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岚挠挠头,睁开半只眼,说:“太子。”

    “萧鹜……”陆雪缘竟想不到,原来萧鹜干得事还不少,看来是有备而来,就是不想让秦熄好过。

    “这不,新的一批香炉马上就要赶工了,可是秘阁缺少上古八草,那日我出手五百两纹银,六十罐储灵器,想着看在城主的面子上,朝阳宗能否将价格降低,谁知道,人家门关得死死的,直接给我赶出来了。”

    叶岚叹气:“看看,看看,太子都做了些什么?昏庸无道,沉迷女色,把南湘城当成他的后花园了,这种男人,还好英年早逝了,不然将来做了皇帝,老百姓还有几天的活头啊!”

    陆雪缘饮下一口酒,一偏头,看到叶岚闪烁其词的样子,便猜到她想问什么。

    夏聆町惑乱朝纲之事,当年在南湘城传遍了,人尽皆知,即使那时候叶岚还小,但她这种名门望族,估计听到的流言不少。

    陆雪缘变了脸,故作哀伤道:“他什么时候签的?”

    叶岚有些尴尬,说:“我不是故……”

    陆雪缘扶额,惋惜地说:“我也没想到,太子会为了我,以这种方式让城主难堪。”

    叶岚上下打量着她,半信半疑地试探:“夏姑娘,你曾经真的是太子的人?”

    “陈年旧事,提它作甚。”陆雪缘泫然欲泣,“太子此番南巡,就是要带我回去封妃的,我自然是不肯。我夏聆町此生跟定城主了。”

    叶岚一怔,酒杯端在半空中不动了。

    叶岚惊道:“你喜欢城主?”

    陆雪缘掩面:“是城主喜欢我,硬要我做他的侧室。”说完,她掏出胸前的平安符,“你看,这是城主给我的信物,也是我的生辰礼。”

    “可是,侧室?”叶岚问,“这是为何?”

    “因为我是青楼女子,出身低微,无法与你们这种贵族相提并论。”陆雪缘道,“不过没有关系,城主是秦家嫡长子,理应为秦家开枝散叶,他若想要门当户对的女子进门,大可以娶进来,我不在意。”

    见陆雪缘一脸认真,叶岚猛地吞了口酒,端的是若有所思,脸都烧红了。

    随即眼神扫了下不远处的戏台班子,下一刻,叶岚仿佛被毒哑了嗓子,身子下意识往桌子下面缩,生怕被人发现。

    陆雪缘寻着叶岚的视线望了一眼,与她们间隔四五桌的方位,几个男人坐在戏台之下,正撸着肉串,把酒言欢。

    她收回目光,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叶岚举起酒杯挡脸,小声说:“朝阳宗的人。”

    陆雪缘欲言又止,紧接着勾栏院内笙箫歌舞乐起,女子怀抱琵琶,妆容妖艳俏丽,身披薄如蝉翼的外衣,鬓边别着海棠花,如玉的香肩漏出来,引得在场男人鼓掌欢呼,口水都流到地上了。

    勾栏院曾经是陆雪缘的主场,一张张猥琐的脸她看得厌烦疲倦,现在更是想吐。

    这里的装潢还算阔气,周围是上等木材铸造的,人置身中央,被四面环绕着层峦叠嶂的山脉、高山流水、美艳妖女的壁画,整个楼馆自上而下,每个台阶都围着栏杆,无数正方向的小隔间层层叠在一起,有种晕眩的感觉。

    陆雪缘回眸望了眼,冷冷的眸光宛如无数根银针,能够刺瞎男人们的眼睛,随即她转过身来,一盘猪肘端到跟前。

    她愣在那里,瞬间耳边警铃大作,就连叶岚伸出两根手指在她眼前晃,都毫无反应。

    还记得轮回香里的画面,陆雪缘泼过那陷害陆家的富商两次猪肘,以至于第一次被秦熄抓紧地牢时,被两个狱卒刁难,吃下那令人作呕的油腻猪肘。

    那个赵宗主被毁了容,想必已经对陆雪缘恨之入骨,如果没有猜错,此人正埋伏在这间勾栏院。

    蓦然,一阵木锤的响声传过来,二人闻声望去,发现他们正在拍卖。

    一个年幼的女孩被推上主位。

    陆雪缘顿时哑了嗓子:“桃桃!”

    桃桃明显被可以打扮过,一身紫色的长裙,肤若凝脂,满脸胭脂水粉,双腮通红通红。

    女孩在一群男人嗷嗷狗叫声中,被迫卖弄扭腰,身后一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大妈,肥硕的腰间夹着鞭子,挂着凶相掐着腰,女孩泪水在眼眶内不敢落下,生怕挨打。

    老鸨的声音豪迈粗犷,胳膊粗,腿粗,腰粗,满脸泛红的麻豆,唇边还长了粗黑的绒毛,不知吃了什么腌臜的东西,给人感觉她浑身都是臭不可闻。

    然而无人注意到,桃桃的眼神怪异,隐隐有种细微的贼光,身体也如流体一般,软趴趴的。

    陆雪缘不由得眯起眼睛,看着老鸨站上台阶,伴随着脚下哐啷一声,一旁的杂役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那老鸡婆捏住桃桃的腰,像拎小狗一样,直接把她拎起来,给宾客看,一张口,殷红的胭脂粘在黄褐色的牙齿上,“瞧一瞧看一看,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这丫头年轻,虽然被转卖多次,但还新鲜的很,您若不喜欢,二百两买回去,放出来接客,不出一个月,她就能给你赚回来,若您想留着自己享用,也是一种好的选择!”

    陆雪缘徒手捏碎了酒杯,碎瓷片哗啦一声,酒水混合着血水流了一桌子。她却浑然不觉得疼,张口便问:“叶岚,你有钱吗?”

    这举动着实吓坏了好姑娘,此时,叶岚无比后悔跟陆雪缘出来,还被她带到了勾栏院,这种酒池肉林之地,同她从小熟读四书五经烈女传的生活天差地别。

    叶岚微微颤身,忍不住吞口水,视线避开木桌上血腥的一幕,说话断断续续,故作镇静地查看钱袋,抿唇:“那个,我出门也没带什么钱,这些你看看够不够……”

    台上叫卖声已然响起。

    “二百一。”

    “二百三。”

    “二百五十两!”

    ……

    陆雪缘把钱袋里的碎银子倒出来,仔细清点,谁知只有几十两碎银子。

    陆雪缘清楚老鸨和富商组织这场游戏的用意,就这点钱,对于这些钱堆里打滚的畜生来讲,还不够零头!

    她抓起钱袋,扔还给了叶岚,慌乱之时,往下一摸,竟摸到了那条凤凰神女的平安符。

    陆雪缘没想那么多,狠狠一扥,接着举起了牌子:“一千两。”

    平安符颈部的挂绳断开了,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成交。

    “恭喜这位姐姐,获得了炉鼎女孩一只!”

    台上的桃桃本来都认命了,但是见到上来的少女,她拼命地眨眼睛,鼻子抽搐了一下,哭了出来。

    陆雪缘脸色煞白,目光骤冷,走到哪里,所经之处就仿佛竖起了冰雕。

    若不是害怕秦熄惩罚她,她真想寄出香炉,把整个拍卖会场都端了!

    一股凶悍的杀气萦绕在四周,最终落到那肥胖的老鸨跟前,老鸨正掐着桃桃的腰,都掐红了,随即恭恭敬敬第交到陆雪缘手里。

    陆雪缘伸出双臂去接,就在交接的一霎,老鸨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陆雪缘冷静地笑了笑,在一阵交头接耳的起哄中,抱着桃桃走下台。

    不对……为何她的身体这么轻,还这么软?

    一根报废的毒针从洁白的裙摆下掉出,落在红毯上,另外三根毒针已经插-进老鸨的掌心。

    叶岚目不转睛地看着陆雪缘,直到她抱着孩子走下来,才问:“她是谁?”

    陆雪缘冲她一笑,将桃桃抱在怀里,给她眉心处弄了一些安神粉,像哄婴儿一样安慰,拍着她的后背:“听话,先睡一觉,回去再说。”

    桃桃眨眨眼,犀利的贼光瞬间变柔了,也许确实是累了,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伤疤,但陆雪缘感觉她的身体好轻。

    陆雪缘笑着对叶岚说:“估计分开的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眼下遇到亲人了,一定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叶岚看着桃桃在她怀里入睡,随即问:“那可是城主给你的生辰礼,你就这样把它当了?”

    陆雪缘笑笑:“你不懂。”

    反正平安符也不是她的,她也不需要,而且这种拍卖会,不用真金白银去砸,竞争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虽然是个娇嫩的炉鼎女,但也只是个凡人,她的身价不会超过一千两。

    叶岚不理解她的行为,只能撇撇嘴,继续看接下来拍卖的东西。

    只见一个半男不女的人妖,扭着屁股,走到盖着红布的圆桌托盘前,掀开红布,两颗金丹亮了出来。

    人妖狠狠敲了一斧子,用尖锐且贱嗖嗖的嗓音,在台上搔首弄姿:“接下来拍卖的是,朝阳宗长老经过十年淬炼,炼化的灵气复苏丹。”

    陆雪缘一凛,脸色刹那间冷如寒霜。

    她注意到远处的金丹闪烁的微光,熟悉的灵流萦绕在托盘边缘。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感应,也许是血浓于水,这一刻,她无比确信,这颗金丹是陆沉棠的。

    亲眼撞见被挖金丹的兄长,已经挑战了她的承受力,如今看着陆沉棠的金丹被当成物件一样拍卖,陆雪缘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们竟然厚颜无耻地说,那是朝阳宗的宝物。

    一道看不见的灵光穿透大脑,陆雪缘眉宇一蹙,勾起的唇角突然下耷,她幽幽地看向叶岚,这一盯犹如魔箭刺中眉心,盯得人家不寒而栗,仿佛见了鬼。

    “夏姑娘,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叶岚察觉到她的异样,却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变脸,心脏顿时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你知道他们拍卖的是什么吗?”

    “金丹啊。”

    “是我哥......是我好姐妹的兄长,他的金丹当年就是被朝阳宗的人挖了。”陆雪缘歪了歪脑袋,似笑非笑地说:“不会是你,故意引我来此处的?”

    叶岚直接懵了:“什么是我,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你要追问我关于朝阳宗的事啊!”

    陆雪缘眯起眼睛,很快恢复了笑容,虽然笑得很假,但也没有维持多久。

    她是胡诌的,她自然知道叶岚是无辜的,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人妖削尖了嗓子,撅着屁股为众人介绍:“这宝贝可是从那活体器皿中生剖出来的,一点都没有减少灵气的活性,吞了它,能渡劫飞升,还可延年益寿,快活似神仙。底价,五千两。”

    “五千五百两!”

    “六千两!”

    “七千两!”

    陆雪缘硬了拳头,想起当年自己的身价也是被这样一步步叫高,正当她觉得自己即将被野兽“撕咬分尸”时,夏聆町用迷香迷晕了她。

    当她清醒时,客房门开了。

    夏聆町拖着千疮百孔的身子走进来,陆雪缘低头一看,是血……

    叶岚:“你在想什么?”

    陆雪缘摸了摸腰袋,看了看叶岚,她已经没有钱了,却想拍下陆沉棠的金丹。

    那是她哥的东西,别人没资格拿。

    眼见金丹即将被一千两的价格买走,她从怀中掏出一支香炉,取下上面吸附的小纸人。

    适才离开秦熄的房间,顺手牵羊抱走了香炉,毕竟这玩意就是她的命,魔修没有魔物香炉傍身,就没有安全感。

    陆雪缘意念成诀,红红的小纸人恢复了“生命”,在少女掌心舞动了两下,就迎着空气中隐形口诀,在门后和桌腿下掠来掠去,来无影去无踪地从门楣中飞走了。

    少女的诀没有中断。

    此地是城中的风月场所,离城主府不远,但深夜风大,魔气浓重,路上很容易出岔子,因此,陆雪缘更加小心念诀,生怕小纸人遭遇不测。

    一笔一划在脑海中浮动,如一把蘸满墨汁的毛锥,在宣纸上翩翩起舞。若非眼前的情况无法传音,她也不至于这样麻烦。

    小纸人飘飘荡荡,飞出了勾栏院。

    陆雪缘心想:反正秦熄有的是钱,不会在意这三瓜俩枣的。

    毕竟她在仙京的一切花销,秦熄都没有找她清算过,这一切就当是他虐待自己的精神损失费了。

    然而,下一瞬间,口诀竟然中断了。

    陆雪缘瞳孔一震,衣襟内汗涔涔的,湿透了一大片。

    脑海中漆黑无比,一只红色小纸人换成碎片。一种强烈的不适笼罩过来,她抬手按压太阳穴,拼命聚拢残碎的神识。

    就在这分神之际,她听到了人妖用扩音术高喊:“成交!恭喜这位道友,获得了灵气复苏丹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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