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冷郎君

    郑勋何曾见过羽瑟这失神无助的小模样,心里猛地一疼,一点怒气也冒不出,当即顾不得身子疼了,将羽瑟紧紧搂到怀里,一下一下笨拙地拍着她的脊背,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只反复说着不会。

    羽瑟自来知晓郑勋是义薄云天之辈,必定容不得杀人越货的勾当,是以一直瞒着自己的过往,此番无意漏陷,又是惶恐不安又是松了口气,这会儿见他还肯哄着自己保证云云,心中的大石顷刻碎成了渣,万分的动容感念都随着一双小手紧紧环着郑勋腰身。

    郑勋本就伤了腰肋,只觉羽瑟像是要报那一推之仇似的,简直要将自己腰斩了一般,可看着她那眨巴着眼泪的双眸和明显起伏的心绪,哪还敢再推开她?

    又过了好一会儿,郑勋实在忍不住,眼见着羽瑟似是平复下来却赖在自己怀中不想动,这才僵着声音道:“羽瑟啊,为兄实在是……有些疼,你松些力气……”

    羽瑟恍然惊醒,一脸愧疚将郑勋扶到榻上,仍是不大敢看他。

    郑勋虽舍不得惹妹妹伤心,可有些事却实在是含混不得,硬拉着羽瑟坐在榻上,捧着她的脸叫她好生看着自己,正色道:“羽瑟,咱不说什么姻亲,既然你认我做兄长,便也是郑家的人了。你要记住,凡我郑家儿女,若非保家卫国除恶扬善,不得随意伤人,更不得害人性命。从前……从前的事哥哥不怪你,若有人找你报复,也自然有哥哥替你顶着。可从今往后,你若再犯,可别怪为兄……”郑勋本想说句“不认你”,可终究是说不出口,顿了顿接着道,“可别怪为兄不客气。”

    羽瑟重重颔首,在黑暗里过了这么多年岁,竟也被郑勋一番话说的一腔正气,若非被逼无奈,自己何尝愿意杀人害人?如今没了逼迫不说,还有了这样大义凛然的父兄,便更加不会恣意给郑家抹黑了。

    郑勋很是相信羽瑟不会欺骗自己,见她不加犹疑立时点头,大大松了口气,心中默念还好还好,没有冥顽不灵,不然可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郑勋这伤疼是疼,好在身子骨硬朗,躺个两日也不觉有碍了,公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纵是拿着伤心做幌子,皇上这朝也再罢不下去。

    连日的朝会之上,主和派臣子的声音竟出奇地小了些许,许是因着罢朝三日中,日日有主和的小臣暴毙而亡。

    皇上纵是坚持着要等大漠表态再议出征,也架不住众多将士请命,只得准许兵将先行备战,粮草也先行备着,万一大漠当真翻脸,也好早作反应。

    一干将领虽多少被皇上的瞻前顾后憋屈地肝儿颤,但也只得领命,默不作声将手下的兵卒加倍操练起来,全然像是明日便要开打,如此这般看在皇上眼中,如何不满自不必赘言。

    皇上的“强硬”堵住了诸多将士的口,却不料一连数日,主和的小臣们仍旧是一日一个意外而亡,皇上虽是贵人事忙发现不了,那失了众多幕僚门生的掌权大臣们心中可是门儿清,苦于查不出蛛丝马迹,一时间再没人粉饰太平,言语之中皆是含糊起来,甚而透出几分这一仗怕是避免不了的意思,气得皇上险些歪了脸。

    一众将领行得正坐得端,万分看不上那群软骨头的嘴脸,尤以郑勋为甚,倒也丝毫不怀疑答应过自己“金盆洗手”的妹妹。

    皇上辗转反侧了好几夜,就连对美艳的付贵妃都没甚好脸色,只是自顾自盘算着,若真打起来,一众将士究竟能否将大漠壮汉拦在武城之外,若是武城也护不住,一路迁都往东南应是可行……

    两日后,皇上终究是挺直了腰杆,满面肃穆端坐朝堂之上,命亲信宦官宣旨,奈何这才将将念到“着令大将军郑成帅十万……”,一封廊城急报便传了来,竟是公主虽带了伤,却终究在亲卫护送下逃至廊城,并称此前遇到的并非大漠之人,而是一群身手不凡的绿林贼匪。

    皇上当堂拍案大笑,连道三个“好”,不知是好在女儿未死,还是好在女儿深明大义,亦或是好在终于不必燃起战火生灵涂炭。

    众位将士一边是松了口气,一边却是如鲠在喉,只是既然公主无恙又婚约如旧,自然无话可说。

    接连数日,武城一片祥和,待皇上想起要好生发落谎报公主遇刺一事的送亲侍卫,才惊觉此人早已不见踪迹……

    自然了,寻不得才是正理,这侍卫唤作“阿四”,此刻已是同璟然一道现身许城了,正守在璟然与琥珀郎君冷桐会面的房门之外。

    要问这冷桐何许人也,那必得从三年多以前的武林大会说起。江湖代有人才出,一战成名非是奇事,这冷桐却算是其中最最惹人注目的一位,以未及弱冠之龄将无数武林好手比下去不说,招式之间一派风流潇洒,出手如诗如画,锦衣纤尘不染。

    待到那灵蛇派掌门佘霸踏上台来,冷桐却是轻轻向台下一掠,拱手笑道:“桐观前辈上台身法,便知万万不敌,可请前辈放过小子,小子认输拜服。”

    众人哪能料到他如此“能屈能伸”,还偏偏让人轻瞧不得,皆是目瞪口呆,只觉他知深浅懂进退,端是个翩然好儿郎,连素以脾气火暴著称的佘霸都很是夸了他几句。

    而这冷桐呢,仿若不见周遭女侠倾慕的目光,兀自浅笑着继续观战,一双桃花眼半睁半闭,轻轻一抹额间薄汗,嘟囔一句“琥珀欲滴”。

    谁知他观战人观他,这一句被数位女娇娥听了去,自此得了个“琥珀公子”的名头,成了众多江湖女子的梦中情郎。

    冷桐倒也不辜负诸位姑娘好意,短短几年,也不知传出多少风流韵事,有了多少红粉知己。

    更妙的是,琥珀公子不仅武艺卓绝,还文采斐然,众人惊觉此事还是前年的时候,这前一个月还听闻着与奉城名妓缠绵悱恻的公子,后一个月竟就在科考中脱颖而出,甚而入了大殿文试拔得头筹。

    可惜,冷桐在圣上于御花园设宴款待诸臣之时,所赋之词略有些轻浮,竟有几分觊觎嫡公主的味道,被国舅爷大为唾弃,恳请圣上罢去他新任少卿之职。

    冷桐倒也痛快,当场言道自己往日所求不过美酒相伴美人相随,如今虽有报国之志但文才虚空,不过会作些浮华篇章,又见天家威严,深感惭愧,自请去历练两年再回来效犬马之劳。

    这一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无论是皇上还是权贵,亦或是被他挤到榜眼探花之位的新臣,皆是对他再生不出丝毫怒意。

    皇上被吹捧的龙心大悦,倒是挽留了一番,奈何老顽固们虽是消了气,却仍说这孩子心性不稳,冷桐也执意多加历练后再凭真本事考一次状元,皇上也就随他去了,还不忘赐下黄金千两。

    众人前一刻还愤愤不满,后一刻便其乐融融,宴后冷桐与公主竟偶遇于梨花树下的佳话,也是一传十,十传百。

    话虽如此,两年之期已过,也未见冷桐再现于武城,而公主,也要嫁作他人妇了。

    此刻的琥珀郎君面上哪有丝毫伤情,一派午后悠闲的懒散模样,斜倚在贵妃椅上,笑睇眼前漫不经心转着杯盖的旧友,煞有介事埋怨道:“璟然啊璟然,你叫我在此苦等了你三日有余,见了面也一言不发,可是伤了我的心呐。”

    “苦等?若让方才那位姑娘听了,怕才是要伤心了。”璟然双眼自冷桐那尚印着绯色口脂的领间飘过,接着道,“至于这一言不发,实在是不知言何。年初才定下偷天换日之计,在下前脚回了武城,待了还不足一月,后脚就传来公主遇袭而亡的消息。就阿四所言,公主虽陨,阿丑姑娘仍是依计而行,在下未至许城便听闻事成,实在想不通,那阿丑姑娘如此火急火燎命在下来此,是要商议何事?或是想听在下说些什么?还是说,是要在下来吊唁公主?”

    “盛兄莫气莫气,阿丑姑娘生性豪爽,一时乱了方寸,写信求助于你也是难免。这不是知晓耽搁了您老人家炼制神兵利器么,殿下特派桐来给您赔罪。”自听二皇子说阿丑写信“命”璟然前来商议,冷桐的脑仁儿便突突的跳,饶是二皇子对璟然也是礼遇有加,这二皇子的义妹怎地就如此想不开,竟对这尊活佛不敬……

    冷桐与璟然毕竟早有交情,与二皇子商议之下赶来灭火,笑眯眯给璟然赔了不是,又颇为殷勤地给他续了茶,接着说道:“我等依计行事,待到了丸城,公主近身已全数换上亲兵,监视公主的丫鬟也被阿丑姑娘替了去,正要与公主对调之际,却碰上妖界这般强硬的袭击,实在措手不及。请盛兄来,一则不知你对妖界埋伏公主有何见解,二则如今皇上的人被尽数斩杀,单凭阿丑姑娘和几个没露过脸的亲卫,可有良方不叫廊王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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