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七看了一会儿,见曹秀娘已经深深沉浸在悲伤之中,已无法再相与言事,只好低了头,示意周欢欢仍旧扶她回客栈。周屠跟在旁边跳前跳后地说:“师父,您要不要考虑俺家的院子?你看早上的时候那么多青壮都挤得下,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叶小七没有再搭理他,直到回了客栈。周屠跟着上了楼,眼睁睁看着周欢欢两人进了门又把门掩上,才悻悻然准备回去。就在这时,门又重新打开了,叶小七隔着门缝说:“事不宜迟,看着曹姐姐让出院落也困难,那就明日开始在你的院子里练起来。不过有一点,要练武可以,但无论练得如何,谁都不许主动去二龙山惹祸,否则你我共讨之!”

    “好嘞!”周屠听见叶小七终于松了口,开开心心地往回走。

    叶小七关上门,看见周欢欢欲言又止的表情,便问:“你想说什么?”

    周欢欢说:“其实,你觉不觉得,要是祺姐姐真能嫁给了他,也挺好?”

    叶小七皱了眉头看着她问:“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以前不是还觉得祺姐姐跟着他太亏了,还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周欢欢不由得一阵尴尬,然后放低了声音说道:“那不是……还不是因为那是不明不白的嘛。现在既然把这事说到了明面上,正儿八经地谈婚论嫁,那自然和之前是不同的。你看着周屠,在这村子里还是很有威望的,祺姐姐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说实话,要是真嫁了过去,不亏。”

    叶小七看着周欢欢调侃道:“你这小丫头,年纪轻轻,说起谈婚论嫁的事情来竟然头头是道,也不脸红。老实说,你是不是也想嫁过去?”

    “我没有!”周欢欢连忙否认:“怎么可能!”

    叶小七认真地说:“好好好,无论你有没有,你就说说,如果认认真真地让你嫁给周屠,你可否愿意?”

    周欢欢红了脸,连连摇头说:“不愿意!”

    “那不就是了。”叶小七说:“你都不愿意嫁给他,凭什么又觉得祺姐姐会愿意呢?”

    周欢欢小声说:“那,不如你先去问一问祺姐姐?”

    叶小七皱着眉说:“我为什么要去问?今天周屠在外面叫我师父喊得人尽皆知,我若去问,岂不就成了代周屠去说亲了?祺姐姐就算是不想答应,她能当面驳了我的面子吗?”

    周欢欢叹了口气说:“那怎么办?”

    叶小七说:“什么叫那怎么办,不办!有什么必须要办的?我晓得,你是觉得祺姐姐被周屠糟蹋了,以后不好嫁人,但是不能因为这个就让祺姐姐继续被糟蹋吧?再说了,祺姐姐长得那么漂亮,以后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若是祺姐姐这样的人都被你们看得贬了,那像我这样不明不白地带着孩子的人呢?”

    周欢欢说:“可是你和我们不一样呀。”

    叶小七问:“哪里不一样?”

    “你一身的本领,脑子又那么好使,还有动作中的贵气,还有这么好看的脸蛋,别说男人了,就算我一个女子看着都有点心动,谁还会在乎你那肚子里有个孩子?还有还有,最重要的是你那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性子,就算是他们在乎你不肯要你,你也不会在乎的对不对?”

    叶小七问:“你又没问过祺姐姐,你怎么知道她又在乎这个呢?”

    周欢欢笑着说:“好了好了,我不跟你玩绕口令了,反正反正,我觉得我们姐妹们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叶小七笑着说:“其实我和你们都一样,男人们也绝不会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真的不在乎我肚子里的孩子的,这点我看的明白。但是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的,他们在不在乎都和我没关系,我也不打算嫁人,只要能让我在这个村子里平静地生活下去就好。”

    周欢欢说:“所以我说……”

    “所以如何?”叶小七不容分说地打断了她说道:“所以祺姐姐就活该被他继续糟蹋?周屠现在为何不继续追求曹姐姐了呢?难道因为他被毁了容配不上曹姐姐了,因此死了心,祺姐姐还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难道祺姐姐就由得他如此践踏不成?”

    周欢欢终于沉默了。两人就在客栈房间里休息,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叶小七一如既往地早起,活动了一下筋骨,觉得身子爽利得多了,见周欢欢还在酣睡,就没有吵醒她,拄着自己的拐杖慢慢又晃悠到了周屠家的院子门前。

    时间尚早,天色尚黑,空气微凉,周屠家的院门紧闭,村子里只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狗叫。叶小七斜倚在门槛上,抱着那根拐杖,后背靠在门框上,眼睛盯着黑色的空气发呆。

    回想从前,恍如隔世。叶小七突然想起,自己还从来未曾认真计较过那次军前莫名其妙中毒了的事。对了,到底是谁给自己下的毒?为何以自己那么敏锐的嗅觉竟然丝毫未曾觉察?

    叶小七皱着眉头拼命地回想,想起了当时田依依亲手端给自己的一碗甜粥。那是从小到大,田依依唯一一次亲手给她做点心,于是叶小七开心地像个孩子,放下了所有戒备,虽然觉得汤水过于齁甜,却还是一股脑儿喝了下去,一滴不剩。再然后,好像就没有记忆了。

    问题出在那碗粥上!叶小七猛醒,这碗粥真的全程只是田依依自己一个人熬出来的吗?未必吧!田依依从小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何会熬粥?当时定然有人在旁边指点,只要有人在旁边,便有很大的下毒机会。

    叶小七完全没有去想田依依是否会亲自下毒,她依然连半点怀疑的念头都没有。她只想到田依依身边的人,有很大的概率可能就是周循。

    周循啊周循,你到底骗了多少人?叶小七扶额叹息。曹秀娘、云今都成了他前进道路上的垫脚石,跨过之后立即就被一脚踢开。

    那么,依依呢?叶小七猛地一惊,随后又慢慢平静下来。管他呢,都已经喜结良缘了,依依又贵为公主,周循就算是再不靠谱又能错到哪里去?昨日种种,忘却便罢,不管了,也管不了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一阵噪杂的脚步声传来。叶小七抬头一看,只见周循面带着微笑,在前呼后拥中慢慢走了过来。他怎么竟然来到了这里?莫不是前来寻找曹秀娘的?那依依怎么办?难道依依也是他的垫脚石?他达成目的之后最终还是来找心中所爱了?叶小七皱了眉头,扶着拐杖缓缓站起身来,紧紧盯住周循的一举一动,直到周循走到面前,她才呵斥道:“像什么样子!走路都走不齐整,脚步声乱糟糟的!”

    周循瑟缩了一下,呆滞片刻,突然笑了起来:“七王爷,别来无恙?”

    叶小七黑着脸未曾说话。

    周循一脸欠揍的笑,说道:“七王爷,您昔日威风尚在,只可惜却成了那拔了牙的老虎,没有半点儿震慑力了。”说着说着他便冷了脸对左右说:“拿下!”

    叶小七冷笑:“就算是拔了牙的老虎,也不是你们这些宵小能够□□的。”

    周循恢复了笑脸,从怀里取出一根断指摇晃着:“七王爷,你可想清楚,你妹妹的命在我手里,她的死活可就在您老一念之间啊!”

    “你把她怎么了?”叶小七大惊失色,却看见周循不紧不慢地把断指放在嘴里一咬,发出骨头碎裂的嘎吱声。叶小七瞬间泄了力气,问道:“依依,她究竟如何了?”

    周循冷笑:“拿下!”

    一众人等便扑过来抓住叶小七。叶小七木然不知如何应对,急血攻心,头脑里一阵发晕,眼前一黑便栽倒过去。

    “师父,师父您醒醒啊!”迷迷糊糊中,周屠的声音呼唤道。叶小七茫茫然睁开眼睛问:“依依如何了?”

    周屠瞪大了眼睛看着叶小七说:“师父,您做噩梦了吧?怎么在这门槛上睡过去了?天气凉,寒气入体,做不得好梦的。”

    叶小七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原来方才那一幕竟然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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