这般淡定从容,傅著雍很满意。

    二月七日傍晚傅著雍叫江莱明日不用来了,准备准备考试吧,江莱这才没有再去傅家。

    九号便是会试,整个赵家严阵以待,侍女仆从走路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江莱读书或是休息。赵若莺都格外谨慎。

    见她一脸严肃,说句话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他不高兴,江莱好笑,但也没说什么。他能够理解家长为家中考生担忧的心情,现在赵若莺就是他家长嘛。

    考试前一天,康师母过来看江莱。康璟琸亲自写了一副金榜题名的字给江莱,康涵玥嘴巴甜甜地说:“江莱哥哥,我知道你一定能考好,因为你是我爹的弟子。”也不知是夸江莱哥哥还是夸他爹。

    二月初九会试当天,江莱早早起床,时间一到便坐车去贡院。江莱坐在车中闭目养神,心情平静放松。他并未觉得今日与昨日或是前日有何区别,不同的大概就是换了个地方、与很多人一起写文吧。

    突然赶车的周叔大叫一声,紧接着马车一晃,江莱的额头磕到车壁上,“嘶!”疼的他眼泪都下来了。

    “周叔!怎么了?”江莱掀开帘子探出头。

    “公子,有人撞到马前,我这就去把人拉走。”说着周放跳下车。打算把马前几步远的倒在路中央的人拉走。

    这时突然跑过来一个女人,抱住周放大哭,“你撞了我相公,别想走,报官,我要报官。”

    “放手,你家男人自己撞过来,与我无关,赶紧放开,误了我家公子大事你可担不起。”周放用力甩腿,妇人抱得死死的就是不松手。怕伤人周叔也不敢用蛮力。

    见此情景,江莱赶紧下车。

    “这个男人自己撞过来,咱们的马车根本就没碰到他。”周叔对江莱说道。就怕路上出意外,今日驾车换了周放。他十二分的小心,不可能撞到人。

    江莱对妇人说:“先把你男人送去医馆,等会儿他再回来解决你的事如何?”

    “不行,你们跑了怎么办?”妇人晃脑袋。

    周放心里着急,拿出一定银子扔到地上,“这个拿去,赶紧滚。”

    令人想不到的是妇人不要银子,坚决要报官。这般胡搅蛮缠,一时半会儿怕是没完,江莱怕耽搁考试便想让周放留下,他自己走去贡院。

    他话音刚落妇人就抱住江莱小腿不撒手,嘴里还嚷嚷:“撞死人要偿命,必须报官,还我男人公道。”

章节目录

科举之入正途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皮丘卡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皮丘卡并收藏科举之入正途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